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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绿野·小说】有一个男人叫任唯


作者:林绿 榜眼,24141.4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843发表时间:2013-01-15 10:42:32


   刚刚参加工作,与我密切接触的同事,是一头倔强偏执的“驴子”,任唯。他不修边幅,走路时总歪着头,趾高气扬。还戴了副厚厚的、古板的眼镜,挡不住目光里的傲慢和阴沉。
   任唯指导我如何用微机录入信息。他厌烦工作,时常对键盘一通乱砸。经常在办公室喷云吐雾,乱丢纸屑。最糟的是他讲起话来自负而偏颇:“一个主任有什么了不起?我刚来时,觉得这里的书记就是我的了!”
   没有单独的微机室,我偏偏与这个混世魔王面对面办公。他现在负责某种证件,每天来找他办证的人很多。
   “无聊。”偶尔有余暇,他就骂上一句。随即就说:“无聊是没有聊天的缘故。”他开始滔滔不绝,漫无边际,主要在说他自己,要么就是对他人评头论足,指手画脚。
   我一边录着规律而乏味的微机,一边竭力控制自己打呵欠。
   有一次,任唯不知怎么提起一个他的男同学:“认识田沧海吗?他听说我到这个单位来上班,请我留意一下你。前天在电话里说起你,他还问:‘她好吗?’”
   我的手指停顿了一下。从实习结束后,两年中与田完全失去联络。我曾经是一面镜子,在彼此偶然路过时,映照出田矛盾重生的灵魂。他的知已。
   任唯继续说:“那傻小子以前还说:‘近来我常常失眠,有时就很想念她。’我就臭训他一顿:‘拉倒吧!人家早结婚了。”
   造谣。他倒是刚刚参加过他这位校友的婚礼。“沧海要那么一个恶心的女生!还说不知不觉有了感情。他天天见家里的母狗,怎么没发生什么呢?”
   白莹哪招他惹他了?他谈起她,无非是她一直不大理他而已。最可气的是,他居然数落起田问苍来了,什么懦弱、优柔寡断了,什么爱占小便宜,没有大出息了。
   他可不在意别人怎么想,只是不愿让嘴巴有空闲。
   我终于讥嘲了:“你们不是好朋友吗?怎么这样刻薄?”
   他含糊不清地支吾起来,卷着舌头:“是,可是。有许多事你根本不清楚……”
   我不清楚的包括他认识的大部分人。他都看到他们的缺点。
   任唯很快又开始眉飞色舞喋喋不休:“李玲(田沧海的另一个女朋友)最他妈的能臭美,我半拉眼睛也看不上她,又矮又胖小肉球一样。一叫她,她就颠颠颠的跑过来。我就说:‘帮我打饭!’她就气得哭笑不得。”
   怎么没有一个人给他的印象是好的?
   那么有一天,田沧海向他问起我呢?他能否留下一丝语气里的友好和亲切?
   我决定尽量给他好的印象。就算是为了他们之间的这一点点联系吧。
   “我最大的目标就是建一所大医院。我得学英语、俄语,报考大专,本科,然后是研究生。同时练习针灸、按摩……”任唯的计划庞大而繁复。
   “那你现在是不是很忙?”我问。
   “太忙了。又得买煤,生火做饭,又得看电视,睡觉……实在是没有时间。”
   还得刷牙、洗脸,吃早饭,上班……我哑然失笑。
   二
   “许忻,这星期别回家了!家有什么好想的?你回家能有什么事?”任唯吵吵嚷嚷的。“我一个人加班,在单位多没意思。”
   我没有理他。关我什么事?他又命令式的说:“要么你周六中午就回来。”
   不可理喻。我气得瞪大了眼睛。
   他把一大堆资料塞给我,自个儿优哉游哉走路。
   我把那堆沉重的东西仍在窗台上。
   他只好返回去取。又追上来凑近我的眼睛:“小姑娘,生气了?”嘻嘻的笑,很有成就感的得意嚣张着。
   周六,他当真往我家打电话:“主任让你马上回来录微机!”
   岂有此理。我扔下电话,明摆着说谎。
   电话又轰响起来。仍旧是他:“小姑娘还挺有脾气的!”又开始向老太太一样自顾自磨叨,说他一上午都做了什么。“发觉单位有这么一个小姑娘挺好的。在你面前特别的轻松。不像咱屋那几位女的,都是人家媳妇了……别挂别挂。通知你,周一直接下乡,去左村,没准能在书记村长家混顿饭吃。怎么样,你用自行车带我去?”
