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生日就快到了，真不敢想象，昨天还是一个又瘦又小的毛丫头，转眼就变成大姑娘了。一瞬间，大脑还真有些转不弯来。
　　 仔细想想，女儿确实长大了，都成了别人家的媳妇。拍拍脑袋，又摇摇头，才哑声失笑……
　　 对女儿，我永远心存愧疚，有好多次，想对女儿说声‘对不起’，可微微张开的嘴又闭上，始终沒有说出这句话！
　　 28年前的4月，女儿有些不情愿地来这个世上，她差点把我的命折腾沒了。等我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爱人把女儿抱到我面前，仔细地看着这个还不足5斤的小生命：整个脸皱皱巴巴的，细细的手指像火柴棍，真担心会养不活她。
　　 强支撑差虚弱的身子，接过爱人手中的女儿，抱着这个肉团团的小躯体，望着她，觉的自已和这个小人有着相同的生命密码，她勾起了我如痴的恋和牵肠挂肚的爱！
　　 我整天看着怀里的女儿，百看不厌。女儿的每一个表情都牵着我的心，她的微笑、沉思，有时还会耍点小脾，不满意就大哭，毫不留情面。
　　 女儿只有几个月大的时候，就由父母帮我带。当时，妈妈身体很不好，爸又常年在外做工，真不放心让他们带孩子，可当时又想不出别的办法，真怕累坏多病的妈妈。
　　 等我再次见到女儿时，她八个月大了，小脸白白净净的，透看一股灵气。我抱着女儿，嗅着她那甜甜的奶香味，女儿盯着我，一双小眼睛乌黑澄澈。又用小手紧紧抓住我的衣襟，咧着小嘴笑了，望着可爱的女儿，我不禁流泪了……
　　 生了儿子后，我很少回娘家，和女儿见面的次数也少了。一直到女儿七岁时，我看到好多还没有她大的孩子都上学时，才想起了女儿，她早该上学了，我和爱人在慌乱中自责！
　　 于是，爱人忙着手女儿上学的事，女儿都7岁了，只好上学前班，可女儿从小跟着姥娘、姥爷，谁教她认字呢？
　　 一切办妥后，爱人回村接女儿，我上街为女儿准备了新衣服，新书包和一切上学用的东西，满心欢喜地等着女儿。等了半天，等回来的是爱人的一张苦瓜脸。
　　 他很无奈地说：“妈妈不想让女儿回城里上学，女儿也哭着不肯跟我走，要不你回去试试？”
　　 “你就什么也办不了，女儿后半年就要上一年级，我们就这样不管她，不为她负责？”
　　 “不是啊，你是沒见妈妈那份不舍，我真不忍心”爱人说着眼圈红了！
　　 我当时跟本听不进这些，气恼中坐上汽车直奔回村。回到村里，在快到家时，只见一个又瘦又黑的小丫头正抱着一小捆柴，很吃力地往家挪。是女儿，我叫着她的名字，冲了过去。
　　 连柴带女儿抱起来“涓儿，妈妈来了，你跟妈妈走，咱们回城上学好吗？”
　　 女儿看着我，很陌生的样子，推开我，边跑边叫道“姥娘，我妈回来了！”
　　 妈妈从里屋出来“妈知道你女婿回去，你马上会来，涓涓怕她回城上学后，妈抱柴着凉，非要替我抱，你看”，我顺着妈妈指得方向看去，只见一小堆柴禾，整整齐齐地码在那里。
　　 “妈，我知道你舍不得孩子，可她大了，不上学不行啊！”
　　 “在村里念书不行吗？你们三姐妹个都是村里念的小学，也沒误事啊”。妈妈流着泪求我。
　　 “妈，村里的条件不如城里好，我和她爸也能教她，你说呢”我有些不耐烦了，把声音提高了很多！
　　 正说着，爸从地里回来了，涓儿看到姥爷哭了，爸抱起女儿，亲着她的脸“涓涓，跟你妈回城哩，你姥娘有姥爷呢”。
　　 爸又转身对我说“涓涓很懂事，你脾气不好，千万不敢训孩子，她还小哇”。
　　 妈妈哭看为女儿收拾着衣服和玩具，女儿站在那里，狠狠地瞪着我，她小眼晴里射出的仇恨让我害怕。
　　 一切准备就绪，妈妈抱着女儿放声大哭，爸爸推开妈妈有些生气地说“涓涓是跟她亲妈回家，又不是给了别人，不要哭了，让人家笑话！”
