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新年的前十几天。廉租的老旧的木屋房子里，李家的晚饭总是很多荤的，想是以前的日子苦，肉很难吃到。吃饭的屋子里两位女婿拘束地干坐在凳子上，李成昆和老伴刘素珠一人一口温过的黄酒，两位女儿一脸不高兴的模样。
　　 “爹，你吃多了没事做是吧，把奶奶叫过来做什么？”李成昆的大女儿李梅不高兴的说着。
　　 “你们也知道，老人家这么大岁数了，七十多哩，能来几次？我们做子孙的到了孝顺的时候就要孝顺。”李成昆已到五十，面貌魁梧年壮，声腔威大的说着。
　　 “嗯嗯，你孝顺，整天抽烟喝酒赌博，花钱大手大脚的，一年到头打工也不知道存钱，说孝顺说的容易，你要拿钱出来啊。”李成昆怀孕的小女儿李秀不屑的说着。
　　 “你这小家伙一点良心都没有，我的钱养大了你，你不拿钱给我还有什么脸面说。”李成昆嘴巴叼着香烟，瞪着眼说着。
　　 “好了好了，老家伙你就别讲话了，你们的爹讲得也是有道理的，人都这么老了，我们在浙江，她一个人在老家湖南这么过年啊。”屋子里一旁瘦弱的刘素珠无奈地劝着，脸上的老年斑和皱纹显得比丈夫还要出老。
　　 李梅李秀很看不起这无所事事，一年到头都不怎么工作的父亲，便没有好脸色的沉默着，李成昆吸了一口长烟，接着说：“现在我们要讲的是奶奶来了，谁去火车站接。”
　　 “叫她孙子啊，她不是专门来看她孙子和她准重孙子嘛，连孙福汉都知道，是不是啊孙福汉。”口舌心快的李梅讽笑着朝丈夫说着。
　　 在岳父家一向寡言的孙福汉不敢表态，支支吾吾的没有作答。
　　 “国新他说没有空，你婶婶也要上班，说厂里请不到假，我们都要上班，梅啊你就去接你奶奶嘛。”刘素珠劝着说。
　　 “我是不会去接的，又不是来看我的，他孙子都没有空，我这个最看不起眼的孙女还敢有空啊，我小时候时对我那么坏，我是不想做那个孝心。”李梅气恼的说着。
　　 “你不去我明天请假去。”刘素珠哀气地皱着眉头，赌气地说着。
　　 坐在一旁李秀的丈夫赵华说着：“我去算了，妈又不认识市区里的火车站。”
　　 “你又没看过我奶奶，去有什么用。别说话。”李秀摇了摇头说着。
　　 “我可以拿着奶奶的照片……”赵华没有说完，李成昆不耐烦的打断了小女婿的话，对着李霞李秀两人说着：“你奶奶小时候对你不好，是重男轻女，你们说些怨气的话也是情有可原的，可是再怎么说，她还是你们的奶奶，我们不管你奶奶是看重谁，我们做我们该做的事情就行了，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做什么都要讲道理是吧。”
　　 李梅烦恼地走开了，丈夫孙福汉也跟着走开了，李秀也带着丈夫走到了门后面自己廉租的屋子里。
　　 另天，李梅赶早凌晨五点就包了车接回了奶奶，奶奶个头矮小，说话有些迟钝，但头脑也清楚。晚餐很是丰满，猪蹄，乌鸡，大鱼等。老人家似是不敢吃太荤，专挑着蔬菜夹，刘素珠一口一口的招呼着婆婆夹肉，见到婆婆碗里没有一块肉，硬是夹了好几块猪蹄放了过去。
　　 李成昆将自己的睡房腾给了自己的母亲，睡到了没有窗户的漏雨的楼上。白天刘素珠给母亲做好米面就上班去了，李成昆跟着约好的朋友也出门打牌去了，一人躺在床上的老奶奶呆不住便起了床，走到小孙女李秀的屋子里说：“秀秀啊，你带我去国新那去看下了。”
　　 李秀答应了，带着丈夫和奶奶步行的往自己亲叔叔家去。外面的风很大，老奶奶的身躯在风的呼啸下，显得很是单薄，一旁细心的赵华慢步地搀扶着首次见面的长辈，对着走在前面两米外的李秀喊着：“秀秀啊，你走慢点。”
　　 李秀应了一声，脚步依然是快步的。
　　 走了有半个小时，李秀停下了脚步，前面几米处就是自己叔叔家，等到赵华和奶奶来后，才一起的走了过去。
　　 “国新，国新！”李秀对着紧关的房门说着。
　　 门开了，叫做国新的青年看到奶奶说着：“奶奶来了，进来吧。”
　　 几人走进了屋子，孙媳妇挺着大肚子躺在床上笑着问候了几句。
　　 老人家脸上露出了高兴的笑容，说着：“国新啊，还有多久要生了？”
　　 国新没有太多话，对着电脑说着：“差不多就这些天了。”
　　 “你爸妈呢？”老人家接着问。
　　 “出去了。”国新依然是对着电脑说。
　　 李秀见奶奶想在叔叔家呆会，就先带着丈夫走开了，说着要是回家就打个电话来接。