   我好好的恬静心情,被他捣得乌七八糟。“闭上你的乌鸦嘴!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哪呀,”他嘻嘻得更甚,“我是对你有意思。”
   我气坏了,说得越难听,他似乎听得越开心。
   我又不是空气净化器。他一试图进入我的生活,我的胃就忍不住翻江倒海。
   三
   一起下乡。偏偏我和他被分到一组。无论我开口说什么(工作必需),他总是举个大棒子将我的话打倒在地。我的静默与忍让,只会让他愈加放肆。他抢我的手套戴。他自己在那吃妇女主任给我俩的奶糖。后来终于觉得有点说不过去,挑出几块水果糖扔给我。
   我又扔回去,正打在他的脸上。
   “这么不尊重我!”他的脸立即黑了,阴得可怕。
   整整一上午,他都是僵硬的,冷淡的。充分表明着一个心胸狭窄的人自私的怨愤。他常常在入户中,心不在焉听错别人的话,重复地询问我。思维断断续续的很不连贯。他的脸乌黑,像是熬夜的贼。
   结束,向妇女主任家走去时,他到底忍不住说了:“其实我有许多烦心的事……”那样子像个吃不到糖,正在生闷气的小孩。他习惯性地用手擦着两边的嘴角。仿佛那正有流下来的口水一样。
   可是我不想听。各人的苦难终究要各人承担。任唯却是非说下去不可,完全不顾我的反应:“我那根本不算个家……我母亲在我三岁时就过世了……”
   父亲一人将他养大,并未续弦。难怪那个老人家那么孤僻古怪。上次他来过单位找任唯。任唯很是不敬地对父亲生活上的细节做了一番指示。老人梗着脖子听完,一言不发地默默走了。
   他又接着讲那个刚刚分手的女友,她的种种不是,虚荣、懒惰、见异思迁……她这么令他难以容忍,他仍巴巴的想与她结婚,对方却不肯同意。他仍一再纠缠不休,她想找人教训他。他反复的提起她的威胁,内心虚弱恐惧。
   “她又会花钱又吃不了苦,怕养不住,但我相信我能管得了她,能把她的脾气都改了。毕竟我今年都二十四了。许多同学都结婚了,我也着急。结了婚就有人给我洗衣服做饭了……”他又唠叨着。
   我只有厌恶怜悯混杂的感觉。那是一种侮辱性的、轻蔑的态度。男性,本应保持应有的距离和分寸,至少让人尊重的。
   他讲得兴起。我维持着该死的礼貌。怎么会与这么一个人做同事?日日相见?我的良知,让我没有讥讽他。深深呼吸了一口农村寒冷的空气。三月的北国仍冰天雪地。
   任唯仍兀自喃喃:“我最苦了……没对象,没人洗衣服,天天用抹步擦裤子……忻,忻……我知道这么叫几声,你又要走了。”
   老天,赐我力量,让我可以有生以来第一次开口骂一个人。从习惯思维来看,被人喜欢应该算是女性的荣幸,很可惜,如果是被一只苍蝇围着转,你只会感到恶心,仿佛自己是块臭肉。
   四
   主任范姨问我:“怎么,听任唯说你没事找事闹意见,把情绪带到工作中了?”
   我摇摇头,很无辜,他倒恶人先告状。我本来打算向范姨说,换一个组,现在也不好开口了。让其他人怎么想啊,本来办公室里就缺少谈资。
   范姨显然明白怎么一回事,都四十多岁的人了:“我也说不可能,我刚训完他。也不知他整天瞎琢磨什么。”
   现在他在对我半真半假的表白。我生硬拒绝,他当做在开玩笑,不肯相信。我无法控制,在他面前忍无可忍,特别粗暴。为了避开他,一起回来的路上,我总放慢车速,趁他不注意,走另外的路。他返回来一通找。那个木头脑袋不甘心,总是企图更接近一步。
   这种状态不可能持续太久。
   某个周五的下午,快要下班时,接到一个电话。一位刚从外地回来的男同学齐瑞要来看我。
   十分钟后,他出现在我面前。是那种极其出众醒目的人。英俊儒雅,金玉其外。他是一个空架子,常常让我困惑,除了叛逆,不经意中吸引女孩子,他是一片空白。没有书香的熏陶,没有文化的浸养,他为何有如此超脱的气质?上苍为何把许多他并不具备的氛围赋予了他?
   他的外在给人太多美好的联想,他深知这一点,但显得漫不轻心。我未上班前,曾与他一起打过工,偶尔对他劝勉,当然宣告失败,就不再重复对他的关怀。齐瑞并不珍重自己,麻木不仁,无所事事。但他很珍惜同学情谊。
   “如果能让时光倒流,再回到上学的时候,花多大代价我都愿意。”他一次喝醉时说。我和他根本不是一种人,却保持着淡薄的联系,与这有很大的关系。
   他又瘦了。“我一顿只吃一个馒头。那的馒头可比这大多了。”他用手比划了一个很小的圆。他的手指轻松灵活的在玩打火机:“吸烟是为了支持国家税收。”
   我已经向主任请了假,准备走,把手中的活整理一下。“好啊,你还应酗酒,那对税收贡献就更大了。”
   齐瑞不象平时那么沉郁,孩子般轻松淡然。他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两张纸,写了两句什么,开始折:“我只会叠大鹅,就是他们叫‘千纸鹤’的东西。”
   他还喜欢涂鸦,像幼儿园的小朋友。
   我心不在焉的在关电脑,已经备过份了。
   他轻声哼着歌。声音清澈。“晚上一起去唱歌?”
