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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断翅的“蝴蝶”


作者:西凉雪 布衣,407.2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855发表时间:2013-01-29 11:38:57

一座砖木结构的两层小楼,因平面布局呈三段式蝴蝶展翅形,故得名“蝴蝶楼”。它建于上世纪三十年代,是武威现存的年代最久的砖木结构楼房,为武威市文物保护单位。远远地望去,它就象一个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妇人,满怀幽怨地立在这一个园子的一角。四周,生长着一些果树,或是李树。还有高高低低的核桃树。有一些扭曲,爱长不长的样子。不远处,牡丹刚刚谢幕,繁华过后,一切更显落寞。半个多世纪以来,这里一直门窗封闭,常人无法一睹它的全貌;无数游客在它身边走过,投下匆匆一瞥,留下丝丝疑惑。
   雨的日子,园子里,有一些微凉。湿润的小路,显得非常寂静。在离蝴蝶楼不远的地方,有一段曲折的回廊,婉约地穿过几棵玫瑰树,埋进树林深处。玫瑰花大多都谢了。低处,打碗碗花多情地攀上了它的枝丫。把一盏又一盏粉红的笑脸,挂在枝间。“乱哄哄,你登罢场我登场,落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红楼梦》里的唱词。
   有一对情侣,紧紧地拥在一起,时不时用手机为自己拍一些照片。他们浅笑、深谈,分享着他们的幸福。七月的园子,植物们的青香,让人很容想起那个叫“爱情”的词语。
   一块地里,种着一种名贵的兰花。紫色,或是黄色的花开得非常妖冶。如同某一种女子的青春。忽然,想起了三、四十年代的上海歌女。三十年代,这里曾是什么样子呢?一个巨大的问号,浮现在我的心头。没有人回答我,一些微凉的风,轻轻地打了一个忽哨,掠过我的面颊。
   细雨有点稠密,它多情地拍打那破旧的墙体上。高处,具有西洋风格的美人靠,已被岁月打磨的看不清原有的色彩了。只是那仟俏的模样,还留存着曾有的风韵。墙上,有一个大大的“拆”字,这预示着,不久的一天,它将和它的传说一样,会在我们的生活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正面,那一个大门半开半闭着。有一些民工样的人在出出进进,那扇门,在进出之间的人中,苍老地吱扭着。没有人认真地看它一眼。没有人知道它内心的苍凉和伤痛。门里光很暗,我没有走进去。有些人,有些事,只远远观望就行了。恍惚之中,一个美丽的女子,正站在昏暗的门中,幽幽地叹息着。
   相传,这幢小洋楼,就是马步青为她修建的。那么,是怎样的一个女子,让一代军阀头子,耗资巨大修建此楼呢?
   1932年冬天,在陕西省三原县城隍庙的老戏楼里,在汽灯沙沙的喷气声和一场秦腔的开锣声响声中,一个迈着纤纤细步的小姑娘走上了戏台。台下黑压压的人群顿时大惊失色。小姑娘一声清亮的:“奴本是峨眉山白蛇修炼,修就了五百年的白衣大仙”,唱词一出口,台下爆起了一片叫好声。她就是中国近代秦腔舞台上第一女旦——孟遏云。
   这一次演出,让15岁的孟遏云一下子出了名。几年后,她就成了闻名全国的秦腔坤伶,从而登上了中国秦腔戏的舞台。那个年代,秦腔戏舞台上的坤伶往往是由男人扮演的,女子是不不容许登台的,但孟遏云却勇敢地打破了这一世俗偏见,以自己扎实的舞台功底,登上了中国秦腔戏的舞台。
   她表演质朴端庄、嗓音圆润流畅,以扎实厚重、深沉细腻的表演功底突显了传统秦腔艺术的“梨园大家”风范和“青衣正宗”本色。由于她基本功力深厚,又注重继承、借鉴及融会贯通,故凭借自身的优势,逐渐形成了一派独具匠色的“孟腔”艺术。她的唱功同时融入了李正敏先生的俏丽,何振中先生的奔放洒脱,杨金声先生的苍劲凝重,唱腔刚柔并济,声情共茂,是秦腔史上“乾旦”向“坤旦”转折的制高点和里程碑。
   1939年底,孟遏云赴兰州唱戏。没唱几日,就被马步青邀请到了武威。从此开始了她一生之中恶梦一样的日子。
   马步青是一个戏迷,但同时也是一个淫棍。在他的家里,已经有三房太太了。其中,二太太和三太太都是唱戏的出身。而且都是当时极有名气的戏剧演员。好色是男人的本性。但他看到年轻而美丽的孟遏云的时候,就动了歪念头。
   每当孟遏云上台演出的时候,马就带着自己的随从前去喝彩捧场,形同现在的粉丝。每到精彩处,他带头大声叫好,并带头“打赏”,一次出手一百元现大洋。初涉人世的女子,被马步青捧的晕晕糊糊,奈不住他的盛情邀请,就和他接触起来。
   对于孟遏去来说,也许,她一开始选择来武威,本身就充满了冒险。马对她来说是矛盾的。她的舞台需要他来捧场和资助。但她又对他却总是充满了恐惧和厌恶。
   但他以欠钱为理由,扣留她,要让做他的第四姨太太的时候。她经过了痛苦的选择,最终还是答应了。或许,她哭过,或许她闹过。谁也无从得知。
   她爱唱戏,戏剧是她的生命。但自此之后,她每一次的演出都由重兵把守。艺术的火花,需要自由的空气。内心的悲闷之情,大大地影响了她技艺的提升。
