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梦里花开』布谷鸟叫了(散文外一篇)
[布谷鸟叫了]
“布谷--布谷---”,当布谷鸟圆润的叫声又一次响起,田野如一首香甜的歌谣,荡在金黄的麦浪上,让我无法不去想念在母校读书时的日子,以及在那座小山丘上度过的快乐时光。
母校如一颗明珠,镶嵌在群山环绕的一块巨大的盆地中间,被漫过村庄的田野围着,散发着浓郁的书香气息。母校是四区八县里唯一的一所深山区高级中学,在当时经济、卫生、文化十分落后的环境里,那些让我永远尊敬的教师们,用宝贵的年华含辛茹苦地教会我为人做事,因此,他们是一棵不老的树,根植在我的心中,让我在春华秋实、夏雨冬雪的行走中充满了活力。
小山丘坐落在学校西南处,被翠柏和丛生的荆棘覆盖着,只在顶部坦露出一大片椭圆形的空地,上面铺着一层厚厚的矮草,绵软得如一张地毯,从春始到秋尾,都会有一些碎碎的小花,摇晃着一丝丝芳香,合着蜜蜂的小唱,在柏树的缝隙间钻来钻去,颇是惬意。那些快乐的蝴蝶是不安于寂静的,它们总是飞来飞去的,鼓着花斑细腻的羽翅,让人产生一些不安分的想法。顶部北端是一方水池,里面杂生着一些藻类的植物,有水的时候,可以看到白云在水草间与小鱼儿快乐地嬉戏着。
站在山顶,与远处四围的青山相望,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这里,是我课外读书时最幽静的去处,也是我审视母校质朴风貌和深邃况味的最佳角度,因此,我常常会带了喜欢的书,在清晨或黄昏时分来这里小坐,或静静地读书,或默默地思考一些与年龄不相关的事情。时间长了,大山的四季风情就被我一一读出了形状,挂在心屏上,随时被翻阅着,而麦香飘逸的五月,便是其中最为金光溢彩的一幅了。
“布谷——布谷——”,在布谷鸟亲切的呼唤声里,五月的乡村如一首激情澎湃的抒情诗,常常让我拽着一缕麦香,独自跑到小山上,对着那一览无余的田野和连绵环绕的群山眺望,那时,四围山峦青黛缠绕,如蜿蜒的裙带,将大片大片金色的麦田圈在一起,所有的芒刺齐刷刷地一律指向太阳,整个麦田就是一片海洋,在阳光下荡着金黄的油彩,辉煌极了;而在绿树掩映中忽隐忽现的村庄,如一座座绿色的小岛,在麦浪激情澎湃的海面上荡漾着,别是一番乡野风情。每当这时,心就会荡成一叶小舟,摇一桨金色的歌谣,在青山绿岛间徜徉,或者飞作一只海鸟,将纤巧的身姿贴近海面低旋,突然一个轻灵的抖动,剑一般地刺向高远的天空,那敏捷的姿势,潇洒得让我永远不想走出大山的怀抱。然而最终,我却走出了大山。
走出大山,不是不爱,而是更深沉地爱。就像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没有不对子女给予深刻厚望的。大山的纯朴善良、贫瘠愚昧,让我深刻地感知了优美的自然环境与落后的人类生存条件不和谐的真实疼痛所在,因此,我必须走出去,这是母校的期望。
走出大山,便意味着一种新生,而每一种新生的背后都是要付出代价的,风卷的浪花有时会折断我的船桨,劈头的浪潮有时会掀翻我的船头,迷茫的烟雾有时会迷乱我的方向,而我不会犹豫,我坚信风平浪静之后,一定会有彩霞漫天。现在,大山如一位慈爱的老人,让幸福斟满酒杯,看纯净的笑脸在孩子们的书声里绽放,听奔放的喜悦在庄稼人的胸膛间流淌,享受着其乐融融的美景画图,而母校却如一个调皮的孩子,一直在我的心里来来回回地蹦跳着。
“布谷——布谷——”,昨夜,梦里又响起布谷鸟的叫声,我想,无论如何得回去看看母校,并站在那座小山上,让心舟在金黄色的海洋里飞翔,让生命中所有的祈祷都化作美好的祝愿送给母校,那时,母校会舒展了皱纹,安详地看着我微笑吗……
[两片叶子]
窗前有一棵树,树上有两片叶子。我望着它,它们也望着我。
