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暮雨萧萧，居民区各家各户、房前屋后、各种各样的蔬菜大大小小的叶子被雨水敲得沙沙响。从一户户小窗射出来的灯光，映照在雨水淋着的叶子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叶片摇晃着发出油亮亮的光芒。
　　 在医院的时候，程大鹏就已经通知大伙，如果雨继续下个不停，今晚就不去上班了。其他人有的聚在一起去喝酒，有的去打牌。孙小脑袋看李强回去了，便推说，他一到雨天身体就不舒服，然后，也匆匆忙忙地跑回家去。到家之后，他寻思，反正也不上班，喝酒吧。李波和以往一样端菜端饭地忙碌，孙小脑袋将五公斤的朔料酒桶提过来，放在身边，先倒上一小碗然后慢慢地喝。他一边喝，时不时地还唉叹着。正常情况下，孙小脑袋的一张破嘴叭叭的总是不闲着，现在他默不出声，李波心里明白一定是他心里有什么事儿。大约半个多小时过去了，李波在一旁忍不住，便开口问他：
　　 “怎么弄的，人家周斌挨了打，你回来之后，情绪怎么这么低落啊？”
　　 “唉。”孙小脑袋先叹了一口气，说：“才不是因为这个呢”
　　 “那是——”李波沉呻了一会儿，说：“是不是你又听别人说我什么了？”
　　 “——”孙小脑袋还是没出声，但是他一个劲地摇头。
　　 “这个不是，那个不是，到底是什么啊，神道道的，莫明其妙。”李波开始责怪。
　　 “这个，那个，你怎么就不往那上说呢？”孙小脑袋也开始用责怪的语气。
　　 “有话你就说，再不说，明天我就走了，反正咱俩签那玩意也被我撕了。”李波像是很生气似的告诉他。
　　 “唉，唉，唉。”孙小脑袋赶紧用右手食指点着左手掌心急忙喊：“停！就是这个事儿，唉呀，这事啊真没法说，你说这么大个事儿，我今天才听人说，让你把协议撕了。”
　　 “协议是没了，这不还和你在一起吗？”李波问。
　　 “那可不一样，协议没了，性质可就变了。”孙小脑袋很固执地说。
　　 “告诉你吧，我已经改变了主意，和你登记，确立夫妻关系。”李波坚定地说。
　　 “停！”孙小脑袋赶紧又用右手食指点着左手掌心急忙说：“这个可不行，我这人自已经散漫习惯了，你能对我尽到妻子义务，我可负不了丈夫的责任，再说——”
　　 “我就不喜欢你吞吞吐吐的劲。”李波追问：“有话快说。”
　　 “再说——再说——我总感觉这李强就是我最大的威胁。”孙小脑袋转了话题：“哼哼，有一天晚上，我们在一起喝酒，李强对我和程大鹏说，他有情人，听他描述，那人哪哪都像你，看那意思，程大鹏心里一定是往你身上想，只是人家没说罢了。”
　　 听孙小脑袋这样一说，李波的心立刻咚咚地跳几下，她断定，那天早晨和李强在一起的事儿，周斌回家一定对水晶和程大鹏说了。李波暗骂，这孩子真他妈是的，难怪人家收拾他，难怪郭霞背后总他坏话。李波在心里转念了一会儿，刚想找几句恰当的话反马驳他，正巧外面有人敲门，然后又传来李强的喊声。
　　 原来，李强从医院回来之后，因为不上班，自已喝晕了酒，之后，他越发感到寂寞。前几天，他在摆弄郑芳手机的时候，特意将郑芳的手机号拨进自已的手机里，然后，保存下来。这会儿，他不堪寂寞，便给郑芳打电话。说，芳芳啊，整个安邦河只有咱俩耍单呢，又说，春宵一刻值千金之类的话。正好郑芳因为打不通程大鹏的电话，气没处撒，便骂李强，你真不是个东西，你程哥的东西你也敢动？李强此时有点清醒，就说，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郑芳又骂他，你要憋得难受，就去找你妹妹李波去。李强听郑芳这样说，他也嘀嘀咕咕：
　　 “找就找，谁不敢怎地？”
　　 李强说着，趁着酒劲真的去李波家了。
　　 当李波听出是李强之后，就想，这怎么说到曹操，曹操就到啊？在这节骨眼上来，这不是添乱吗？
　　 孙小脑袋看了看李波说：“你看你看，来了不是，我说什么来着，”
　　 李波说：“让他叫吧，不给他开大门，一会儿就被雨淋跑了。”
