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绝对是个废物。
　　 我从医数年从未出过医疗事故。因为我技术不高，稍有风险的活儿，我就把机会让给别的同事。
　　 我和老婆从没打过架，历来相敬如宾。因为我怕她。
　　 我生来就迹恶如仇，恩怨分明。但最早是表现在老师身上。
　　 我从来都不重男轻女，因为从小我就喜欢和女孩子在一起……
　　
　　 （一）凤求凰
　　
　　 初中二年级的时候，我对学习失去了兴趣。原因是老师看我不顺眼。
　　 我做人是很有原则的，您给我一片阳光，我就给您一片温暖。您给我一个白眼，我就给您一个恨之入骨。我没有给老师扎自行车胎或者公开唇枪舌剑的胆量，只能表现在不学他的习。从而导致了老师越看我越不顺眼，我越来越不学他们的习，他们越来越……
　　 我的身边，没什么因为学习好就有光明前程的榜样。学习最好的就是我的老师，前程也不过是老师。相反，我看着最牛，最有前途的一个人却是黑社会的。他家有楼房有汽车有大哥大，有流氓保驾有漂亮女人跟随，我羡慕得不得了。（我读中学时有那条件就不错了。）
　　 大黑社会我高攀不起，学校范围内也混得不很出色。看着一些有本事的同学“谈恋爱”，我很眼馋。那时并不怎么考虑“性”方面的事。只是觉得有女朋友关心爱护，帮着做作业，买了吃的分两份……是很美的事。但我没有追求异性的口才，只能眼巴眼望地看着别人幸福。
　　
　　 我那时很蠢，蠢到家了。
　　
　　 一节语文课上，我百无聊赖地进行我的工作：用小刀在课桌上剜窟窿。刚拿起刀子，发现挖了一半的窟窿被纸团堵住了。我把纸团抠出来，神经质地打开来看。上面写着两句诗。“凤兮凤兮归故乡，四海漂流求吾凰。”
　　 “谁他妈吃饱了撑的塞我窟窿里？”我小声嘀咕。随手把纸团扔了。继续用刀剜。
　　 同桌扭过头：“怎么了？”
　　 “没事儿！有人在我的地道里堵废纸，抠出来就行了！”
　　 我同桌扭头看窗户外面。她正挨着窗户，我以为外面有什么新鲜东西吸引了她，也探头往外看，却什么都没发现。
　　 “你看什么呢？”
　　 “什么也没看。没事，你挖你的地道吧。”
　　 于是，我接着工作。
　　 下午第一节课，工作马上就完成了。我拿起刀子时，窟窿又被塞住了。
　　 “谁他妈逗我玩呢？”我哭笑不得地打开纸团，愣了。
　　 又是诗：“江南冬还暖，漠北夏也寒。无缘得芳心，哎！苦不堪言。”纸条下面一行小字：“你气死我了！死傻子！臭傻子！”
　　 我再傻也能看的明白了，我被人爱上了。那个美呀！我把纸条看了数遍，珍藏在铅笔合的塑料袋里。
　　 我环顾四周，拼命想，会是谁呢？条件太好的不可能，我没那个魅力！条件不好的……也行啊！好歹是女的！
　　 “你笑什么呢？”同桌笑我。
　　 “没什么！”
　　 “肯定是收到情书了！”她奸笑。
　　 “没有！”
　　 “不是情书你干吗宝贝似的藏起来？上午你还骂那写纸条的呢！”
　　 “嗯。”我不好意思地把纸条掏出来给她看。（其实是想显摆自己。）
　　 “谁呢？”她点着头，微笑着琢磨。
　　 “不知道。”
　　 “不知道？谁喜欢你，你都看不出来？”她不相信。
　　 “看不出来！”
　　 “真是傻呀！”她气愤地扭头看窗外。
　　 “刚才下课时有外班的人进咱们教室吗？”
　　 “没有！”她愣了一下，扭过来问，“为什么一定是外班的呢？”
　　 我挨个看我们班的女生，实在看不出谁能对我有那意思。
　　 “不会是开我玩笑吧？”我嘟囔。
　　 同桌抱着胳膊，眯着眼看我：“我说！开玩笑就会把名字写上了，让你去追！让你去丢人！”
　　 “这倒也是！”我嘀咕。
　　 “谁看上你算是倒了血霉了！真是个傻子呀！哎……”
　　 “他妈的！直接写上姓名不就完了？非让人猜！”我气呼呼地嘀咕。
　　 同桌扭过头来瞪着我，“有你这样的吗？猜不出是谁就骂人那？女孩子家……主动写信喜欢你够可以了！”
　　 “你当然向着你们女的说话了！她反正听不到，我就骂，怎么了？”
　　 “哎……”同桌长出一口气，懒的理我。
　　 如果我耐着性子等等，说不定那写信的实在忍无可忍，会原谅我傻，无可奈何地表达出来……但是我比她还沉不住气。
　　 三天后上午的第一个课间，历史课代表把我们的作业发下来。我灵感突发，挨个看人家作业本，核对笔迹。所有的笔迹都对过了，还是理不出头绪。烦躁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同桌抱着胳膊瞪我。
　　 “你知道你在干吗嘛？你这样翻人家作业本，被人家看到了，会绝望的！知道不知道？”
