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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这帮闲人


作者:和谷 秀才,2966.84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152发表时间:2013-02-08 17:48:02

题记
   你想要看的这篇文章,原先想叫个《这帮哥儿们》的标题。影人喜欢“哥儿们”的称呼,常吊在嘴上,以标榜相互间的那一层不同于“同事”的情份。其实质可以追溯到老祖宗的那个“义”字上。我觉得,“义”没有什么不好,那么“哥儿们”总还中听。
   叫声“哥儿们”好相处,好办事情。但这称谓,不属于影人或哪个行当的专利,在当今社会几乎随处可见这般的人际圈子。同样,我觉得这也没什么可挑剔的。尤其在人心不古的时候。
   有人向我提说起《疯狂的代价》剧组,说那是一帮哥儿们!特棒!甚至还加一个“铁”字,铁哥儿们!听得出其中的味道,影片成功的因素与“哥儿们”这层含义关系甚大。如今有人所论述的什么优化组合、人才构架、天时地利人和等等都在其中了。
   “这帮子闲人儿把事情给弄成了!”这话当然更使我感兴趣。闲人儿,老陕叫成“闲(音han)”人。本意恐怕是指不干事情的人。似乎属于一个贬义词,但艺人们却也以此自嘲,“吾辈乃闲人也”就多少显得清逸不俗。大忙人,往往是庸庸碌碌,终得一事无成;闲人似乎百无聊赖,却在谋事,愣不防就惊凡骇俗起来。
   夜读小札
   电影是给人看的,是视觉的艺术。这话你懂。亲近于方块字的人,在看影片画面之前或之后总有品读剧本的习性。有时,剧本所提供的东西在想像力中更能诱惑人。
   我也是闲下来才读书。现在我读《疯狂的代价》导演工作台本。我想看看热闹,权当消遣,权当吃催眠药,翻一翻,然后睡觉。
   不就是—桩强奸案吗?不就是招徕观众的招数吗?不就是“疯狂”这个字眼吗
   不是。不仅仅是。不全是。
   青青和兰兰、大成大生兄弟、李长伟,还有那个老赵。产院、学校、书屋、修车行、公安局。一个城市的一个角落的一群人的生活故事。
   不就那么回事吗?可我读着读着,愈是从那字里行间读出个“闲”字来。为此般闲人闲事。会是含泪的笑,心酸的热闹,继而是一种真切的庄严。
   在疯狂的代价背后,一个当今社会城市生活的灵魂在诡秘地窥视着你。在某种意义上,它是一种社会心态和城市生活情绪的载体,是对时代感的有力把握。
   它的多义以至于模糊、朦胧的意味,已远远超出了一个案件的故事情节范畴。
   其中对于人、人性意义的剖白,是站在人物的角度、各个人物的视点上去构建其社会生活画面的,这就更真实地再现了客观的生活本质。
   而艺术处理上的惨淡经营,也足以使愿意思考艺术现象的人们咀嚼再三的。
   再说它寓雅于俗的综合方法,也同样显示出这帮闲人儿的精明与机智。他们毕竟生活在经济时代,又是弄艺术的行当,在夹缝中折腾出这么个玩意来,难能可贵得很。
   我愈是想欣赏一下活起来的《疯狂的代价》了。
   这帮闲人儿对于我也似乎神秘起来。
   不多余的插话
   “我追求两个字:公正,或者叫公平”。
   导演周晓文在家里放录像给我们看,偶尔作一点插话,题内题外都有。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逻辑,而不是应该符合什么逻辑。”
   “艺术上的刨祖坟,我不大感兴趣。是中国传统文化,还是殖民地文化?这些问题很费人思索。”
   (青青书屋。李长伟在向读者推销通俗杂志。
   “我在琢磨城市文化,现代的。城市青年心理文化状态,离现实更近。”
   (青青家。着内衣的女主人公侧影。
   “人体美是无可指责的。问题在于脱光了是招徕观众还是表现人物,这很要紧。”
   (青青带兰兰协助破案。一段让人烦躁的、不可忍受的音乐,不注重旋律,只强调节奏。
   “调查、破案以至亲人的关切,实际上比遭受凌辱的事件本身更摧残人。但又没有什么不对。”
   (姐妹俩在人群里希望发现罪犯。
   “无目的地寻找。”
   (海滨浴场。
   “这一段音乐,古怪而不可理解。”
   (兰兰和同学谈还书的事,身后是块大黑板。
   “请注意黑板上的字!”
