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父遇车祸

　　杜兵走出小区大门，看到马路上围着一堆人，这时候，杜兵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拨开人群一看，父亲杜雨田躺在地上，不远处的前方停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一个年轻的女子正在拨打电话，让交警和“120”快点来。现在杜兵面前出现的这个情况，杜兵还一时无法向母亲通报，妹妹杜小珍在学校上课没放学，这里需要杜兵留着。
　　奇怪的是地上没有一滴血迹，没有血迹不等于没有内伤。杜雨田的意识相当清楚。杜兵分析父亲的受伤程度并不严重。父亲让杜兵千万不要去为难开车的驾驶员，驾驶员是个女性，只有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这时候也早已吓得两腿发软。杜兵配合交警做记录，交警从杜兵的口述中得知杜兵在市委机关工作。杜兵这样介绍顺其自然，如果前几天杜兵这样介绍自己不是太好，因为录取公务员的通知没来，而今天杜兵作这样的自我介绍一点也不为过。
　　在医院的抢救室里，杜兵意外的碰到了一个熟人方茵。杜兵一见到她便大声喊她方阿姨。杜兵看到方茵，杜兵的两只眼睛发亮，他热情地跑上前去和方茵打招呼。方茵抬头一看，不禁惊讶一声，“杜兵，你怎么会在这里。”杜兵把情况一说，方医生马上检查了杜雨田的病情，说：“他还需要一段时间观察，如果今天晚上情况没有变化的话，问题就不大。”杜兵听了之后，按照方医生的要求，先来到3号楼的二楼去拍片，然后又回到1号楼的二楼挂水。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了晚上七点。这时候，杜兵才想起要向母亲简单地通报一下情况。接电话人正是妹妹杜小珍，妹妹又在责怪哥哥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杜兵听了一惊，他想起来了，刚才手机确实是关着的。怎么会关机的？杜兵心里明白，这只手机是水货，到关键时候总是出问题。
　　现在，杜兵只好耐心地听妹妹在电话里唠叨，突然，杜兵也想起了今天到妇联去报到时给妇联留的也是这个号码，万一机关里的领导有事情联系不上自己，领导心里也急，杜兵已经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杜兵的冷汗马上急出来了，只见杜兵仰天长叹一声，结果把肇事者吓了一跳，她连忙跑过来用关切的口气问，“杜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杜兵抱歉似地摇摇头，他只是感到自己的脑子有点乱。杜兵看得出这个女驾驶员心地蛮善良，她一味的指责自己如果真要把老人撞个三长两短，自己心里一辈子都不会安宁。杜兵听到这句话，心里更加没有责怪驾驶员的意思。或许对方是个女人，女人在杜兵的心里就是一个弱者，杜兵竟还对这个肇事女子生出几分怜悯。因为在杜兵的脑海里，妹妹杜小珍的影子也闪现出来，恍惚中的妹妹求学艰辛和面色发黄的表情，都跟眼前肇事女子的神情有点相似，如果有相似的话那就是哀怨。妹妹杜小珍对自己这个家庭的经济条件低下，是否有点哀怨，杜兵不清楚，但眼前这个女子撞了人之后，脸上的表情有些哀怨。
　　这时候，妹妹杜小珍和母亲解淑珍也闻讯赶到医院。两个人看到躺在床上挂水的杜雨田，上前打听情况。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已经从睡梦中醒来的杜雨田坚持要回家休养，但是，杜兵要按照方医生的嘱咐去做，他不能把把父亲马上接回家。
　　方医生忙完其它事情，这时候又朝杜兵走来。“方阿姨，”杜小珍的喊声也有点激动。方医生连忙问杜小珍是什么时候到的。“我刚到，”杜小珍一边说，一边亲切地跑到方医生面前，她把母亲介绍给方医生认识，“妈，这就是我常对你说起的方阿姨。”母亲解淑珍心里也顿时激动起来，说：“没想到当公务员能够认识这么多人。”方医生听了有些不解，她问，“谁当上公务员了。”杜小珍指指杜兵，说：“我哥考上了。”
　　方医生听了心中大喜，忙把手伸过来，她握住杜兵的手，说：“恭喜你啊，杜兵。”就在大家高兴之余，杜雨田好像觉得不痛了，他非要坐起来，却被方医生制止，方医生说：“你还是要观察一个晚上再说，如果今天晚上挂水挂到明天早上，你感觉身上没有剧烈疼痛，那就说明只是肌肉受了点挫伤，在家休养一段日子就会好的。”肇事司机和她的家人，听了方医生这么一说，心里也宽慰不少，连连说，“谢谢医生”。肇事方的心情如此焦急，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们也希望这件事情能够早点解决。
