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长篇】第二章 风云突变

　　（四）天有不测风之云祸从天降
　　这一次汪有志出去办事已经好多天没回来了，腊梅心中惦念，生出一股莫名的惆怅。毛姐对腊梅的脸上看看：“妈妈，你是不是也想爸爸了？”“鬼丫头！”毛姐撅起小嘴：“嗯，只有妈妈叫我丫头，我叫毛姐。”腊梅看看可爱的女儿，蹲下身来对着毛姐的小脸上亲了一口。毛姐还是撅起小嘴。“鬼丫头，你又怎么啦？”“妈妈，宝宝想爸爸了。”“乖，爸爸很快就要回来了。在家和奶奶玩，妈妈下地薅草去了。”腊梅扛上锄头顺手带上院子的小门。
　　“毛姐，不要出去玩，奶奶烧饭给你吃好吗？”“嗯，我就在院子里玩。”
　　不一会，院门被人推开，毛姐一抬头高兴地叫了起来：“爸爸，爸爸！”“爷爷、奶奶，爸爸回来了！”听见孙女的喊声，老汪嫂子边走边擦着手上的水：“是吗？”脚步跨出门槛，只见余强和李明两个人将儿子架着，肩头上一大块血沁了出来。心中一阵惊怵：“伢子，你这是怎么啦？”有志像是忍着巨大的疼痛，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妈，没事。一点小伤。”余强和李明扶着有志进屋坐着：“大妈，你不要紧张，我们去县城执行任务，中了埋伏，撤退时有志的右肩胛上中了一枪，我们已经给他简单的包扎了一下，血暂时已经止住了，我们送他回来休息。”毛姐扒在爸爸的腿上，歪着头看着爸爸的表情：“爸爸，你肚肚疼吗？宝宝给你揉揉。”说完伸出小手在有志的肚子上摸着：“爸爸乖，宝宝给你揉揉就好了。”“嗯，毛姐给爸爸揉揉就不疼了。”有志看着懂事可爱的女儿，忍者剧烈的疼痛，情不自禁地伸出左手，将女儿搂在身边：“爸爸肚肚不疼了，我的毛姐已经给爸爸揉好了。”“真的？”“哦，爸爸的肚肚不疼咯。”毛姐高兴的手舞足蹈。“毛姐，乖，让叔叔抱吧，给爸爸休息一会。”李明拉着毛姐想接过来抱着。“不，我要爸爸抱！”毛姐靠在有志的腿边，用一双小手紧紧地圈住有志的一只腿。父女两亲昵着，有志好像没有了伤痛。
　　天气可能要变了，夜幕早早的降了下来。腊梅将毛姐哄睡着了。看着有志臂膀上浸透鲜血的纱布，心疼的眼泪直掉：“你知道子弹不长眼，你怎么就不小心一点？你知道吗？你在外面的每一时刻，我都提心吊胆的，我们不在那队伍上干了行吗？回家种地不是一样过日子吗？你也知道的，阿妈在家有多累？阿爸瘫倒在床，毛姐这么小，田里的事又忙不过来，这个家真的需要你来支撑。”“腊梅，等全国解放了，我们带着女儿哪儿也不去了，哦，还要生几个儿女，带着他们就在家里种田栽菜养上一大群鹅鸭，冬天围在火炉边，天天吃鹅鸭肉蒸糯米饭，呵呵……”“你就会哄人，那要等到哪一天，说不定我的头发都白了，还生几个儿女呢。”腊梅娇嗔着。举手佯装着要打的姿势，“哎哟！”“我还没打你，你哎哟什么呀？”一看有志的样好像很疼，鲜血好像还在向外滋着，掀开纱布一看，肩胛上一块像刚刚生蛋的鸡屁股一样，里面的肉向外翻卷着。这怎么办呢？腊梅急的没了主意，来到婆婆的房间：“妈，有志的伤口又在流血了，你看咋办？”“快，提上煤油灯，我俩去塘边采一点水蜡烛来给他敷上，快！”“哎”婆媳两提着煤油灯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池塘边，摸索着找到两颗水蜡烛，回家捣烂敷在有志的伤口上。夜已经很深了，腊梅疲惫至极，倒头刚睡了一会，只觉得浑身热燥难耐，正欲掀掉被子，感觉身旁的有志浑身滚烫，伸手一摸：“我的妈呀，你的头怎么这样滚烫？”有志见腊梅起身：“倒一碗水给我喝，要凉水。我渴死了。”腊梅倒来一碗凉水，有志一口气就咕嘟咕嘟的喝了下肚。不一会出了一身大汗，然后开始迷迷糊糊的睡去。
　　天亮了，腊梅摸摸有志的额头：“哟，怎么还这么滚烫？”婆婆说：“赶紧的去找李明余强他们。”
　　昨天，接到县委地下组织的指示，要汪有志、余强、李明三人协助锄奸，不想走漏消息，汪有志一行刚到约定地点，就中了埋伏，有志一看不对劲，赶紧撤退，眼看就脱离了敌人的包围圈，被飞来的子弹打中右边肩胛，有志捂着伤口，忍着巨大的疼痛，和余强、李明边战边退，来到秘密联络地点，简单的包扎了一下，领导指示送有志回家养伤。
