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毛病，早晨贪睡，往往错过早饭时间。没办法，为对得起肚子，只好经常到街上掏一块两块钱喝碗豆浆，吃根油条应付了事。
　　 卖豆浆的有好几个摊子，卖主大都是老太婆和小媳妇。她们吆五喝六，嘴儿又甜，张罗得摊前红红火火。唯一的一个老头，被众女性挤兑在角落里。这位老头，长副娃娃相，满脸的诚恳，满脸的谦和。大概是没占着地利，生意显得冷冷清清。老太婆和小媳妇们早早“鸣金收兵”了，他还呆守在那里。每早如此，他总也占不住地利。也许这里是女人的天下，作为男性的老头在这里是吃不开的。我猜想。
　　 时间一长，我对妇女们甜甜的招呼有点烦腻，也有点不平，偏偏往角落里钻。这举动，不免会吃妇女们的白眼，但我不在乎，喝谁的豆浆，有我的自由。
　　 中国的事儿也怪，再不好卖的东西，只要围人多，立时就变成“俏货”。
　　 我每每往老头的摊前一坐，本来冷清的生意倒也颇热闹起来。老头勺碗乒乓，不亦乐乎，脸上漾起笑的涟漪。我望着妇女们的摊子暗自得意。她们苦心结成的孤立老头的统一战线渐趋瓦解。
　　 有一天，一位买了油条的汉子，向女摊随便吆喝一句：“盛碗豆浆。”身子却坐在了老头的空桌前。老头给他盛了碗豆浆。不一会，一位女摊主也把一碗豆浆搡到了汉子面前，并说：“你叫盛，得喝我的。”汉子不满起来：“哪有这样强卖东西的？”有人开玩笑：“对不起，认个倒霉，两碗都请了吧。”“我长几个肚子？我没钱！”汉子愤愤然。
　　 我递眼色给汉子，汉子会意，连三赶四喝完老头那碗，塞给老头一块钱，抓起没顾吃完的油条流之大吉了。等那位女的忙过劲，再寻汉子，早已踪影皆无。看看冷摆的那碗豆浆，她气不打一处来，冲老头骂开了：“老不死的，加‘搅子’，老娘等会再给你算帐！”
　　 老头没说话，默默走过去，象做一件极其庄严的事情一样，端起那碗豆浆，一气告罄。然后，他从自己的小钱盒里拿出一块钱，向那位女摊主走去……
　　 第二天，等我再去“应付”我的肚子的时候，在临街的前沿阵地妇女们已给老头匀出了一席之地。妇女们独占有利地形的格局被打破，老头破天荒地走出了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