　　刚才，杜兵还为父亲捏了一把汗，但他听了方医生一番话，心中的石头落地了。今天围绕这个事故，杜兵和肇事者双方的态度都相当平静，双方都没有动怒。如何处理好这件事情，对已经身为公务员的杜兵来说确实是一个考验，所以杜兵更多的则是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动怒。甚至在以后处理每一件事情当中，自己都要体现出一个公务员的素养来，待人千万不能蛮横无理。
　　父亲杜雨天现在处于一个安稳的状态，杜兵握住父亲的一只手，他要给父亲力量和信心。令人感到欣慰的是，父亲并没有把自己的伤势想得太重，显然是方医生刚才的一番话打消了杜雨田心中的郁闷，自己只要静养一段日子便能恢复。杜雨田想到这里，同时也留意去看肇事方的表情还是有些郁闷。肇事方再三向杜兵表示，在第二天上午，肯定在交警二大队的办公室和杜兵见面，然后在交警的监督调解下，分清责任和对事故进行处理。
　　现在，杜兵把身上的钱全部花光了，杜兵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几千元稿费刚才都缴了医药费。肇事方对此也十分抱歉，再三表示明天一大早就会把杜兵垫的钱全部还上。并且按照处理已经进行赔偿。
　　时下，杜兵无意中看到肇事司机穿的裤子颜色跟警察制服的颜色一样。杜兵不露声色。肇事者父母或许看出了杜兵已经知道他们女儿的真实身份，他们没有向杜兵作过多的解释，但是，杜兵还是从话语中听出了肇事者的工作单位是在区的一个公安局。
　　现在，方医生终于有时间问杜兵考的是哪一类的公务员。公务员门类挺多，方医生一听杜兵考的是市妇联，她不由得惊讶起来，说：“哟，杜兵，我还真看不出来，你竟然会报考市妇联的公务员，”方医生的惊讶和杜兵的理解有点不同。但是，杜兵理解得也不对，他还以为方医生看不起自己考取的岗位。想到这里，杜兵的心里有点尴尬和矛盾。
　　在杜兵的想象当中，公务员也分三六九等，自己考的妇联在市里究竟是属于哪一个等级，杜兵一时还分不清楚，杜兵在心里也有忧愁一晃而过。杜兵选择报考市妇联自有他的道理。或许也有人正在私下里议论杜兵的选择错了，而杜兵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里。
　　还是方医生老于世故，她已经从杜兵的面色当中注意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已经被杜兵领会错了。于是方医生马上把话说得更加亲切和有礼貌，她说：“杜兵，我向你打听一个人，你们那里有个宋部长你认识吗？”在杜兵的印象当中好像有这么一个人，杜兵说：“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方医生有点奇怪，她说：“那个人是宋芳，这两天她并不在绿州，她出差去了，要过两三天才能回来。”
　　杜兵听之，又马上自圆其说：“噢，我在办公室里已经看到过宋芳的像片。”方医生谦虚的说，“你认识她的。”杜兵听了没有吃惊。杜兵马上联想起“无巧不成书”这句话。杜兵对事物具有敏锐的判断，可以说这也是他这次考公务员的基础。这个基础的由来，杜兵认为是由许许多多的“巧事”相互联系在一起才奠定的，它犹如姻缘一般，如果运气到了的时候，机遇就会水到渠成，杜兵马上说，“怪不得我当时看到她照片的时候，感觉是那么的眼熟。”
　　杜兵发现自己和方医生的对话节奏不急不慢，杜兵好像听到方医生讲了一句，她说：“你这个写小说的人，现在也去做官了。”杜兵把会写小说的人看作是文人，而文人当官，能不能当好，杜兵还不知道。其实文人和武将一样，自古以来，每一个朝代都有。至于“文武之道，一张一驰”这句话讲的是什么意思，杜兵认为，文人和武将在每一个朝代都是不可缺少的人物。要想做一个正直的文人，杜兵觉得，就是要让社会上更多的人，从自己身上看到对人诚恳的儒雅和面对困难的刚毅。
　　方医生把杜兵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杜兵的气宇、杜兵的眼神、还有杜兵的举止投足，在方医生的心里早已印上深深的烙印。
　　杜兵的母亲对公务员称号，在心里还是在深深地崇拜着和恭敬着。她说：“小兵，你现在还认识部长？你真了不起。”方医生说：“杜兵妈妈的讲话有点风趣，部长只是一种工作职务。”而杜兵的母亲谢淑珍，好像觉得自己现在的腰板挺拔起来了，两只眼睛也越发炯炯有神，她想，小兵连部长都认识，那么自己以后走路就不要再去看别人的眼神了，可以把头昂起来大大方方地走。过去，杜兵的母亲一直有点自卑，首先是家里人的工作，她认为没一个是好工作，看到人家家里不是开着轿车上班，就是夹着公文包出门，她心里羡慕得不得了。现在杜兵的母亲觉得自己说话做事，不会再在别人面前矮三分，话也可以比从前说得响了。