   我摇头,“不行……晚上,我要……写一份宣传稿。”
   “你……”他看着我拙劣的编造理由。他没有再坚持什么。
   “刚才我在前楼,问你在哪一个办公室,刚说出‘许忻’这两个字来,那个男的就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像是恨不得把我活吞下去。”他斯文的脸上都是无辜和天真。
   说曹操,曹操就到。门被人一脚踢开,任唯闯了进来。
   我没有看他。只是开了柜,在拿包。听得到他制造出的一阵混乱和喧哗。
   齐瑞看着我微笑。把手指放在唇上做个“嘘”的手势。
   任唯粗暴:“许忻,下了班我请同事吃饭。”
   “对不起。”我说:“今天我有事。谢谢你。”
   五月的黄昏,有草香,有缠绕的柳丝,有青翠的远山。鸟儿温柔地低唱,让年轻的心秘而不宣中悄然飞扬。云把轻盈映在碧波里,风儿呢喃,迷乱低语。
   我欣喜地望着手中的榆荚,淡淡的新绿。齐瑞刚刚折了一支递给我。他一定要去泊在江边的船上餐厅。我摇头,不想吃东西。他突然的拉了我的手,跑下斜斜的江堤。措不及防,风突然的在耳光呼啸,和扬起的笑声。心脏激烈跳动。
   船中临窗的位置,我望着江水。齐瑞一片一片的递给我榆荚,我一片又一片的把它们抛在风中,江水里。风散散漫漫的,很自在。他很少说话,从不笑我的缤纷梦境,在他面前是自由的。
   燕子声声里,相思又一年。五月里隐藏着即将走近的热烈夏季的足音。那隐约的雷声里,是压抑着的热望和激情;那斑驳的树影里,是渐渐浓郁成熟的心境。
   齐瑞让我拆开那只纸鹤,看里面的字。“你要相信我,用不了多久,我们今生一起走过。”我抬起头,微笑装糊涂:“哪首歌的歌词?”
   他看着我,不再说话。
   他来了又去,我们彼此都懂得,双方是太不相同的人。只是在一起时,我对他意味着久违了的真诚、轻松、随意。他未等毕业就辍学,过早在世间奔波,已经很疲惫。
   第二天,正是周末,轮到我和任唯值班。中午我去接班,一进屋,就发觉不对。文件散了一地,地板又湿又脏。一杯水完整地洒在桌子上,连报纸都洇湿了。
   任唯就那么颓丧地趴在桌上,听见声音,抬起了头,醉醺醺地望着我大吵:“你太过分了!你根本看不起我!昨天我请客,上至大领导,下至扫地的,他们全去了,就你拿我当王八犊子!我是没出息,没本事!”他仿佛精神错乱了。我说:“你可能有误会。”
   他的邪火上窜:“我给了你天大面子才没去揍他!凭什么在上班时间来找你?拿单位当什么?居然领个男生在我眼皮底下出现!”
   我气得直哆嗦,一时说不出话来。他以为他是谁?
   “从今以后,最好别让我再看到他!你最好别有什么别柄让我抓住,否则我非杀了你!他是帅,他是精神……”他蛮不讲理起来。添油加醋,翻来覆去磨叽,不甘心我一点反应都没有,非要把我拖入他的低迷状态里。他也只剩下了这一种方法来扰乱我的情绪。
   “我奉陪到底。”我再不走就要爆炸了,我的涵养是有限的。
   他追出来在整个走廊里大喊大叫,滔滔不绝地辱骂。
   我气得就要火山爆发了。微机室加班的李姐拉我进她的屋:“别理他,他好象疯了。”
   我不能再呆下去。我受不了了。我怕会当着李姐的面痛哭失声。“帮我照看一下……李姐……我,先走了。”我勉强说出来,不顾礼服,不等她回答,就跑开了。
   泪流满面。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面,受过这样的侮辱。也不想告诉齐瑞,只觉羞耻,怎么会认识这样一个无赖。
   打电话给好友林林。她义愤填膺,“无理取闹,找揍!我帮你找几个人,揍他一顿!要是齐瑞知道不揍死他!”我泣不起声。先不能这样,影响不好。只能再看看情况而定。
   五
   周一上班,主任来找我:“任唯说你把门锁踢坏了。”
   是那天他自己踢的。
   范姨说,“我知道你怎么可能踢门,走路都猫悄的没动静。他怎么了,这么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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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个粗暴的大男孩,总是自以为是,他的不会处事,不懂得怎样心疼人的男孩子,在心里喜欢一个人,却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来表达,总觉得自己就应该主宰一切,包括别人的情感,感觉感受,可是往往适得其反,如今有那个女孩会喜欢这样粗暴的男友?在一起也是痛苦难捱。但愿他能在失败中接受教训。小说很有个性,主题突出,表达方式新颖独到。把人物心理特点刻画得淋漓尽致。推荐阅读好文章!问好林绿!【编辑秋心】【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3011642】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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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舟中人        2013-01-15 12:45:08
  问候朋友,欣赏您的佳作!送上掌声,祝福安康快乐!
舟中人
2 楼        文友:舟中人        2013-01-16 09:2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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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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