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面子(小小说)
大热的天,我汗津津地赶到乡镇。站头停着一辆客车,门口一空位。我一闪身就跃在空坐上,一脸释然。
上车的,先买票……冷不丁地,粗嗓门拉出的一股热浪,夹着汗酸,从前门直扑到我的鼻中来。
售票位和我隔着车门。
我赶紧摸出备好的两枚硬币,直着手膀子递过去。
水绿套裙,得体地裹着一身白,粉面秀目上披着一匹红棕的大卷波浪,疑是冰清玉女下凡间。只是,狮子吼……我先颔首随即摇了一下头。
这些细微的动作,一一落尽冰清女的眼里了。她恨恨地剜了我一眼。
尘灰满面,蓬乱长发,汗渍斑斑的衣裤,在美瞳的反光镜中,我看到了瓜西西(傻子)的自己。大热的天,来回赶了10里路,也难怪冰清美女侧目。
三元钱……我分明看到了这冰清女子眼里滑过了几分讥诮,沉沉地扎在我的心窝。
“漫天要价啊?”我脖子一梗说,“早上从县城回来,明明就是两元。”话一出口,我就脸红了。其实,准确的说,早上,我是从瓦厂桥上的车,并不是起点站县城。
车门一开,一张笑脸已迎在门口,“大哥,到玛瑙?两块钱吧……”宽松黑裙的中年女子,满脸都是开了花的黑斑,但她面善心也慈,被叫老了几岁的我心理还是挺舒坦。
“哼,那丑婆娘,也忒过分了。压价抢生意,算计到老娘头上了。”外凸的二瞳似乎要喷出火了。这个称展(漂亮)的冰清女人,却是一只母夜叉。
大波浪一甩,母夜叉唾沫星子又一阵飞,像一枚枚飞镖,冲我而来。
“我家车子就三元,起步价,爱坐不坐。”
“算逑(算了)啰,也不差这一元。”司机开腔了,罩着烟圈的光头,煞是分明。
“锤子,莫得钱,爬远点……”说话间,母夜叉的嘴角挂了一团白沫。侧身而坐的她晃着一双白腿,就是不张视(理睬)我。
“和气生财,两元就两元噻。”
“浪个搞的嘛(怎么回事),耽搁这么久?”
“还开逑不开车?”你一言,我一语,旅客们像一群炸了窝的蜜蜂,也叽哩刮啦(七嘴八舌),整个车厢一片嘈杂,又闷又热。
手心的硬币洇出了水,脸红脖子粗的我缩回了右手。
“老子有的是钱……”我摸着左裤兜里硬硬的一沓钱,左手却莫名的僵住了。
耳畔响起老大大(爸爸)的话,“娃儿,这些钱,该咋用就咋用……不够了,吱一声。砸锅卖铁,我们都支持你读书!”
10年教龄,两袖清风,三十出头,才考中了川外,关键时刻,还向老父亲和老丈人伸手。妻女之于我,仿若家里不可或缺的部件,我无暇顾及她们的需求。我心理装着那些课本,即使寒暑假,我也独自窝在校,啃着那些书……
只要我抽出一张面钞,摔在母夜叉的脸上,显摆(显阔)一把,我的面子也就回来了。
但,我左手重如秤砣。伯夷叔齐饿死首阳山,项羽自刎乌江以谢江东父老,而我的现实身份,已抽空成了一介老学子。面子于我,又算什么?
一个激灵,我霍得站起身来。
彭!一声钝响。我的头磕着了车顶,顿时起了一个青包。
嘎……嘎嘎……嘎嘎嘎,一阵捏着嗓子的笑声被客车卷起的灰尘吞没了。
被夕阳染红了的站台,收留了灰溜溜的我。
我省了两元钱,却错过了最后一班车。逼上梁山,那就甩火腿抄小路走回县城……
左一个弯,右一个弯,翻过一条沟壑,越过一道山梁,凭着我走惯了山路的大脚片,时而疾走如飞,时而蜗行牛步,吸纳着天然氧吧,欣赏着水墨山水,我紧赶慢走,天擦黑时向妻子上交了筹集的学费,也包括省下的两元钱。
妻子轻揉着我肿痛的青包,泪光闪闪地调侃道,两元钱,值当(值得)一个未来研究生的面子?
我庆幸我的策略。走在人生的路上,哪里都是走着山路的感觉。一次不经意的坚持,就让我放下了所谓的面子,找到了属于我奔向目标的思想和行为方式。
雁子尝试小小说,不足之处,烦请姐姐多指点啊!
抱抱,再次叩谢!
本文让我想起了国人好面子的陋习,吃饭总是不吃完,大盘大盘地剩下,餐桌上的浪费,据说每年浪费的粮食可以够两亿人吃!
都是面子惹的祸!赞宿雁!
本文主人公丢弃所谓“面子”,赢回了健全的人格。
雁子第一次尝试写小小说,无论是布局谋篇,还是细节描写,都颇见功力。
雁子,继续加油!
谢谢,雁子会再接再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