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这天掌灯时，生茂又来到彭明家。彭明的老婆想到生茂会来，早早吃过饭，亮着灯等着。
　　 “彭大兄弟哪？”
　　 “挨刀的，谁知哪去了，小年也不回来。”
　　 “哼，躲，也不是个办法呀。”
　　 “要是能还上你的钱，还用躲？”
　　 “能躲黄吗？”
　　 “那是那是，不能的。”
　　 “那就赶紧想个办法呀。”
　　 “嗨，孩子他大伯，真的是没法呀，您再宽限宽限，过了年吧？”
　　 “那我咋过年？”
　　 “嗨，您家还差这百八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谁家不差？我家年咋过？”
　　 “孩子他大伯，求您了，好不？”
　　 “你说这钱借多长时间了，一年了，我够可以的吧？”
　　 “那是，那是。”
　　 “欠的账不能过年吧？”
　　 “是的，是的。”
　　 “没钱，那就想点别的办法。”
　　 “孩子他大伯，不瞒你说，家里就队上发的十斤面，算值钱的，你看这屋里，还有啥？”
　　 生茂不用看也知道，啥也没有，两床破被褥，露了棉花套子，炕上的炕席快碎了，墙上有一老旧的钟，再就是一面镜子算是个有用的东西。生茂心想：这也真的没啥可顶债的，可这钱咋整？他悔当初显什么大眼，借钱给彭明呢？
　　 天渐渐的晚了，生茂觉得该走了，就一个老娘们在家，时间长了，该说不清了。临走时，生茂对彭明的老婆说：“告诉大兄弟，躲不行，想办法，明天我还来。”
　　 彭明的老婆陪着笑，送生茂出门。
　　 回到屋，彭明的老婆滩了，倒在炕上，哭了：“这年可咋过呀？”
　　
　　 月亮偏西，村里黑呼的一片，彭明溜进了家。没敢点灯，摸黑钻进了被窝。
　　 彭明的老婆没睡，感觉到了一股寒气：“又躲进了北山？”
　　 “还能去哪？”
　　 “还是雪洞里藏着？”
　　 “是，差点冻死我。”
　　 “这躲也不是办法呀，想个法子呀。”
　　 “有法子，我还能躲？”
　　 彭明的老婆呜呜的哭了，声音很凄。
　　 彭明长长的叹了口气，煽自己个嘴巴：“他妈的，我真废物。”还要煽，老婆一把拽住手：“别这样，我心疼。”
　　 一时两人无语。
　　 搂着老婆，身子见暖，彭明对老婆说：“那就进山，打个黄羊什么的，顶债。”
　　 “那可不行，一个人，还不让狼叼了。”
　　 “哪那么倒霉？“
　　 “不行就是不行。”老婆有些急了。
　　 “那，那就去水库，凿冰拉几网鱼，没钱还，有鱼也行，咱不能对不起生茂呀，当初人家也是帮我们了。”
　　 老婆没说话，想想也是个办法，叹了口气：“安全吗？”
　　 “没事，我小心点。”
　　 彭明趁天没亮，就背上鱼网，去了五里外的水库。
　　
　　 冰凿开了，网下了。收网的时候，彭明感觉到了有鱼，愁了多日的脸上有了笑模样。
　　 一网上来八条活蹦乱跳的鲤子，彭明就又下第二网，眼见又有鱼上来，心里甭提那高兴劲了。
　　 这第二网的鱼，个头大，乱串的力量也大，彭明不得不走进冰眼，哪想到，脚下一滑，跌倒了，手还紧拽着鱼网，顺着鱼网的劲，杵溜进了水里。
　　 四处都是溜滑的冰，扒也扒不住，上也上不来。刚开始，彭明还有气力撑着，渐渐的，力气小了，下身在水里久了，也冻得不听使唤了。这个时候，彭明真的是害怕了。望望四处无人的水库，本能的喊人救命。
　　 如果不是另一伙也来凿冰拉鱼的人，听到了他的喊声，彭明也就真的没命了。
　　 彭明的命保住了，可下身冻坏了。拉鱼的人把彭明送回来，鱼也送了回来。
　　 看看彭明，又看看那二十多条冻得梆梆的鱼，彭明的老婆哭了，无声的哭着，身子抖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