　　 “绝望就绝望，你操心瞪眼的干吗？”我吓了一跳。装着镇静的样子顶她。她这一提醒，我也发现了，我的做法实在是不地道！
　　 同桌说的没错，那位暗恋我的漠北夏也寒姑娘真绝望了。从此后，我的桌窟窿里再也没有出现过纸条。其实我也后悔，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不象话，更别说人家小姑娘了！因为我的冲动和无知，我毁了天上掉下来的姻缘，哎！
　　
　　 后来，我换了班主任，那班主任喜欢给同学调换座位。大概是想让同学经常感到陌生，反不起来吧！而且喜欢把男生女生四面八方地穿插，估计是以为男生被女生包围，会受到约束，更加反不起来。
　　 我差不多和班里所有的女生都做过同桌了，除非个头悬殊实在是太大的。
　　 我越来越想找个女朋友关心我爱护我，给我做作业、买了吃的掰给我一半……
　　 我把班里所有女生分析了无数次，减去长的实在对不起人的、拿酸捏臭爱给老师打小报告的、名花有主的、日本鬼子严刑拷打也逼不出一句话的、立志报效祖国除了学习什么都不会的……最后只剩下了一个：我原来的同桌。
　　 哎！以前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那个小女生真的很漂亮很可爱的。我早时收到情书的时候，潜意识可能是她看不上我，才感觉不可能是她送的情诗。
　　 我洋洋洒洒写了七张十六开信纸的情书。那是我有屎以来写的第一个“长篇”。在课间时趁她不在，悄悄塞进她的书包，夹在十分钟后就要用到的语文书里。
　　 很快我就收到了回信。
　　 “凤的眼中再没有凰的影子。凤错了。凰，也错了。”
　　
　　 （二）爱之初
　　
　　 中学时代，有句口号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可九十年代初期的孩子们普遍能接收新鲜事物，德智体美劳已经不配叫“全面”了。我们发展的范围已经包括了社交（到校外去混）、爱情等比较前卫的中学生生活。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我除了长的不错以外，实在没有其他优点。论学习，老师对我都那样了，我不用解释；论幽默，我充其量也是“哗众取宠”；论威风，我只能欺负欺负除了报效祖国发奋图强以外什么都不懂的书呆子。
　　 就这德行，还是有女生“饥不择食”地瞄上我。大概是因为学校里男女比例严重失调，条件好的男生又都名花有主的原因吧？
　　
　　 初二期末考试结束，班主任提醒我们，开学后要分快慢班了。这意味着我们班的同学要分离了，不管愿意不愿意，哪怕你和某某爱的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那时虽然没有还珠格格，语文课本后面的这首“上邪”还是很能震撼那些青春期骚动的男女的。）
　　 同学们自发组织了告别联欢会。其实气氛只比追悼会稍微热烈一些。最残不忍睹的莫过于学习成绩悬殊太大的痴男怨女，一个个生离死别似的直叫凄凄惨惨戚戚。直到那时，才领悟到学习的重要性，要么就都学习好，要么就都不好！
　　 在前途未卜的情况下，他们惆怅到了晚上十点多才散会。之所以说“他们”，是因为我没女朋友，无所谓！
　　 一个顺路的女同学找到我，让我先别走。
　　 “林放，玲子想麻烦你件事儿，不好意思自己说！”
　　 “说吧！老同学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太晚了，她自己骑车回家害怕，你和她不是顺路吗？她问问你能不能送送她，她怕鬼。”
　　 难得有展现男人魅力的机会，这种事我当然乐意。只要是女生，哪怕她丑的至尊无上，我也愿意效劳。
　　
　　 玲子骑车很慢，我也只能一起慢。
　　 路上，她除了说些“谢谢”，“麻烦你了”，“有空到我家玩”之类的文明礼貌用语，基本上是默默无闻。我除了说些“不客气”，“小菜一碟”，“一定一定”之类的客气话，只会聚精会神地摆一些昂首挺胸正气凛然的英雄姿态。
　　 那负责约会的小丫头和我们也是顺路，甚至比玲子家远的多，她怎么不害怕？她怎么不和我一起走？我不由得琢磨……我有时也是很敏感的！
　　 到了我该拐弯的地方，她又说谢谢，并再见。我当然不会那么傻，正气凛然的一路护送下去。
　　 她说：“你真好。”
　　
　　 一直到返校听分数通知，我心里都七上八下。我总觉的她对我有意思。却又怕自做多情被她耻笑。时间紧迫啊！如果在返校的半天内不能水落石出，就要等到寒假开学了！经过五天的精神折磨，我鼓足勇气做了点男人该做的事，又洋洋洒洒写了生平第二个长篇情书。
