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总在空中飘浮着的宋
　　 宋：我在医院。
　　 绿：没有事儿吧。
　　 宋：如果有事，我就通知你来收尸了。
　　 他在帮一个朋友理清思路。
　　 那个朋友前妻的现任老公的女儿爱上了他。
　　 前妻现在的丈夫大她二十岁。继女十八了。
　　 宋：他很困扰，你懂的。
　　 绿：没有人能入侵他的生活。除非他想被入侵。
　　 宋：他也不想和她联系啊。可是那姑娘天天打电话给他，如果他不接，她就堵在他家楼下不走。
　　 绿：你是怎么帮他的呢。
　　 宋：我只是问他，如果你和她结婚，你得管你前妻叫什么，妈对吧。如果你和她有了孩子，你的孩子得你管前妻叫什么，奶奶对吧。如果你……
　　 绿：停。这事非常简单，行，不行。不行就中止联系。行的话就什么都别想。
　　 任何事情到宋那里，都特别复杂。
　　 我不太明白，他为什么把很多问题，都解决得令我头痛。他怎么会把单调的生活，过得麻烦不断，高潮迭起。
　　 他为什么会把一些平常的话，讲得令我失去信任，觉得谎言随时都在潜伏。
　　 为什么平静无波的池塘，到他那里，就激流暗涌，各种不同方向的水流冲撞，你分不清他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连他自己都分辨不清。
　　 可能这一刻，他给你的感觉是向东。可是下一秒，有可能又向西。就是这样混乱的状态。
　　 总是在空中飘浮着的宋。
　　 2
　　 雪后路滑，近来频出车祸。
　　 去参加小妍婚礼，需要下乡。
　　 宋韦池打电话来问。
　　 没有人会比他更担心交通意外。
　　 经历过的人会有阴影。
　　 知道什么事情都会突然的发生。
　　 他告诉我，在车上紧紧拿着手机。一有事马上打120。或者打他电话。
　　 他拿去卖钱的稿子从来不留：“与钱有关的都是罪恶。”
　　 绿：你整个就是用钱培养起来的。哪天能离得了它。
　　 宋：我花的不是钱。
　　 绿：那是什么。
　　 宋：是罪恶。
　　 3
　　 这两天连着参加了两个葬礼。一个小文友说我：绿姐，我真怀疑你是在殡仪馆工作的……
　　 其中之一是苏疏的弟弟去世。从得知他患癌症以来，也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四十几岁，儿子尚幼，上有高堂。只是生病的人都留不住自己的命，哪里还能顾到责任。
　　 当然我们关注的重点是苏疏。
　　 从结婚开始，她丈夫嘉良就开始了漫长的外遇生涯。直到女儿上了大学，已经接近更年期的苏疏方离了婚，两手空空的出来。
　　 可是弟弟生病期间，前去探望的是嘉良。和她一起商量送弟弟入院，做装老衣裳的也是嘉良。
　　 重点是弟弟家很穷，一直她这个姐姐掏钱出来给他看病。你们懂的，嘉良不是陪陪她，费费心这么简单。他要仍旧做她的经济后盾。
　　 弟弟的葬礼，也是嘉良出来主持的。
　　 这个一直以来著名的花花公子，依旧是一副罗嘉良的英俊外表，高大魁梧……只是疲惫从他的星星点点的白发上，从他腰间生出的赘肉里，从他开始松弛下坠的面颊……毫不留情的雕琢出岁月的风霜。
　　 他的表情很沉痛。那是真的沉痛。
　　 而苏疏已经完全失去了任何力量。她独坐一隅，没有人能够安慰她失去手足的痛苦。她已经什么都做不了。好在还有那个男人，她现在名义上的前夫，在维持大局。
　　 她需要他。从前她是二十几年的贤妻良母。工作上没有野心。下了班就回家做宅女。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把饭做得让他舒心可口。把孩子照顾得妥妥贴贴。他一直处理外面的事情。不需要她去抛头露面。
　　 她生活中唯一的波澜就是他层出不穷的出轨事件。常常有情人找上门来逼宫。他经常死心踏地的要求离婚。
　　 即使是今天，她仍旧是他树荫庇护下的蘑菇。