   (黑板上写着校规,有“谈情说爱者,开除”字样。
   (台阶路。
   “有封闭的意思。”
   (塔楼上的亮光。
   “这只有一秒钟的镜头,折腾了大半天,角度极难找。”
   (产房。
   “有人说,产房、法院,还有摈仪馆。对每一个人的一生都很重要。”
   (青育被产妇家属乱打后呆在那儿,用嘴角的血迹画胡子。
   “这是临场即兴想出来的。”
   (青青将大成一脚踢下塔楼。
   “女主人公这一脚,是人物人格分裂的极至。她有些偏执,其人格功能是不完整的。”
   “片子所反映的人和事都是怪现象。几个主要人物都是不大正常的人物,不是说原本就不正常,是故事所引发的。”
   说到片名,周晓文说,不是吗,几个人物都为一件事情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这代价是有些“疯狂”的味道。
   “疯狂”不是耸人听闻,是一种情绪的用语,也许有艺术夸张的成份。
   4 快速剪辑
   辛辛苦苦几个月,拍一大堆东西回来,就看剪辑的功夫啦!一般别人剪辑需用几个月时间,《疯狂的代价》却仅用五天。
   周晓文是个急性子,剪辑时果断,毫不犹豫。
   凭什么
   感觉。
   说来话长
   起先,周晓文就感觉史铁生的一部小说《命若琴弦》有戏,跃跃欲试一番,想把它搬上银幕。史铁生也讲哥们义气,将改编权交给一位女士。这位女士没搞出来,晓文想自己干算了。
   晓文将想法告诉厂长吴天明。一块合计了一下,片子是不赚钱的。如今世道,不嫌钱的事往往不大好办。
   恰巧,西影招待所住进一位天山制片厂的编剧,手头有一部东西叫《戈壁血腥路》可谓热门题材。内容当然是戈壁烽烟,杀人如麻,黄金市场,嫖风偷情,会很热闹,很叫座。
   晓文逮住这风儿,急忙又去找吴天明。他以为,把这个赚钱剧本的信息提供给厂长,也算立了一功,这样,厂长就可以让他拍《命若琴弦》了。没想到吴天明听完他的话,一拍大腿.不容置疑地说:“好?《戈壁血腥路》就是你拍了!”
   周晓文好不尴尬。
   其实,截止说话间,晓文还真不知道这枪手的脚本究竟写得如何。
   这位编剧是天山电影厂的人,按说本子应该先给自己的厂子,但他答应考虑一下,回新疆后三天头上,他来一电报,同意西影拍,详情面叙。
   这对西影厂无疑是好消息。对周晓文则是无可奈何。
   天明让晓文赶紧动身,去与作者联系。
   见面后一说,这位作者对天山厂有些事的做法大为恼火。一位战友去世了,有些遗留问题厂子里处理得不尽人意。妈的,不干了。反正写本子的任务完成了。给厂子卖命,死了落脚不好,谁他妈何苦哩
   剧本带回来后,吴天明看了,负责剧本的副厂长郑定于也看过,同意上。
   开张在即,剧组的几位拿事的人,包括周晓文,却犯疑虑了。
   哥儿们凑到一起合计了一下,拍摄经费需要250万到300万,一年是拍不完的。再说本子是从人家手里抢来的,将来拍摄的外景地毕竟是在自治区的地盘上,困难可想而知。
   是否可以把景地改在陕北,让主要人物变成土豪。听说刘志丹闹红时的土围子还在,高原古堡,够特色的了。加之三边有沙漠,有草原,也够得劲的。‘
   哥儿们住在厂招待所里,整天苦思其想,绞尽脑汁,想弄出个绝活儿来。也看看美国西部片,同时谋划自己的西部片。
   突然有一天,芦苇想出个好东西,说准能拍成,干脆,男主角就是个十足的陕北闲人,保镖一个,着棉袄棉裤,一口金牙,还有二十年代时髦的水晶石眼镜,“梆子CA”,然后骑一头驴。神不神?再把汉阳制造手枪的木把子锯掉,揣在棉皮袄里。
   好东西。
   俨然是一个陕北的佐罗。
   于是,心里一热,哥儿们便开拔北上,直抵那座雄沉苍凉的古堡。
   延安会议
   古堡的景儿是不错。浑厚,奇巍,血红的石崖透出铮铮气质。
   但作为游山玩景可以,要拍电影嘛,则难以想像。爬上古堡,已使几条汉子十分吃力,何况还是空手。
   一切美妙的曾经使哥儿们惊喜万状的憧憬,项刻间化为乌有。
   现在是1988年4月18日黄昏,一辆旧面包车拖狼烟一样的黄尘,由北向南,沿着延河川道赶赴延安投宿。
   延安应该是周晓文的外婆家,芦苇本来就是延安人氏。但延安在这一天对他们哥儿们都十分陌生起来。
   他们的车子驶入延安宾馆,又奔凤凰饭店,这里住宿条件是不错,但却拒不接待他们这七位风尘仆仆的影人。说是开党代会,外人一律不在接待之列。革命传统要发扬,各种会议不停地开。
   几位黄尘满面的艺术家,只好叹口气,继续寻找收留他们的客舍。
   途中,不知是谁想起了父辈们的往事,对延安这块圣地大加感概了一番。不知又有谁想起了一首革命传统民歌道;“胡宗南,我日你个妈!你把老子活气煞。”
   闲人们恶作剧有的是,他们把这首民歌篡改了一下,以泄私愤:“延安宾馆,我日你个妈!你把老子活气煞”,毕了又“凤凰饭店,我日你个妈!你把老子活气煞”。一口的陕北腔,骂得他们自个儿差点乐死。
   这当然是违反“五讲四美三热爱”的,这会儿,他们只顾开心。要不,就不是闲人了。
   最后终于住进延河饭店。不说别的,这儿没有好窗户。黄尘随风而入,满床满被子皆是土了。他们找服务员来,服务员只管说“不怕”!又问起什么,服务员还是说:“不怕”!