　　 一见面我就把信交给她了。信中说，临放学，给我个答复。
　　 二十分钟后，她就给了我答复：我无所谓，看你人也很不错的。意见没什么意见，但终身大事不能儿戏，你必须考虑清楚，发誓爱我到永远，我才能答应，临放学给我个答复。
　　 于是，我们以比闪电稍慢的速度确立了关系。同时听说我考了第五十三名，她考了四十八名，班主任说都在慢班之列，真是双喜临门那！
　　 说实在话，玲子长的并不好看，甚至可以说难看。她比我矮一个头零一个脖子，眉眼也很老气，如果不是举动像孩子，说她是我阿姨都有人信。比起那个漠北夏也寒的同桌差远了。文才也远不及人家，人家会用诗表达思想，简短精悍，主题突出。
　　 但情人眼里出西施是确凿无误的。我甚至为了尊重我们的爱情，在大街上看到美女也绝不会再看第二眼。
　　
　　 寒假，我们有充足的游玩时间。她父母去上班，我就跑她家去。终于有女生给我做作业了！终于有女生把吃的东西掰一半给我了！甚至不堪入目的你吃一口，我吃一口。
　　 在这种情况下，不发生点事是不可能的。
　　 她给我做了一个半小时的寒假生活，可怜巴巴地说：“手累死了！”我抱着她双肩，怜惜地说：“别写了！别累坏了！”于是，我们深情地对视良久。真的是良久，我胆小，提不起勇气。
　　 她闭上眼睛。这种场面电视剧里经常发生，我知道那是默许的意思。于是，四片嘴唇贴在一起。只是单纯的嘴唇接触，我们看过电视剧，却没看过三级片A片，不知道嘴唇里面的动作要领。接触良久，她睁开眼睛。这是多尴尬的事儿啊？她好像明白了，又闭上。我们开始像电视剧里接吻的男女那样摇头晃脑，但接触的还是嘴唇而已。还有一处更羞于启齿的……玲子中午吃的韭菜猪肉馅饺子还有提味儿的腊八蒜，我们都没有中午刷牙的良好习惯……
　　 接吻就这种德行？我顿感枯燥乏味。但她的样子好像是很投入，（不知道她对这鱼对嘴似的接吻有没有真的兴趣。）我总不能主动停下。就这样，装模作样地纠缠着，忽然听到她做的水开了，水壶吱吱作响，她只得去灌暖水瓶，我如临大赦。
　　 又有一次，她说她晚上没睡好，困了，要睡一会觉，装模做样地躺下。在这种情况下我必须陪她“睡觉”。然后摆出一副睡不着的样子，她问我为什么不睡，我就搂她，吻她。那一次我胆子大些，因为她躺下了。我边吻，边把手伸进她衣服里。我平生第一次摸到异性的乳房，感觉硬硬的，比我的胸肌稍微发达一些。也没什么意思。我想继续进攻她的腰带，她把我的手推开，于是我就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事后，我为我的懦弱而气恼，发誓下次去她家务必要把她裤子解开。但再去她家时，她的母亲也放年假了，我们再也没有独处一室的机会。
　　 长长的假期是不能浪费的。我带她去一家我常去的游戏厅。最古老的彩电插卡的世嘉游戏机，虽说过时，但里面有个“快打三人组”的游戏很适合我们。她用一个穿红色短装的性感美女，我用一个白色人种的帅哥，打人，闯关。乐此不疲。时间有的是，压岁钱有的是，只是那游戏太长。我们很快练成组合高手，可以用一条命打半天，但半天绝对不可能通关。她不回家吃饭是不行的。
　　 终于有感觉要通关了，我们欣喜若狂的发挥。一关通过，却又出现了更厉害的敌人。
　　 “操！”玲子气的实在忍无可忍了。又玩半个小时，她瞪眼叹气：“该回家吃饭了，哎……”
　　 “操！”我也骂。
　　 出了游戏厅的大门，我说：“结婚后就是什么家具都不要，我也要把这套游戏买下来！”
　　 “别说孩子话！等有了小孩儿，整天玩游戏就耽误孩子功课了！”
　　
　　 我的初恋维持了三个月。她发现我没男人味儿，不会交际，没朋友。她提醒我：“必须改变现状，我不希望我老公是个什么都不会的人。”
　　 被一个女生说没男人味是非常伤自尊的事儿。我不甘示弱。她找到我毛病，我也要挑她的缺点！
　　 有个歌词说的好：情人眼里揉不进一颗沙砾。恋爱中的人一旦混到这地步，就离散伙不远了。
　　 我那目不斜视的纯洁之爱情，离开了“情人眼里出西施”的保护，变的挑剔起来。玲子这种小女生是禁不住挑剔的。我想发现她缺点的时候，发现她浑身上下都是缺点。比如说可以做我阿姨的脸、再比如她那比我稍发达的胸肌，我甚至觉得她连做女人的基本条件都不具备。再比如她吃饭时吧嗒嘴，连正常人的条件都不具备。别说是吃饭，就是吃块水果糖，嘴唇都吧嗒的如雷贯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