　　杜兵把方医生送到门外，方医生让他留步，说有时间的话想再和杜兵好好聊聊，同时也向杜兵学学写小说的方法。杜兵马上谦虚的说，“哪里哪里，方阿姨说这话是看得起我杜兵，我以后在各方面还得多请方阿姨关照。”方医生说：“有需要我方阿姨办的事，你尽管说就是了。”
　　杜兵现在这只手机蛮争气，还没有自动关机，突然，铃声响起来，杜兵一接，脸色顿时有点变化，他战战兢兢地说，“秦主席，我是杜兵，我现在医院里。”母亲看到儿子打电话的表情有些紧张，她马上推一下女儿，说：“小珍，你看到了吗，你哥哥不但认识部长，而且还认识主席。”杜兵母亲说这个话，就连躺在病床上的杜雨田也听到了，杜雨田的心里很舒畅，他随手要把手背上的针管拔掉，说：“我不挂水了，我没病，我要回家，我现在只是感觉背部有一点点的痛，我好多了，我要回家。”
　　杜兵拿着手机，这时候还在认真听对方说话，杜兵还连连发出“嗯嗯嗯”的应答声。妇联秦主席正在电话里耐心地说：“小杜，你现在已经是公务员了，”当秦主席一听杜兵这时候正在医院里服侍父亲，她马上又换了一种口气，说：“杜兵，你能不能告诉我，家里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杜兵说：“我爸爸被小轿车擦了一下，不过问题不大。”电话里说：“噢，那你先把家里的事情安排一下，但是要记住把手机开着，到了原单位把工作交接好了马上来上班。”杜兵一口答应，杜兵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半点疏忽，杜兵又说，“我如果明天上午能把老单位的工作交接完毕，我下午就可以来上班。”杜兵的话语一出口，一想不对，明天上午还要到交警队去处理事故，于是杜兵又向秦主席保证，说：“我后天一定来上班。”秦主席忍不住在电话里笑起来，说：“小杜，好好干。”杜兵说：“是！”
　　“小兵，主席也给你打电话了？”母亲心里已经把儿子杜兵的形象看得高大起来。如今母亲的所见所闻也正在一点点得到充实，随之而来的好奇心也就多起来。杜兵把电话挂掉，又看了看手机，担心手机会再次自动关机，便打定主意每隔五六分钟就把手机拿出来看一看。然后，杜兵才告诉母亲，“刚才来电话的人正是我们的妇联主席秦颐和。”
　　刚才杜兵接到秦主席的电话，秦主席说：“你的手机怎么总是打不通，不是关机，就是忙音。”秦主席也有点纳闷，她说：“不过还算好，现在总算拨通了一个。”秦主席刚才说话的意思非常明了，杜兵的手机她不止拨过一次。
　　杜兵也品出了上级领导对下属说话的滋味有点严厉。说句心里话，杜兵真想把手机扔掉，重新换一个好的。换手机的事情，杜兵无法向家人启齿，现在家里的条件还不允许他换新手机，只要能用就将就着用。从现在开始，家里奔小康的速度还没那么快。不过话又说回来，杜兵考上了公务员对杜家来说肯定是个好兆头，这个事实足以证明杜兵是一个能够及时抓得住机遇的人，他这次没有让考公务员的机遇从自己身边溜走。
　　考上公务员的杜兵，现在不光是考虑自己的问题，他还要考虑家里其他人的现状。这是一个四口之家，一个刚从农村逐渐过渡到城市来的人家。在绿州市航运办事处的集体户口上，杜家有三个户口在上面，杜雨田、杜兵和杜小珍，母亲解淑珍的名字一直无法落在这个小册子上，原因是迁移的理由不充分。至于今后这一切能不能改变，还要看杜兵将来的造化。杜兵懂得，做任何事情，只要自己付出过努力这就足够。但是机遇有时候也很奇怪，不是说你努力了，它就会向你靠拢，有的人努力了一辈子，也没有碰到过一次机遇。通过这次公务员考试，杜兵领悟到了许多。
　　杜雨田发现自己伤的不是时候，偏偏伤在儿子考上公务员被录取的那天。杜雨田三瓶水挂下去，身上的疼痛减轻了很多，杜雨田庆幸自己的伤势不重，否则的话，自己势必会拖累儿子。想到这里，杜雨田心里一阵欣慰，一会儿，杜雨田开始热泪盈眶，说：“儿子争气啊，能考上公务员。”他觉得自己知道这个消息太晚了，他真没有想到儿子是在妇联做事情，他心里有些奇怪，儿子怎么想到要报考妇联的公务员，不管怎么样，只要能考上公务员，做什么工作都行。当上一名公务员，就等于抱了一个大金娃娃。想到这里，杜雨田把脸上的泪水一擦，朝儿子竖起一只大拇指，小声说，“好样的。”
　　杜兵帮父亲掖好被子，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杜雨田又朝杜兵摇了摇头，说：“你或许还不能明白我做的这个姿势的意思。”母亲说：“你儿子不明白，我就更加不明白了，雨田，你讲讲看，你翘那大拇指是什么意思？”杜兵把耳朵侧过去听父亲讲。杜兵一边听，一边把腰直起来，不禁还要笑出几声，杜兵说：“我爸讲的话还真有点意思，”杜兵说完把头转过来，他告诉肇事方一家三口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上午八点半在事故科当面谈。看来，杜兵回原单位交接工作的计划可能会泡汤。肇事者一方谢过杜家之后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