   “我们怕,怎么不怕?你不怕,我们怕。怎么过夜呢?”哥儿们觉得这“不怕”的话说得有意思。
   延安人爱说“不怕”。怕是有多种解释的。哥儿们猜想啥意思,不怕,是没关系,是甭着急,是请放心还是什么呢?
   恶作剧是恶作剧,正经事还得干。古堡的戏告吹,剧组搭起来了没戏可唱,这确实是叫人焦心的事。
   哥儿们凑到一起,又开始琢磨他们所需上马的戏的模样儿。也是会议。
   还是周晓文的脑瓜子灵,他想起一个故事,即《疯狂的代价》的故事雏型。原本是美国的一篇小说报道,说的是楔而不舍斗歹徒的小故事。说是一个老太太养了七个孩子,有一个孩子被坏人强奸了,老太太一怒之下什么事也不干了,带上孩子们整天专门破这个案子,几年后终于把罪犯给捉住了。
   以此为基点,可以引发出许多深刻的东西来。
   这里有戏
   哥儿们都赞成,也挺振奋。芦苇凉凉的,说听你的,没意见,他是在思索问题。
   周晓文想起拍上一部片子《最后的疯狂》时,曾在青岛采过景,那景地特棒,后来没用得上,戏在大连拍了。如果现在决定拍一部以强奸案为情节的片子,青岛的景地就再也合适不过了。
   但要把《戈壁血腥路》改换在青岛拍摄一部强奸的片子,连个最起码的脚本也没有哇!
   一无所有。
   讨论大半宿,最后还是咬了牙:换
   荒唐事
   4月19日,一行人回到西安。
   他们象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似地悄悄住进一家旅馆,不敢在厂里露面。
   原先准备上的本儿曾打印送审过,剧组成立的名义也是《戈壁血腥路》,怎么可以轻易地更改为别的呢。
   这不能不是一件荒唐的事情。
   这种荒唐事,也只能放在比较开明的西影厂,在其它电影厂恐怕是行不通的,甚至于闻所未闻。
   他们嘀咕了:头儿会同意吗
   但他们也知道,他们西影厂绝不是上影或北影。
   厂长吴天明这阵儿尚在国外,主持工作的副厂长马继龙听周晓文一伙说出事情原委,当然很吃惊,然后笑了。
   周晓文耽怕头儿打绊坷,竭力地摆出他们的理由,并立下军令状,说今天是4月20日晚,十天之后,也就是4月30日晚保证拿出本子来。
   马继龙见这帮子说得在理,心又特热,想了想,说:那就这样吧!
   接着他们又去找剧本厂长郑定于,郑定于也同意了。
   西影厂能出好片子,有一点,恐怕就在于因为如此地容忍这般的荒唐事,信任是最基本的东西,往往是最重要的因素。
   何况,周晓文已在《最后的疯狂》中显露了头角,是个拿得出手的有潜势的青年导演。
   头儿说可以,周晓文心里咯噔一下。
   哥儿们所谋划的东西已向成功接近,但也不是轻松,沉甸甸地逼人。
   这便不必躲避,从旅社搬回厂招待所,由周晓文、芦苇执笔,开始炮制文学剧本。
   芦苇小传
   笔者是在西影厂小放映室见到芦苇的。他不是我想像中的芦苇。他只能是芦苇。
   人长得很魁实,大个儿,肤色黑红,有点胡茬子。他的深沉而忧郁的目光,使你感到一种内在的力度,内在的性情。外在的装璜是牛仔装,有点脏不拉几的,象刚刚从轧钢厂车间走出来的一条汉子。
   周晓文曾向我介绍过他这个铁哥儿们,三十七、八岁,比他大一些。父亲是延安最早的汽车司机,这辆车子是供林伯渠先生乘坐的。若干年后,大约半个世纪的时间,这位老司机的儿子芦苇也继承光荣的革命传统当了开车的。在西北局大院,芦苇乃孩子王一个,甚至在西安南郊也曾小有名气。他爱画画,一群孩子也围着他画画。到如今,那帮画画的孩子已经成了画家或研究生或什么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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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当今电影可能是受众最广泛的一种艺术形式之一。一部好片子可以影响一代人。可偏偏,有时候总是阴差阳错的。本来看上一个好故事,报上去后没有重视,相反原本只是当做闲话的剧本却被看上了。看上后已经决定拍摄了,选景时却出了差错。大家一时心血来潮,说起另一个选题。结果最后反而拍摄成功。人物的选择也是这样,一个演员,选来选去不如意,一个却一试就成功了。这样,一个演员的一生命运就此决定了。所以说,很多东西,都不是人力所能完全把握的。问好。【编辑:兰陵美酒】【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3020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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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诗人夏红雪        2013-02-08 18:42:24
  文章和按语都很好
夏红雪,六九年生人。陕西省作协会员。在各大城市报刊发表诗歌二百余首,散文五十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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