　　 “我不跟你走，你不是我妈”女儿哭着跑了，我抓住她，抱在怀里，又接过爸过来的包袱，头也不回……
　　 身后传来了妈妈的叮嘱声“涓涓，一定要听你妈的话，好好念书。梅啊，千万不敢打孩子，你听见了吗？”
　　 我紧紧地抱着女儿，让泪水肆意地流着！
　　 走出好长一段路，女儿也哭累了，我们坐在路边歇着。突然，女儿站起来又往回跑，我拽住她。
　　 “姥娘吃的药，每天都是我帮她看，万一姥娘吃错咋办？我回去教姥爷”女儿拼挣开我的手！
　　 我只好又跟着她往回返……
　　 （二）
　　 女儿离开养育她7年的姥娘、姥爷，回到我们的身边，这对于一个7岁大的孩子是很惨忍的。
　　 我们对女儿的教育和父母的教育截然不同，每天早晨，女儿必须洗脸，刷牙，洗漱完毕，由我送她去上学。中午吃完饭必须午休，下午放学后，充许女儿和弟弟玩半小时，然后由她爸辅导写作业。星期天，还要学唱歌，舞蹈……
　　 这么多的‘必须’在姥娘家是沒有的，在姥娘家，女儿有充分的自由，她可以想做自己高兴的事，不用背唐诗，不用学这、学那，还可以和小朋友尽情地玩。
　　 女儿整天闷闷不乐，很少说话，木木地做我让做的事，也不叫我妈妈。有时，呆呆地对着天空流眼泪。我和爱人看到女儿这样，心疼极了，可又想不出让她高兴的办法。
　　 老师告诉我们，女儿在学校从不和小朋友玩，整天写作业，她对学习的刻苦令老师们吃惊。听了老师的话，我和爱人开始对女儿的心态开始担忧，这么小的一个孩子，长久这样下去会不利于她的心理成长的。
　　 就在我们发愁的时候，3岁的儿子突然说了句“姐姐，考试…重点班…回姥娘家！”
　　 “姐姐和你说的？”爱人眼里闪出了亮光。
　　 “嗯，姐姐…把钱存了，给姥娘买药”儿子着急地用小胖手比划着。
　　 儿子的一番话，让我们想起了女儿刚上学时。我说过，只要考进一年级的重点班，她可以回村看姥娘，要是考不上重点班，就在城里学习，不能回村。还有，我每天给女儿5元零花钱，让她买自己喜欢的东西。沒想到她居然一分也沒花，都存起来为姥娘买药。
　　 爱人责备我不该那样说孩子，我当时也是着急。别的孩子都是5岁就上幼儿园，接着上幼儿园大班、学前班，可女儿7岁了，连名字都不会写，甚至连百以内的数都数不上来。
　　 以后的日子，我们尽量让女儿开心，陪她说话，带她上街，买她喜欢的东西。女儿好像对我们这些恩赐无动于衷，照旧认真地学习，陪弟弟玩耍，她和弟弟才说想说的话。儿子就成了我们和女儿勾通的信使，他天天向我们汇报姐姐对他说过的话。
　　 三个月过去了，女儿终于迎来她盼望的入学考试。
　　 考试那天，我和爱人反复地叮嘱着女儿，在考场上必须注意的事，她好像有点紧张，不停地看着表，临出门时，转回头对我说“妈妈，你说过的话算数吗？”。
　　 “算数，涓儿，不管你考分如何，妈妈一定带你回去看姥娘”我亲亲她的脸。
　　 “涓儿，你考试时，什么也别想，爸爸相信你不会错”爱人鼓励着女儿。
　　 “嗯”女儿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笑容，很自信地点点头！
　　 过了三天，我在接女儿的路上遇到女儿的老师，我的好朋友张老师。她一见我就高兴地说“你那女儿咋教育的？只上了3个月学，就考了全年级第三名，那么多的学生，真不容易啊！”
　　 “什么？你重说一遍，谁考了全年级第三名？”我听了脸子真发涨，还有些天旋地转！
　　 “沒听清楚？你那宝贝女儿考了全年级第三名，本人刚贴完红榜”老张把她那沾满了红色和浆糊的手举到我面前。
　　 老张还不知还在说什么，我一句也没听清楚，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赶快把女儿送到姥娘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