　　
（五）忠魂归冥界父母追黄泉
　　由于疲劳，李明上半夜倒床就呼呼大睡，一觉醒来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是怎样走漏消息的？看来我们内部还有隐藏得更深的奸细。不行，我要将这次行动的始末做个记录，这次失败肯定有内在的原因。李明想着翻身起床，拿起纸笔急速地写着。不知觉中天已麻麻亮了，站起正伸着懒腰，“嗵嗵嗵”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李明大步来到门前拉开门闩：“腊梅嫂子，这么急有事吗？”“快去看看有志吧，他烧的迷迷糊糊。”“哦，我这就随你看看去。”来到有志的床前，有志的妈妈正用冷水毛巾敷在有志的额头上，李明叫着有志的名字，有志没有反应，有志已经陷入昏迷状态““这可如何是好？有志，你醒醒。”腊梅哽咽着叫着有志。“大妈，腊梅，你们别急，我马上和余强再去县上一趟，看能不能请一位郎中来。”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门外。
　　听说儿子昏迷不醒，老汪颤巍巍的顺墙摸到儿子的床前，眼睛红红的：“有志，你可要给我挺住，你是汪家的顶梁柱，你可不能就这样倒下去。”“老头子，你胡话什么呢？赶紧去床上躺着去，不要在这里添乱了好吗？这里没你的事。”有志的妈妈强撑着，听得出她的声音有点颤抖。小小的毛姐，从来没有看这许多人围着爸爸的床边，抬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个个神色凝重，再看看爸爸，怎么还睡着了呢？就用小手推着爸爸“：爸爸，起来带宝宝玩,我要爸爸抱抱。”有志在朦朦胧胧中，似乎听见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女儿说要抱抱的声音，只听见声音，怎么看不见女儿呢？有志急得喊了起来：“毛姐，毛姐，毛姐……”见有志干裂的嘴唇在动，隐约中听见有志发出喊毛姐的声音：“阿妈，你看，有志醒了。”只听腊梅惊喜的喊了起来。毛姐看见爸爸满头大汗：“爸爸，你肚肚又疼了吗？宝宝给你揉揉。”看着心爱的女儿这样懂事，感觉此刻是这样的虚弱，有志忍不住两颗泪珠夺眶而出，也许是父女心灵相通，见爸爸落泪，小小的心灵不由自主的悲切起来。毛姐一边用小手擦着流淌在有志眼角边的眼泪，一边也呜呜的哭了起来。边哭边用稚嫩的哭腔哄着有志：“爸爸不哭，宝宝和妈妈爷爷奶奶一起给爸爸揉揉就不疼了。”小小的毛姐把一家人惹得哭成一团。
　　李明和余强两人急火火的来到县上的诊所，铁将军把门。因为昨天的枪声，街面上冷冷清清，几乎没有行人，家家大门紧闭，“这可怎么办？”余强急得两手直搓“是呀。没想到有志的伤势这么严重，没有医生，没有药，我们去联络点吧，人命关天。”“只有去联络点了。”两人从联络点的后门进去，只有一个哑巴伙计在看门，从哑巴的手势中得知，暂时关闭联络点，新的联络点到时领导会通知你们。
　　两人悻悻而归，一看有志醒了过来，心里暂时松了一口气。没有郎中，腊梅又去塘边摘了些水蜡烛回来捣烂，再用棉布做了一个长条的袋子里面灌上草灰绑在肩上用来粘住流出的血液。
　　外边下起了瓢泼大雨。听着窗外的雨声，腊梅愁眉不展，有志受伤已经第四天了，因为有志的牙关紧闭，昨天和今天只勉强的给有志喂了一勺白开水。那半边臂膀已经肿得很厉害。腊梅手摸着有志的额头，高烧一直不退，今天并开始抽搐，婆婆这几夜没有休息，腊梅硬是把婆婆推进房间让她休息一会。公公重病在身，李明余强他们又请不到郎中，有志的伤只有听天由命了，“老天呀，求求你了，可怜可怜我们一家人吧。”腊梅打开大门，任倾盆大雨浇在身上，跪在门槛前朝南天门叩着头，心中乞求着。一道电光撕开南天门“妈妈，我怕！”毛姐在床上发出惊恐地喊声。腊梅关上大门，又一道电光闪过透过低矮的窗洞，照在有志的脸上，有志的脸惨白惨白的，只见有志双眼紧闭，呼吸急促，两手在胸前狠命的撕扯着。腊梅慌了神：“阿妈，你快来看有志他怎么了？”婆婆连忙爬起：“有志，有志，你醒醒！”腊梅也大声的呼唤着有志，毛姐抱着爸爸的腿摇晃着：“爸爸，爸爸，爸爸你肚肚还疼吗？