两片叶子?当我看到他们的时候,整棵树就剩下几枝光秃秃的枝干,只有两片依附在枝上的两片叶子,我这才知道,秋天已经远离了。
生活也许就是如此匆匆而简单,千篇一律的日子就这样机械地层叠着飞去,简单得让你没有时间去复杂,没有时间去关心自己周围事物的变化,甚至没有时间去关心生命是否也在日子的脚步里一点点消失,漫灭……至于窗前那两片叶子,就更没有时间去在意了。
现在,这两片叶子,在枝头上互相望着,霜白裹着的沧桑依然隐约着昔日卓越的风姿。风吹来了,他们只是随着风向晃动了两下身子,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离开,也许是在守候什么,或者在准备向冬天诉说什么;也许在等候我,怕我来看他们的时候,而看不到秋天的颜色;或许他们正在完成生命中一场伟大而平凡的告别仪式,总之,其他的叶子都蝴蝶般纷纷离开了,而他们却伫立枝头,不肯离去,就一定有他不离开的理由。只是那些自然笈语,我读不懂罢了。
我总喜欢用人的思想去揣摩大自然的生命。就像这两片叶子,他们从春天走来,一直摇曳到夏天,又从夏天的驿站一直摇摆到秋天,一直到现在飘落枝头,最后回归母体,在大树的躯干内圈下年轮最后的弧线,然后就完成了一次轮回。她的一生会记录下什么内容呢?就像人的一生,从生到死,一路走去,生命里会留下些什么痕迹呢?童年少年青年中年老年,人的一生就是一个线段这么简单吗?
生命这个东西真的很玄乎,一直有让你费解的密码。
记得春天来的时候,靠阳台卧室的窗外,总会悄悄出现一顶绿意茂盛的树冠,像巨大的蘑菇的头,从看不见的地面上冒出来,恰好在高过阳台半米的地方停下来。那时,我会很激动地把头探出窗外,去接近这年年不期而至的绿色的问候,伸出手去和那树冠上的每一片叶子握手,表示我对老朋友再一次光临的欢迎。
与叶子握手是一种生命对另一种生命的肯定和接受。而接受之后却很少与它对话,只是在疲惫的时候去看看她的那片片的绿意,有时候看着他们摇摆的姿势,似乎就像一只只绿色的蝴蝶或者更像鸟儿的翅膀一样,总想飞离枝头,但是他们终究没有离开,而只是那么翩跹着,把愿望放飞,而留下自己的身子。
那个时候我会把自己想象成一只蝴蝶,只是我是在那一树绿色中飞翔,而叶子的飞翔应该是广阔的天空。
而当从想象中回来时,我还是我,叶子还是叶子;我回到了生活,叶子也没有离开枝头。只是我在生活里寻找我的生活、爱情,而叶子在干什么呢?她会在绿色中寻找属于它的生活和爱情吗?
当思想在某个问题上聚焦时,思维常常会处于一种不自觉的兴奋状态。我感觉只要是生命都应该有爱情,叶子也不例外,不然它怎么会在不同的季节变换着不同的色彩,而且叶子的爱情应该是丰富的,有颜色的,是可以清晰地看到的,而且,它不同的形式和状态,会使情感的深度有不同层次的体现。
春天,它的情感是活泼的,像个可爱的小姑娘,浑身透着清亮欲滴的鲜嫩;夏天,它的情感是浓郁的,那绿裙婆娑的万种风情,一眼看不透它的底蕴;而秋天,它的情感是厚重的,它以最具魅力的色彩彰现自己成熟的风韵。最后在冬天,找到了归属,便如蝶儿飞舞,将四季蕴积的极度美丽,以最优雅的姿势完成生命和爱情的绝唱。
想必,每个生命都有它来时的渊薮,也都有它归去的方向和姿势。对于叶子,在寒风中化蝶而去,也许才是它们爱情和生命回归的最佳姿态。
现在,这两片摇摆的树叶,也许正在回望中沉思,从阳光抚摩肌肤,到爱情绿意盎然,蓬蓬勃勃地生活,然后,在秋天,在风寒的声中,双双站立枝头,彼此凝望、颔首、致意,咀嚼着四季刻在一棵树上的记忆,将梦藏进树干,将爱打成两个结,然后就有两只蝴蝶飞离枝头,翩跹向天堂而去……
叶子是不会飞翔的翅膀,翅膀是落在天上的叶子。从与叶子互相的凝视中,回过头来,我发现自己是一只正在寻找阳光、寻找梦想的绿色的蝴蝶,在冬日里独自飞翔……
问好拾花,问好怜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