   这只美丽的蝴蝶,被马步青囚禁在个人的花园里孤独地飞翔。马步青为了防备孟遏云逃跑,就在东关花园,他的私人住所里修建了“蝴蝶楼”,并时有重兵把守,时刻监视着她。忧愤交加的孟遏云,染上了大烟。一代坤伶,在那个幽闭的楼上,过着苦闷的日子。每当水袖舞起的时候,只有满园的牡丹,在听这个寂寞女子清冷的吟唱。
   那个年代,整个的西北,都在马家军的铁蹄之下。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她无处可逃,也无路可逃,只能在此忧郁渡日。1943年,孟遏云母亲病重,写信要求见女儿一面。马步青派人打听实情后,让孟遏云带上重金前去探望。孟遏云一去就携家远避,再也没有回来过。
   解放后,坤伶在舞台上取得了和男伶同等的地位。孟遏云出任“易俗社”副社长,她戒掉烟瘾,和一个唱秦腔的小生结了婚,也迎来了她戏剧生涯的高峰。她主演的《探窑》、《火焰驹》等红透西北。还多次赴中南海为国家领导人演出,也曾随抗美援朝的志愿军奔赴朝鲜战场,在战壕里给战士们演出。
   这只美丽而又悲情的蝴蝶,至此,飞到了人生的至高点。但命运之神并没有从此眷顾她,而是有太多的灾难在等待着她。
   浩劫的文化大革命,她被扣上了“军阀姨太太”的帽子,被多次揪斗。爱人也和他划清界线离了婚。她先后二次自杀,都被抢救过来。但无论命运如何悲惨,她却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对秦腔艺术的追求。
   1977年,西安率先在全国恢复演出传统戏。
   那天,剧院外面早早聚齐了她的老戏迷,很多没买上票的人一直围在那里,希望能到后半场不收票时挤进去瞅上一眼,有些甚至翻墙跳了进去。那天,连戏中的一些演员也是从院墙外翻进去的——由于观众太多无法走进剧院。
   兴高采烈的观众们正在等待着孟遏云,出场演她的拿手好戏《火焰驹》。时隔多年,乡亲们从四面八方赶来,他们是多么想再一睹孟遏华的风采!
   这时的孟遏云因长期酗酒,身体越来越弱,已经失去了昔日的神韵。可是,乡亲们已经不在乎唱的好坏,她们只是想看一眼穿着古装的名伶!
   奏乐响起,孟遏云终于蹒跚着走上了舞台,台下顿时欢呼起来。可是当孟遏云要开始唱时,台下的观众们又顿时鸦雀无声!孟遏云终于开始唱了起来,看到她那艰难的样子,父老乡亲们,不少潸然泪下。正当她们渐渐的又被孟遏云的唱腔引入戏里时,她们看见忽然站在那里,一声也唱不出来了!
   无比激动、感慨的孟遏云只觉得眼前一片空白,倒在了舞台上!观众全场默然起立,这是向他们热爱的艺术家最高的致敬!一代名伶,就这样走完了她在舞台上的人生。从此,孟遏云成了一种绝响!
   这只美丽的蝴蝶,从此在中国秦腔戏剧的舞台上永远的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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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孟遏云秦腔旦角长安县斗门镇人。孟遏云9岁随父学艺,艺名孟小光。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耳濡目染,又兼有一幅好嗓子,遂脱颖成材,15岁时已小有名气,当时的著名剧作家李逸僧先生为她易名“遏云”,取“响遏行云”的意思,这也与她日后给人留下的影响相吻合。孟遏云的唱,质朴端庄,不乱耍花子,无邪腔怪调,也不哗众取宠,而是扎实厚道,显出大家风范,是“正宗青衣”的本色。她的传统根基深厚,又注重继承借鉴,并能融会贯通,结合自身的条件,故而形成了特色独具的“孟腔”艺术。她的唱,融有李正敏的俏丽飘逸、何振中的奔放洒脱,杨金声的苍劲凝重,唱腔刚柔相济,声情并茂,是秦腔“乾旦”转向“坤旦”的制高点和里程碑。她的一生是坎坷,是多彩的,是一出悲剧。然而她不曾沉沦,自强不息,最终还是走到自己生命的辉煌。【编辑:海林夕】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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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海林夕        2013-01-29 21:33:03
  一个人坚守住自己的坚持,一定会有所成。
回复1 楼        文友:西凉雪        2013-01-30 12:45:27
  谢过林版主
2 楼        文友:西凉雪        2013-01-30 12:44:24
  多谢编辑朋友,初来还不太熟悉,望多点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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