宝宝给你揉揉。”有志在亲人的呼唤中，眼睛慢慢的睁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什么，老王嫂子赶忙抱起毛姐：“毛姐，快喊爸爸。”“爸爸，你起来，宝宝要你抱抱。”有志的嘴唇微微的动了动，终于没有能说出一个字，对妈妈和妻子扫过一眼，脑袋歪向一侧，闭上了眼睛。“儿子，我的心肝，你不能这么狠心呀，你不能让白发人送黑发人呀，你给我起来，你给我起来呀。”老汪嫂子用双手拉着有志的双手，试图让有志坐起来。“有志，有志，你不能就这样撒手不管我们呀。”腊梅捶打着床帮；“爸爸，呜呜，爸爸你起来，我要你抱抱宝宝。”小小的毛姐伏在爸爸身上痛哭着。老汪在这边听见老伴、媳妇和孙女的哭声，想爬起床，无奈一阵眩晕，倒头栽下床边：“我的儿子，你等等我……”一口气没接上来，呜呼而去。一家人撕心裂肺的哭声惊天动地，天像被戳了个窟窿，连从来都没漫过的大塘中的水咕咕的涨了起来，淹没了四周的小路，淹没了田野，大大小小的沟塘连成一片，远远望去恰似一片汪洋。
　　
（六）天塌地陷至爱亲人一杯黄土阴阳两相间
　　李明余强和有志还有汪有礼四人一般大小，从咿呀学语开始四人就像亲兄弟一样。从小到大，虽是一般大小，汪有志却显得成熟老练一些，完全像一个大哥哥的姿态，上山捡柴，下塘摸鱼逮虾，水里嬉戏、树上攀爬四人都如影相随。
　　天老是下个不停，有志的伤情恶化，又缺医少药，组织又暂时没有联系上，两人在家各自都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不行，先去看看有志再说。余强李明不约而同的来到有志的家，被眼前的惨景惊得懵住了，有志在床上任亲人喊得地动山摇还是旁若无人的直挺挺的躺着一动不动，另一个房间老汪一只手压在身底下，另一只手向前伸着，上身趴在地上，下身还搭在床边踏板上，脸紧紧地贴在冰冷的地面。三个女人哭得昏天黑地，两个七尺汉子也忍不住眼泪簌簌的往下流着。
　　余强李明将老人翻过身来用手指探了探鼻息，两人相对摇了摇头。这边李明余强两人将老汪抬了上床，只听得外屋传来腊梅惊恐的喊声“妈，你怎么啦？”两人慌忙来到屋外，只见老汪嫂子两眼紧闭倒在儿子的腿上，“快，掐她的人中和虎口。”余强拉开腊梅，使劲的掐着老汪嫂子的人中和虎口，李明倒了一口水往她嘴里灌着，几分钟过去，老汪嫂子醒来一只手摇着有志的手臂一只手击打着自己的胸口：“儿子，你怎么能走在两老的前面呀？你怎么舍得丢下老的老小的小啊？你不是答应我要给我添许多孙子孙女吗？你知道吗？你挖走了老娘的心哦，老天呀，你让我走了吧，老天呀，你睁开眼看看吧，你怎么这么狠心将我的儿子带走呢，你叫我们怎么活哟？”腊梅扒在婆婆腿上：“阿妈，你不能太伤心了，你不能这样子，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呀？”“老天啊，你把我也带走了吧……”老汪嫂子的哭声渐渐的微弱了，脸色也由蜡黄转为青紫，由青紫转为煞白，紧捂着胸前的两手也渐渐的垂了下来，身子往下沉着，泪水未干的眼睛再也没能睁开。“妈，你怎么啦？你醒醒！”腊梅竭尽吃奶的力气试图抱起往地上沉去的婆婆。“大妈，你醒醒你醒醒！”余强李明也拼命地喊着。
　　汪家的变故惊动了四邻，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乡亲们自发的帮助料理了腊梅家的丧事，腊梅哭一声公公婆婆待儿媳恩深似海，惨一声有志你心太狠，丢下妻儿撒手不管，悲一声老天你眼不睁，一下子生拉硬拽走了我三位至亲至爱的人……声声凄凄切切惨惨。乡亲们将腊梅一家三口的合墓坑挖好了，死人就要入土了，腊梅紧紧地抱着有志死的尸身死不放手，两只大眼暗淡无光；可怜的毛姐则一手拉着爸爸的一只手一手牵着妈妈的衣角哭喊着：“爸爸，你的肚肚还疼吗？我不要你呆在这，我要你回家。奶奶爷爷我要你们回家，我不要你们睡在这里，宝宝好怕。妈妈，求你了，要他们回家吧！”老少乡亲们都被这凄惨的场面抽泣成一团。没办法乡亲们忍着疼痛硬是将腊梅娘两跟老汪父子、婆婆好不容易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