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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之秋】工作组小陈 ——乡村记忆之一


作者:之秋 秀才,1243.9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313发表时间:2013-02-15 23:40:31
摘要: 老队长刚刚把车打发走,站在院子里还在高兴呢,就见大门口进来一个穿一身旧军装背着军用行李和水壶大约年龄在三十多岁的年轻人,看样子像是个军转干部,只见来人问了一声:“哪位是队长?”紧接着,还没等老老队长搭话,便从上衣兜里掏出两张分别盖有县委和公社党委公章的介绍信。

犁杖刚下地,家家户户就都没有下锅的米了,按理说,这就很不错了,若不是去年冬天各个大队都搞了淀粉加工,做了代食品,就凭那仅有的人均百十斤粮食,早该没吃的了。算计着等到新粮下来还必须得四个月,好在这大山已经泛绿,再有十天八天山野菜就该出来了,如果再稍微掺和一点粮食这几个月就能对付过去。
   这几天,生产队院子里算是乱了套,家家户户孩子哭老婆叫,直饿得人们一个个前腔紧贴着后腔,瞪着两只发绿的眼睛有气无力地瞅着老队长。看到这些,老队长心急如焚,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哭,闹,都不当事儿办,要紧地是大家想办法,看看想啥法儿把这几天熬过去,我算计了一下,顶多十天八天,山菜就出来了,那工劲儿咱就不怕了。赶明儿个呢,我还去公社跑一趟,舍个老脸跟书记社长再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弄出点儿来,如果弄出来更好,弄不出来大家伙儿也别上火,回头再想办法嘛,记住,没有过不去的河。”
  
   “哐”,老队长从王社长办公室出来,没好气地把门一摔,转过身也不敲门直接拉开了党委韩书记的门。
   进了屋,老队长往地当央一站,脸憋得通红,眼睛里似乎还噙着泪,直勾勾地瞅着韩书记,一句话也不说。
   “快来,请坐。”韩书记捞过一条板凳,指着凳子给老队长让座。
   老队长不坐,也不说话,沉默。
   “咋啦,说话呀?”
   又是一阵沉默。
   “你看看你,有啥话就说嘛。”
   “说,说了当饭吃?说了你就给我粮食?”老队长终于说话了,“看看你们还是把我这个队长刷了吧。”老队长哭丧着脸说。
   “干得好好的,为啥呀?”韩书记说。
   “你下去看看,孩子哭,老婆叫,一粒粮食都没有,还要种地,咋种啊?”老队长几乎是哭着说的。
   “老哥呀,我们都是老同志了,咋就遇到点困难就灰心丧气的?饿,是全公社,全县乃至全国的,就你饿呀?不是都在坚持吗,动动脑筋,多想想办法嘛。”韩书记说。
   “办法,都想绝了,若不是那苞米叶子淀粉救了驾,早没吃的了。”老队长说。
   “是啊,还不都是大伙儿想出来的主意?再想想办法,挖挖潜力嘛,要知道人民群众中有无穷无尽的智慧和创造力。再说,眼瞅着那大山都已经泛绿,挺上个十天八天,山野菜下来不就好了嘛。”韩书记说。
   “是啊,那大山倒是泛绿了,可这人若是坐着等上十天八天不吃饭,不等大山泛绿,那人,也早该发绿了。再说了,就那山野菜下来了,一粒粮食没有也不行啊。”老队长有些激动。
   ……