　　 有段时间，她问我还有没有单间出租。说是一个亲戚要来住。等到搬家那天，我才发现要来住的人，就是离了婚的她自己。
　　 接着是每天都不在。
　　 我才发现我收的不是房费。是对她行踪的保密费。
　　 从来没有问过她去了哪里。
　　 她会主动告诉我，带着躲闪和不好意思。
　　 从那些闪烁其辞里，大概有这样一个版本。
　　 大意是嘉良现在又有女朋友了。但他决定把他的一个楼留给她住。当然所有权没有发生变化。据说得到了他女友的首肯。
　　 从前的妻子，现在的地位有些接近于情人。
　　 不过这些对我们来说都不重要。
　　 我只记得这样一幕。弟弟的葬礼上，她孤独软弱的独坐一隅。当年的那个风流男人，和她一样衰老沉痛，替她处理那些麻烦事务……
　　 他仍旧是她的天空。她的太阳。尽管他的阳光常常普渡众生，把她遗忘在阴暗角落。
　　
　　 4
　　 丽华穿着小碎花棉布吊带裙，本就象个小孩子。
　　 又撒娇：如果能躺在他的怀抱里多好啊。
　　 她终于喜欢上一个家在绥化的男同学。每天都在对我说：“我愿意跟他去海角天涯……只是我多么舍不得你啊。”
　　 绿：滚。
　　 丽华：我想对他说：给你生个孩子好吗。
　　 绿：你不如直接说：和你上床好吗。
　　 丽华：那多恶心。这是有本质区别的。
　　 5
　　 宋韦池：有个朋友对我说，如果她老公敢有小三，她就把他胳膊腿儿拆了。看来有小三完全是他胳膊腿儿的错。如果他缺胳膊少腿儿，哪个小三能看上他，我就不信了我。
　　 6
　　 太冷，连公汽都过得匆匆。
　　 一个中学女生抱了个和她一般大的毛毛熊。熊看着很暖，她裸露在外的手指很冰。
　　 走在风雪凄迷的街头，突然听到一首beyond《真的爱你》：“是你温馨的目光，教我坚毅望着前路……”
　　 不由回首望了下那家店。
　　 无法形容beyond的歌声。无论何时听到，无论是在什么情景之下，我都有伫足的冲动。
　　 7
　　 画发过来一句话：照见一生美丽的流年。
　　 画：“和他遇到时，你会觉得自己是美丽的。一生中最美丽的。”
　　 我没有过这种心情。
　　 照见一生美丽的流年……
　　 8
　　 宋韦池：如果将来不能够娶到你，会怎么样。也许只是和一个平庸的女人一起生活。
　　 即使娶到我，一起生活的，也是一个平庸的女人。
　　 妻子这个角色，本身就平庸。
　　 不过在他讲过的无数话里，我唯独记住了这一句。甚至可以忽略那句“我爱你”。
　　 因为意外。谢谢你这样觉得。
　　 但愿我能够名符其实。
　　 想起从前，许：也许我将来和他一样沉沦。
　　 绿：你不会。
　　 这段时间许又开始写东西。很高兴看到他妙笔生花。
　　 在漫长的时光里，我们可以不再爱一个人。可以不再渴望一个人的爱。
　　 但是最不愿看到自己曾经激赏的人，沉沦。
　　 告别的时候，林忍泪对我笑道：你不要老啊。
　　 红颜白首，英雄迟暮。曾经锐利的人灰心。
　　 比这更悲哀的是，让那些期待过你的人，失望。
　　 什么都可以忘记。唯独会记得你对我的期许。
　　 9
　　 宋韦池：你的眼光几乎将我谋杀。
　　 不记得。
　　 宋：你赶我走的时候……
　　 只是这一幕我已经忘掉了。
　　 对共同经历的事情，每个当事人的记忆侧重点，都不同。
　　 各自的解读，也不同。
　　 10
　　 宋韦池：是不是在想，会有人不怕脏，帮你挤脑门上的痘痘？
　　 正相反。我不想留下痘印，对它听之任之。
　　 因为宋要帮我挤，才没有拒绝。
　　 原来有些时候，两个人都在自以为牺牲。
　　 就象一个人把鱼肉留给爱人。而爱人偏偏喜欢吃鱼头一样。
　　 我们都在给对方自以为是的幸福。
　　 而他或她的真实感受是什么呢？
　　 11
　　 去买靴子。它贵的唯一理由，是真的很暖和。
　　 这些日子，添了些东西。满足自己的渴望。
　　 养着宠着自己。
　　 去买麻花，听到一个女人很脆生的说：老公，付钱！
　　 这种权利希望以后会有。
　　 12