　　 几天来返，老人家倒是认熟了去国新孙子家的路，早上中午吃完饭，自己便一空闲就一个人走到了孙子家，到了三四点自己又步行回来吃晚饭。
　　 刘素珠问着李秀：“你奶奶跑哪儿去了？”
　　 “她肯定是去看她刚出生的重孙子了。”李秀淡淡的说着。
　　 一天刘素珠又急切的跑到李秀的房屋子，急里急气的说着：“你们快出去找找奶奶，她不知道跑哪去了。”
　　 李秀一边穿着鞋子一边说：“她没有跑国新那去吗？”
　　 “我打了电话没人接，又去了国新家没人，想是他们去医院了。你奶奶怎么可能跟他们一起。”说着急切的又跑出去找了。
　　 李秀和自己的丈夫找遍了头一边的村路，在路上遇见了母亲，问着：“找到了奶奶吗？”
　　 “你叔叔带你奶奶去镇里卖东西去了。”刘素珠松了口气说着。
　　 老人家在二儿子和三儿子家来回走趟着，起初还有人陪伴着说话，渐渐得刘素珠呆在了楼上自个儿看上了电视，李成昆一天里都转在牌室里，李秀和赵华更是和奶奶无话。
　　 这几天里，老人家的身影时常出游在小路上，一个人空荡荡的在街上不知在想着什么，有一点平常事都能吸引住她，树上开出的花，地上丢弃的食品袋也能看上许久。老人家吃饭的时候也不怎么说话了，自个儿坐在了房间吃，刘素珠李成昆叫着坐回来，老人家都只是支吾的说要看电视。白天里也不出门去孙子家了，趟在床上看了好几天的电视。
　　 李梅和丈夫来父亲家吃过饭，跑进了李秀屋子里，李秀对李梅说着：“姐我跟你说，上午国新来我这了，他问我打算给奶奶多少钱。”
　　 李梅感兴趣的问着：“他说了打算给多少吗？”
　　 “他说顶多给两百了，我没有说给多少，我开玩笑的跟他说他是来打探情报的，呵呵。”李秀笑着说。
　　 “我刚刚已经给了两百了，你打算给多少？”李梅问着。
　　 “我还不知道。”李秀摇了摇头。
　　 过完年的初七，老人家也要回到老家湖南了，两家人忙动起来给老人家打理着行李，买好了火车上吃喝的零食，两个儿子媳妇告诫着老人家在火车上要如何如何注意小偷，注意安全，一会儿嬉笑的开玩笑，一会儿又都沉默，只是老人家的身影是一直显得孤单的。
　　 一大早李成昆送着老人家同同回家的老乡上了火车站，关心地告别了母亲，又很急急忙忙地回到家赶上了牌桌。
　　 廉租的老旧的木屋房子里，李家的晚饭总是很多荤的，想是以前的日子苦，肉很难吃到。吃饭的屋子里两位女婿拘束的干坐在凳子上，李成昆和老伴刘素珠又是一人一口温过的黄酒，李梅李秀开起了父亲的玩笑，笑着说：“老爹你还真是个称职的孝子啊，奶奶走了，你的运气也就走了，打牌居然能输了二千多。”
　　 “反正算起前几天赢的，我也没有输。”李成昆抽着烟说着。
　　 “你不是要孝顺的吗，自己整天都迷在牌室里，还要我们来陪奶奶。”李秀瞥着嘴说着。
　　 “嗯嗯，你小家伙最孝顺了，你姐都给你奶奶二百块，你小气的要死，就买了两件摊上的衣服，哼哼。”李成昆皱着眉头笑道。
　　 “我买什么你管不着就是。”李秀不耐烦的回应着。
　　 李梅对父亲笑着问道：“老爹，你给了奶奶多少?”
　　 “你爹给了六百。加上车费和买的东西都有一千了哩”刘素珠放下筷子，睁大着眼睛说着，表示着数目是很多了。
　　 “那叔叔哩？”李梅好奇的对母亲接着问道。
　　 “只给了四百。你猜你奶奶的宝贝孙子国新给了多少吗？”刘素珠斜着眼面带微笑的卖着关子说。
　　 “多少？”
　　 “就给了一百。”刘素珠摆着手，冷笑着说。
　　 “那可真是宝贝孙子啊，呵呵。”李秀跟着讽刺了起来。
　　 刘素珠又面带微笑的接说着：“我跟你们说，你奶奶头几天不是天天呆在家里吗，我当时就猜到原因了，后来你奶奶也跟我说了，你奶奶去你叔叔家玩，玩到下午都快要吃饭的时候，你叔叔他们都没有一次留你奶奶在那吃饭。还有一回，你奶奶在你叔叔家要喝水，就要看到盒装的米酒想拆开喝，你婶婶舍不得，就是给了你奶奶水喝。”
　　 “叔叔他们一家人都是那么小气的。”李梅说着。
　　 几人都似深有体会般的点了点头。
　　 火车上，老人家坐在了满是烟味浓浓的车厢里，周围有的男子抽着烟笑谈着，有的妇女抱着哭闹的小孩忙活着，老人家默默地低着头，皱巴巴的老手轻轻地拨开了来时带来的几个没有吃完的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