   老队长一天没吃饭,大清早就跑到公社去了,从党委书记到社长,挨着个地磨,也没弄出一粒粮食,这时候,正饿着肚子贪着黑走在大山里。
   老队长一边走着,一边生着气:“他妈的,自己想办法,我自己若是能想出办法来找你们干个鸟?哼,你不是没有吗?赶明儿个我还来”。
   “嗷,嗷……”
   “嗯?怎么是狼嚎?”直吓得老队长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刚吃过晌,生产队院子里正在开会,安排下午生产。忽听公社来人送通知,说是每人配给十斤甜菜渣子十斤麦麸子,并且,一再强调,这是最后一次救济了。
   老队长正坐在窗台上讲着话,听说公社正在发放救济,直乐得差点没背过气去。一个高儿从窗台上窜到院子里喊着:“宋金龙,赶紧套车,你和跩子叔去公社粮库领救济粮,快,越快越好,别他妈去晚了,再没咱的份儿……”
   老队长刚刚把车打发走,站在院子里还在高兴呢,就见大门口进来一个穿一身旧军装背着军用行李和水壶大约年龄在三十多岁的年轻人,看样子像是个军转干部,只见来人问了一声:“哪位是队长?”紧接着,还没等老老队长搭话,便从上衣兜里掏出两张分别盖有县委和公社党委公章的介绍信。
   “我就是。”老队长一边搭话,一边接过了介绍信。瞅着上面的大红戳子发了一会儿愣,然后,直目愣眼地瞅着来人,静等着来人自我介绍,因为他实在是弄不懂那两张介绍信上到底写的是什么,不过,倒是对那两个大红戳子坚信不疑,私凭文书官凭印嘛。
   “我姓陈,名叫陈有年,今年三十二岁,您就叫我小陈好了。我是县里派到你们公社蹲点的工作组,主抓一下农业生产,县里决定要在你们公社树立一个先进典型,我是先行下来抓试点的,我到公社去了,公社党委决定把这个点儿设在你们大队,并且重点在你们四队。”小陈说着又从队长手里把介绍信又抽了回去揣在自己上衣兜里。
   “你稍等。”说完,老队长回过头来急忙安排下午生产,当他看到一副副犁杖赶出院子,下地的人们也都陆续跟着走出院子,又喊来老饲养员三磕巴。
   “这是县里派来的陈工作组,住宿就安排在你家了,吃饭的事儿回头再说。”老队长说。
   “别,别再说,就在食堂,社员们吃啥我吃啥,上边有规定,不许搞特殊化,不许多吃多占,这是来时领导一再强调的。”小陈抢过话说。
   “也好,就这么定了,回头跟磕巴叔走,有什么困难,随时和我说。”老队长冲着小陈说,也像是说给三磕巴听。
   “好吧,跟我走。”三磕巴一边抢着帮小陈拿行李一边说。
   “不用的,我自己来。”小陈一边说着,一边扯着三磕巴的胳膊出了生产队大院,回头又对站在院子里的队长说:“稍等,我安排完就来。”
   生产队会议室里正在开会。
   “大家静一静,现在开会,先给大家介绍一下,坐在我右边的这位是县里派来的陈工作组,大家就叫他小陈好了......”老队长这边介绍着,小陈那边站起来不断地点头示意,不时用目光扫视着整个会场。
   “是来蹲点儿主抓农业生产的,那边别说话,‘瞎打’,我说你呢。”会场稍微静了一下,老队长又接着说:“应该说是公社和县里对咱们这疙瘩重视,听说,还要在咱们这疙瘩搞出个什么‘型’来?”
   “是先进典型。”小陈插话。
   “是先进典型。这个先不说,要说的是,陈工作组的到来,有这上级领导亲自领着咱们干,我们队今年的农业生产一定会有一个新的起色,秋后肯定会有一个大丰收。大家静一静,静一静,下面啊,让陈工作组给我们讲话,请大家鼓掌欢迎!”