　　 有的爱很补，像煲出来的汤，会滋养一个人。
　　 有的爱，像漂在空中的汽球。花花绿绿很好看。却一点用没有。会破。会飘走。
　　 一直很小心，不被爱消耗。那些负面情绪，那些反复无常，甚至缠绵悱恻，都容易消耗一个女人的元气。
　　 13
　　 漫天风雪。
　　 上楼时，宋韦池在前面走。拖着我冰冷的手。
　　 一点点变暖。
　　 突然希望楼层很高，一直走不完那些梯阶，不要停下来。
　　 就这样，感受着他手心的柔软。
　　 他飞快的做炸酱面给我吃。
　　 又去洗碗。担心如果他不洗，放在那，我就忘记了。
　　 他总担心很多根本不会发生的问题。仿佛我是个白痴。
　　 宋：“是否遇到我，你的智商就变成了零。”
　　 事实是，他拿我当智商为负数的人对待。
　　 嘱咐的也都是些幼稚的话：“你要早点回家。”“你要记得吃东西。”“你要……”大约三十一天后，他会离开这个城市。
　　 也许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我，会不会想念你？
　　 13
　　 将要做一件在我看来严重的事情。
　　 想把全世界唤醒，来倾听。
　　 虽然我只是想唤醒哥哥。
　　 他正在散步，一个人走了两个小时。微微气喘。
　　 问他，怎么想起锻炼了？
　　 他：“是你告诉我，没事要经常走走哦？”一时无语。
　　 很多平常的话，我已经忘记了。
　　 也不要一下子这样彻底的执行，他会累到的啊。
　　 告诉他，明天我去应聘一份严重的兼职。
　　 宋韦池说我百分之二百能通过，弄得我很紧张。
　　 他：“去吧。”
　　 可是我想让他打打气呀。
　　 他：“我已经鼓励你了啊，告诉你去吧。”
　　 鼓励是指夸夸我“很棒，一定能行”之类的话吧？
　　 哥哥：“我又不会油嘴滑舌的。”
　　 结果他无意中溜出来的一句话，把我惹笑了：“明天你就去混一下吧。”
　　 所有的压力都随之无影无踪。
　　 遵哥哥嘱托，明天去那里“混”一下。
　　 14
　　 去另一个单位时，看到泰贤寄给雅的明信片。公事公办的那种，写着他和他领导的名字。问候语都是直接印刷好的。
　　 它受到了雅的忽略，随便打开着，扔在微机桌上。
　　 无意中，落入我的眼底。
　　 有些时候，也会想，雅是否知道，泰贤曾经喜欢过她呢？
　　 回去后，打开门，看到办公桌上，一张明信片在等着我，很开心。
　　 是泰贤寄来的。
　　 流畅的字迹。
　　 比起雅的那一张，多了两句他手写的祝福。
　　 是啊，他寄给她，貌似很同事，很仪示化。
　　 至少表现得如此。
　　 与我是私交。
　　 是朋友。
　　 我也会好好收藏着它。
　　 15
　　 有时，慧会在QQ上嘱我：早点睡，宝贝。
　　 因为“宝贝”这样的称呼，我会冷淡疏远一个人，直到他不再这样叫，恢复应有的客观距离为止。
　　 但是慧不一样。
　　 她是为数不多真正宠着我的人之一。
　　 也是为数不多我会接受的情感之一。
　　 慧送我一套毛茸茸的睡衣。
　　 她说：“这个冬天好冷哦，你要多穿点。
　　 很多时候，朋友送的礼物，都是我自己绝对不会选择的。
　　 可是穿上的时候，觉得也很喜欢。
　　 非我所爱。爱我所拥有。
　　 送她什么的时候，她习惯推脱，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啊。
　　 我很希望她自然的接过去，然后充分表达她的喜悦。
　　 那样的快乐来得更痛快。而不是被拒绝割裂，割成一小片一小片的。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是在省人民币，可是我会对谁都这么大方么？
　　 老娘很不爽啊。
　　 16
　　 常常看到窗外，雪花飘起来。
　　 宋是个满的瓶子，根本不会关注他人。只是让我关注有关他的一切。给我看他喜欢的视频，听他喜欢的歌。