　　 又过了一分钟，李强在外面含糊不清地自语：“对不起了莫哥，我是去小脑袋家，敲错门了，对不起啊，敲错门了——”
　　
　　 2
　　
　　 晚上，郭霞在餐桌上一直心不在焉，因为在以前水晶不管有什么事儿，她总得去看看，以表示邻里间的关怀。可是这次周斌出了这档子事儿，她深深地自责。不去吧，她又怕水晶和程大鹏有更多的想法。想着想着，她又有一个更新的发现，是啊，老莫怎么也没主张去医院看看？难道他也有什么事儿吗？想到这儿，她问老莫：
　　 “唉，老东西，人家都去医院看周斌去了，咋没听你张罗去啊？”
　　 “那天去矿上闹单价的事儿，让老汪给我拉拢过去了，我总觉得没法面对程大鹏。”老莫明明是那天晚上因为骚扰水晶，怕水晶见了他，不给他好脸色，所以他不敢去，但是，他不敢、也不能对郭霞说实话。他吧嗒一口酒，然后问郭霞：“这事儿整的，我不好意思去，你就应该去看看。”
　　 “——”郭霞吭吱半天没出声。
　　 老莫看郭霞的神色，又根据自已的心理惴恻，他觉得郭霞说不定也有什么事儿，不然，大伙去医院看周斌的事儿，说什么也少不了她这么好事儿的人。于是他小声嘀咕：“我看啊，你也是有啥事儿，是不是东窗事发，让水晶给煮了。”
　　 “才不是呢，她还敢煮我，看她那干巴样吧，点一把火都能烧着了，你没听人说吗？那水晶瘦得放个屁都得扶着什么东西，不然都得摔筋斗。就凭我这身段，砸她身上，还不把她砸放屁才怪。”郭霞嘀咕没完没了。
　　 “那也是水晶漂亮，人家像西施，你好像猪八戒她二姨。”老莫开始骂郭霞。
　　 郭霞被老莫骂的生气了，上前抢下他的酒杯，狠狠地说：“本来你这嘴就骚，别灌这尿水了。”话音落时，酒杯啪的一声脆响，摔在地上：“告诉实话吧，周斌去九里川是我对汪子涵说的，至于，是不是汪子涵找人干的事儿，我不敢肯定。不过，这事儿发生了，我心里也不好受。”
　　 “啥？唉，你说啥？”老莫瞪着呆呵呵的眼睛看了郭霞老半天，像是才喘上一口气，他用手指着郭霞，眼睛里这会儿又放出凶狠的光芒，他对郭霞说：“你这就不对了，你这事儿做得有点缺德。再说，就算程大鹏和水晶遭人恨，可咱们不能做得太过份。况且，人家孩子并没惹着咱们。”老莫一边磨叽，一边四下找酒。
　　 这时，莫三影也从另一间屋里跑出来，两只无神的眼睛在郭霞和老莫身上游移了片刻，大声嚷嚷：“你们这一天天的，傻吵傻吵的，难怪别人都说我傻，这不都像你们吗？”
　　 “去去去，这儿没你的事儿。”郭霞推莫三影：“回屋睡你的觉去。
　　 “来，老姑娘，给爹倒上一杯。”老莫洋洋得意地叫莫三影，又指着郭霞说：“我终于明白了你为什么不去。告诉你，不用你整天瞎得瑟，周斌这孩子如果落下个残废什么的，我饶不了你。”
　　 “你他妈的还有脸叭叭呢，要不是你去站前旅店找人，我能给汪子涵提供信息吗？”郭霞找到了理由，开始骂老莫。
　　 莫三影倒满了一杯酒，左手提着酒桶，又用右手食指，指指郭霞，又指指老莫：“啊呀吗呀，你们都停吧，难怪人家不想娶我，就你们这样，啊呀——”她说完，将酒桶咚的一下扔到屋子角落处，嘀咕着回自已房间去了。
　　 又沉默了好一会儿，老莫责问郭霞：“孩子在这儿，你什么都能说出口，再说了，你给汪子涵提供信息，这与我泡妞有何关系呢？”
　　 “怎么没关系，我那对耳环呢，不是给人家了吗？我以为事成之后，汪子涵能给我表示表示呢。结果——”郭霞刚要说，结果她还让汪子涵给骂了一顿，但是，她没说。
　　 老莫刚要问结果怎么了？突然外面有敲门。
　　 郭霞心正烦着呢，便大声地、没好气地问：
　　 “谁啊？”
　　 “是我。”李强在外面舌头硬梆梆地答，然后又问：“孙力在家吗？”
　　 “你，啊，孙力没在我家。”郭霞不耐烦地答。
　　 “孙力没在家，那你快开门吧，我来了。”李强将孙力没在我家听成了孙力没在家。
　　 李强说完，酒力又一次上来了，他双腿一软，瘫坐在大门外哗哗流水的石板路上。此时的郭霞和老莫也忘记吵了，他俩知道李强这是喝多了酒。但是，他俩心里更明白了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