   一阵热烈的掌声过后,小陈站了起来,经过简单的自我介绍,他便单刀直入,直接把讲话引进主题。
   看来,小陈很压碴,只三几句话,原本嘈杂的会场竟然鸦雀无声。
   小陈很健谈,不难看出,他不仅仅有一定的文化修养,还是一个见多识广,有着较高的政治素质和思想觉悟的青年。他用严密的逻辑推理,引经据典,从远古的刀耕火种、封建社会到社会主义公有制;从苏联的集体农庄到中国的人民公社;从加加林登月到农业生产的严重落后;从阶级斗争生产斗争科学实验、两种思想两条路线的斗争到党的中心工作和老百姓的切身利益,每句话,每一个主题都高度体现和准确表达中国共产党对于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的一贯主张,充分地体现了中国共产党体恤人民群众疾苦,也在号召人民群众紧密地团结起来,与党同舟共济,搞好当前的生产自救,共度难关。
   一石激起千层浪,小陈一席话,讲出了党的主张,老百姓的心声和社会主义的美好前景。会场上群情振奋,近两个小时的讲话,没有一个人溜号,没有一个人说话,人们屏住呼吸,静听小陈讲话,就好像小陈就是代表自己讲话一样,唯恐漏掉哪一个细节。
   “少说多做吧,当前的最大困难就是这场旷世灾荒,而当前的中心工作就是要把生产搞上去,也就是说,饿着肚子,也要把地种好。因为,只有把地种好,秋后能有一个大丰收,才能真正度过这场灾荒的唯一手段。本人愿意和大家一起,同甘共苦,共同度过这场灾荒。从明天起,下地干活儿我也来算一个,决不会落在别人的后面……”
   小陈说话算数。
   第二天天还没亮,老队长就早早地来到生产队,然而,小陈来得比他还早。正在饲养棚里和三磕巴叔一边喂马一边拉着家常。
   老队长点了点人数,看看犁杖上的人手够不够,如果不够,临时在大帮里安排一个人替补。看看人数不少,老队长喊了声“套犁杖”,于是,车老板们忙着套犁杖,打头的忙着进仓库领种子,一会儿就按部就班,犁杖一个个出了院子。
   “队长,我干点啥?”小陈问。
   “拉倒吧,干啥干?历来也没这个规矩呀,愿意干,跟着我到地里张罗张罗。”老队长说。
   “那不行,这是昨天晚上就说好了的,再说,不让我干活儿,我怎么抓生产呢?”小陈说。
   “农业社的活儿,你会吃不消的。”老队长说。
   “有啥吃不消的?你知道吗,我也是从农村出来的。”小陈说。
   磨叽了半天,老队长还是没让他下地。小陈一赌气回到住地,从三磕巴叔家房檐下边拿下来一把镐头,扛着镐去了南山。
   大弯垄地里,一伙社员正在刨砟子。一条垄刚刨到头,副队长二贵就看见后面有一个人紧紧地跟了上来,定睛细看,哦,那不是昨天来的那个小陈吗?
   “快!是小陈,大伙儿接接垄。”副队长二贵话音刚落,几个小青年希里呼隆一人几镐就把小陈接了上来。
   “你咋来了?”二贵问。
   “本来嘛,我想跟着犁杖走,可这老队长死活不让我干,没招了,就找了把镐跑这儿来了。”小陈笑着说。
   “不行,这活儿你更干不了,你还是回去吧。”二贵说。
   “队长,你错了,其实这活儿我干得多了,只不过扔下得年头多了点儿,头一两天会累点儿,过了这两天顺过架儿来就好了,队长,你放心,我能干的。”看二贵已经伸手开始刨了,也拿起镐来跟在二贵后面一边刨着一边说。
   只见他不慌不忙,十分娴熟,手起镐落,不深不浅,轻松自如,跟在二贵后面,似乎还绰绰有余呢。
   第三天,老队长生怕小陈吃不消,就安排了他点种子。
   第四天,犁杖上缺了个扶犁的,小陈非要去扶犁,老队长拗不过他,准了他。
   小陈干起农活儿来干啥像啥。什么赶车、扶犁、点种,刨砟子,搂砟子,样样在行,样样精通,就是一般的棒小伙子也都得照他略逊一筹呢。
  
   刚刚打起天儿来,太阳出来晃了一晃,立马又阴了起来,西北天又是乌云滚滚,只一会儿,雨,又哗哗地下了起来。看样子,一半天又没有晴的意思了。
   老队长的心情非常沉重,这食堂黄了,劳动力都回家吃饭了。回家吃饭?吃啥呀?不用寻思,不出三天,就都得断顿,这粮食嘛,算是一点着落也没有了,大人嘛,咋地都好说,可这孩子们不行啊?你不给他吃,他不叫唤吗?看着没,这葫芦还没按倒那瓢又起来了,老天爷也和咱过不去。原本,春天该是缺雨的季节,可这雨一连下了四五天愣是没开晴。坡地和岗地还好些,而那平地和二洼地早已饱了浆,一脚下去要踹进多深,犁杖瞪眼儿下不去地,算计着离芒种还有十几天,而这地还没种上一半。如果,这雨不停,再下上个七八天,种啥都晚了。