　　 瓶子很满的时候，他会倒出来一些，又自动加满。
　　 他永远装不进去别人的东西。
　　 他：你接电话不是不花钱吗。
　　 他还在为我的冷淡耿耿于怀。
　　 最近对他常说的话是：没什么事挂了吧。
　　 可是从外面回来，走在傍晚的薄暮里，路灯昏黄，和白雪混合在一起泛着柔和的光。
　　 心里格外安静。
　　 想起他。
　　 天气从零下三十几度，变成零下二十几度。就温暖了许多。让人想在这样的时候散散步。
　　 17
　　 “家里有人吗？”
　　 “没有。”
　　 “那你是什么？”
　　 “我是一粒尘埃。”
　　 有时候我也很佩服自己的冷漠。
　　 宋韦池说，“你是人。只要是人，都有缝隙。有些东西都会渗透进来。”刚参加完一个葬礼回来。这个冬天的第九份葬礼。
　　 “再过八十年，我们来相会。都在火葬场，全部化做灰。分不清你和我，何论是与非。”
　　 有一天我们都会消失。这些建筑或许还在。
　　 有一天我们都会死。可还会起劲的活着。
　　 我还打算活很久。
　　 所以我不能够承认我爱你。
　　 我还是要，努力的去放弃。
　　 我不能说，宋韦池，我亲爱的小周，让我们天荒地老吧。
　　 我只想放飞你。让你飞向更广阔的天空。
　　 18
　　 收到唐旭的快递。
　　 一些澳门那里的工艺品。最喜欢的是一个链子。
　　 不是我喜欢的样子。还是挂在了颈间。
　　 有些时候，戴着朋友送的饰品。会觉得自己是柔弱而有依赖性的，缺乏安全感的人。
　　 仿佛冥冥中，有一些情谊可以依靠。
　　 19
　　 夏若遇到一个在两个女人中间徘徊的男人。
　　 直接的后果就是，他的前妻找上她的门。
　　 我正在老家。欢聚一堂，陪爸爸过生日。
　　 接到她的电话。
　　 语气里就是愤怒和混乱。
　　 第二天对我倾诉。我已经麻木不仁。一边点着鼠标，心不在焉的被动听着。
　　 是啊……你的那些闹剧，我已经不想再听……
　　 外面是零下四十二度。
　　 这是一个多么寒冷的世界。
　　 写了一句歌词做签名：“怪大地众生太过美丽。”
　　 我多喜欢这句话啊。
　　 宁愿怪大地众生太过美丽。
　　 也不想怨叹世间丑恶。
　　 20
　　 宋韦池要去考研，晚上出发。
　　 我不想说，我很难过。
　　 小家伙，你对我说的所有话，都是没有营养的。
　　 都是没有意义的。
　　 如果你想有营养，和有意义一点，莫过于，别给我打电话。别和我联系。
　　 明明不知所云，都还在讲，还在说。
　　 不用思考都知道，全部是废话。
　　 看了链子上的那块表，时光在这里，每分每秒都不曾停歇。
　　 都在向前走，不知道未来会走向何方。
　　 可是心里清楚，彼此要走的路不一样了。
　　 我要记得，回去吃饭……
　　 我饿了……
　　 唐旭的声音，我还是分辨不清。
　　 可是知道他在问，收到了吗。
　　 收到了。有时候，深夜无眠，握着它，会想哭。
　　 “你”一定害怕我的眼泪。
　　 我害怕所有的认真和温暖。
　　 21
　　 兆兆曾经的笑谈是：“做小三也不好，要提防小四小五。”
　　 晚上，她哭着回来了。
　　 原因是过年了，她想买衣服。邱只给她二百元。
　　 兆兆：“我跟你图什么呢？你不会以为，我只是愿意跟你睡觉吧？”
　　 她二十岁。
　　 邱的儿子十七岁。
　　 她高兴时就甜蜜蜜的叫他：“邱哥哥……”
　　 淘气时就叫他：“邱叔叔……”
　　 想要什么了，就拿他当送礼物的圣诞老人。
　　 要漂亮首饰。要美容。要超市的精美食物。要电脑。要……
　　 脾气上来了，折磨邱陪她到寒冷的江畔冻着。一冻冻半天。
　　 他不去，她就发火。
　　 四十几岁的人，陪小女孩玩这种游戏。
　　 他不接电话，她就一个接一个的打过去。
　　 李姨看着，感慨：“哪个年龄阶段的人，活着都不容易。”
　　 她是想说，做小三也不容易。
　　 有笑的时候，就有哭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