   老队长的心里愁得都没个缝儿。
   “说话呀,都他妈哑巴了?平时一个个小嘴叭叭地,比谁都能叭叭,动真章咋啦,瘪茄子了?知道吗,这工劲儿三天两天不吃饭是小事儿,咋也饿不死,可这地要是种不上,那可就不是三天两天的事儿了,到了秋天,没粮吃,喝西北风,冲哪儿刮呀?……”生产队几个队委委员在开会,看着大伙儿都一言不发,老队长正在急眼。
   “说话,说啥?那地里精稀焦粘,一踹多深,犁杖下去还不拉条?牲口能拉动那犁杖?再说格子怎么踩?种子怎么点?”二贵哭丧着脸说。
   “再说,你就是种上了,等天儿一晴,倒雨了,那土崩崩硬,小苗儿顶锅盖,能出吗?”有人说。
   “是啊,还不如不种......”又有人说。
   “咋说,也得等到打起天儿来,这春天风大,有一两个晴天儿,就能抽干个差不多,然后,犁杖下地先紧着坡地岗地种,最后再种平地洼地。”王老汉又说。
   “那若是天儿一半会儿不晴呢,再下个五七八天的,怎么办?”
   “胡扯,这大春头子,能有多大的雨?”
   “多大的雨?你没看着吗,这不还在下着吗?哪年春天像今年,一下四五天,看这样,三五天之内没晴天。”老队长说。
   小陈坐在炕沿边上,一边听着大家发言,一边隔着窗户瞅着外面的雨,似乎在想着什么,听到大伙儿争论,回头瞅了瞅老队长说:“叔,我倒是有个馊巴主意,看看这样行不行?”
   “说说看。”
   “不用犁杖,就着原垄扎眼儿,顺着眼儿下种子……”
   听小陈说完,大伙儿谁也没说话,沉默了好半天有人嘎巴几下嘴巴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大概是因为小陈是工作组,慑于他的淫威不好反驳吧?
   “还不是一样,一打起天儿来,照样崩崩硬,小苗照样不出。”二贵憋不住,终于说话了。
   “不一样的,你用犁杖攉拢,那土就和泥了,天一晴,肯定是崩崩硬,可你若是用棍子扎眼儿,不破坏原垄,保持疏松的土质,天一放晴,很容易刹浆的,最多是那眼的周围能稍微硬一些。”小陈说。
   “有道理,有道理是有道理,可亘古以来谁也没这么干过呀?”老队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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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小说的语言非常的扎实,整体呈现出来的意蕴比较的简单、淳朴,也透露出些许的乡村气息,在烘托了小说情节的背景的同时,也让这样的小说故事,在很大程度上,有一定的可读性,现实意义。就情节发展而言,这一篇小说,无疑是比较的简单的,而透过情节故事的背后,我们所能够看到的,所能够思索到的意图,却比较的深远。此外,小说的最大特点,就是人物对话语言上的功底,非常的扎实。更多的,作者选择了以人物的对话,来进行人物的塑造,以及对于情节的推动,并且驾驭起来,很是不弱。倾情推荐。——履泽 【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1302170005】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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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履泽        2013-02-15 23:40:47
  不错的文字,欣赏了。欢迎赐稿江南烟雨社团,祝福愉快。。。
时光飞逝,岁月变迁,记忆燃烧的温暖,一如从前。
回复1 楼        文友:之秋        2013-02-17 07:11:49
  谢谢编辑老师精彩点评!给您拜年!
2 楼        文友:哪里天涯        2013-02-16 00:11:20
  欣赏佳作,期待更多精彩!
哪里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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