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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流年*茶色时光』清茶里的丰饶时光(散文外一篇)


作者:林文钦 秀才,1015.1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6785发表时间:2013-02-21 14:57:10

『流年*茶色时光』清茶里的丰饶时光(散文外一篇) 一、清茶里的丰饶时光
   夏日的午后,阳光照射到身上暖暖的。透过了阳光的手,变得绯红。手边有一杯刚刚泡开的铁观音,味道很浓烈,茶叶从杯子里溢出。扑鼻的茶香,就这样扎实地铺陈在我日常生活的节奏里。
   看着杯子的茶叶,由原来的黄色到现在的泡不出颜色来,才发现我该换一杯了,茶可以换,但是我们的人生却不可以,每一个人的一生都不同,唯一相同的是,大家的起点都是一样的。
   我的年龄慢慢逼近四十,是急转弯,是阴险的提示。因了常年写作的关系,夜里躺下后辗转反侧,与睡梦如隔着千山万水。为了卧榻的安眠,我遍搜奇方勇于尝试。
   小米粥、热牛奶、薰衣草,这些传闻中的催眠良药大都浪得虚名。不知翻过多少次身,在绝望几乎要淹没我时,还有最后一招,就是起来垂青一下那些茶。
   “寒夜客来茶当酒”,是多么令人神往的场景,温暖,欢喜。茶的气质,跟万籁皆寂的夜晚契合。这些名山秀水间的灵物,经过杀青和炒揉,褪尽水分和颜色,安详地沉睡过去。如闺中的怀春少女,斜倚在绣楼的栏杆上,在冬日寒鸦的叫声中,期盼着,春风早日拨弄起妆台的环佩。眺望远处山野,马蹄达达,美目佳人翩翩而来。
   水是茶的魔法师,冲茶是悄声唤醒那些睡去的青芽嫩叶。我着迷的,是过程的繁琐和仪式般的庄严。清水净手,调匀气息,一招一式地冲泡,心平气和地观赏。大凡名茶,都有一套既定的冲泡程序。每个步骤都有典雅的命名,合起来就是系统的表演。在渴望成眠的夜晚,品茶是次要的。而泡茶、赏茶,本身就是一门自足的艺术,是形而上的,文学性的。
   又是一个空气湿润的夜晚,雨意氤氲,我拿出一盒绿阴阴的碧螺春。绿茶如诗,令人联想到春日、细雨和少女。绿茶中的碧螺春,是诗中有画,像一幅未干的水墨画配了一首清丽的五绝。
   铁观音产自闽南安溪的茶山,出身好,名字美,得天独厚。茶叶未着水的颜色,就已青翠欲滴,极易让人一见钟情。形状上,像粒粒青螺,比起尖削的龙井,更有几分温婉的韵味。碧螺春的妙处,除了奇香和翠色,它在水中的姿态也尤为飘逸。这样秀气娇嫩的茶,禁不起沸腾的水和有盖子的壶。一不小心把她捂黄了、焖熟了,可不大煞风景?取细高透明的玻璃杯,放小半杯水。投茶下去,杯底就渐渐晕开了一层春色。第一遍洗茶,为其洗去风尘,手上的动作要轻巧敏捷。第二遍落水高冲,卷曲的碧螺舒展成绿色的云片,在杯中回旋飘摇。碧螺春是初谙风情的小姑娘,妩媚是有的,只是媚得羞怯。
   茶需品静,香能通灵。蓬勃的能量注入身体,我像渴望成仙的林中精灵,贪婪地吐纳天地灵气。我采用腹式呼吸,气息在经络里蜿蜒流走畅行无阻。血液潺潺流动,澄澈如深山古柏下的一脉清泉。浊气散尽,胸膛敞开,原先略显迟滞的血脉全通了。
   铁观音带给人的遐想,有闽南的山水,露湿的茶园,背着茶篓的乡间少女。迷蒙而悠远的意境中,倦意袭来,就此睡下了。这样的夜晚,总是苦涩中带点朦胧的诗意,枯荷听雨的调调。
   日子趋向安稳,工作业已理顺,生活因妥协和怯懦而变得更舒适。一个又一个的夜晚姗姗到来,又悄然流逝。兴奋和满足少了,不知道想追求什么,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被消耗掉了。我用那些名作家们的经历来安慰自己。因《牛虻》一书蜚声全球的埃塞尔·伏尼契,在英美读者中少人问津,但她娴静外表下澎湃的革命激情,却在千里之外的俄罗斯找到了知音;直到垂暮之年,她才知道自己的书在俄罗斯受到如此膜拜,甚至被奉为自由的旗帜。美国小说家福克纳在成名前经常遭遇退稿的尴尬,而视写作为第一生命的他屡退屡投,终于成为一代小说宗师。还有土耳其“小说巨擘”帕慕克,出身建筑家庭的他从小就做着“作家梦”,但其想法遭到整个家族的讥笑与抵触,帕作家却凭着7年的毅力坚持写就《我的名字叫红》,一炮打响全球文学界。想想他们,反观自己,不也正踟蹰在文学苦行僧的狭道上?
   好在总有一些好东西,会继续丰饶着我的生活。茶的奇妙,在于到了一定年纪,方能抛却成见,懂得欣赏。家里的冰箱有大半空间用来存放茶叶,很多朋友以此为铁证,取笑我的小布尔乔亚心态。其实,我不买华丽的昂贵品牌,不看欧洲文艺片,不向往光怪陆离的大都市,对在咖啡吧中浪费光阴的人侧目而视,确乎不是小资的做派。茶的广袤和深邃,极易让人痴痴迷迷。《洛阳伽蓝记》里说,闽人做了鬼,都离不开茶。喝茶于我,着实是个像样的嗜好。
   茶和我生活的小城市,有一种天然而隐秘的联系。“茶”这个字本来没有,陆羽把苦荼的“荼”减去一笔,才有了它。和茶香四溢的苏州、泉州比起来,自己所处的宁德市是处在青春期的少年,喜欢尖锐而冲动的工业味道;又像尚未识途的马驹,不知哪条路通向茶道智慧的彼岸。
   古老的茶香,并未浸润透小城市的市井。
   在宁德城里,老城区的茶馆,多是小门脸,旧家具,温文尔雅地坐落在小巷里,像隐居的高人,要用心去寻访。茶室里头,光线柔和,动静相宜。气氛上,是无为的,散逸的。几个老人闲坐一隅,作为优越尊贵的熟客,有了自己固定的位置。他们眼神清朗,一脸的受用。一看就是喝了半世的茶,也弄懂了茶。而在新城区,被命名为“会所”的新式茶馆则张扬、摩登、抢镜,一幅受不了冷落的样子。它们开在熙攘的闹市,也去大型购物中心里凑热闹,和星巴克咖啡比邻而居。设计布置上,照例有博古架、罗汉床,朴拙的藤木圈椅,强调品位的软装饰,塑料绿萝搭起的户外雅座。常见的客人,是富态的中年男女。聚在一起斗地主,杯子随意地放在桌角,茶早就凉了。隔间里,人影绰绰,看不真切,只传出响亮的洗牌声。在清雅古典的环境中,扑克、麻将是重点,换名片建关系是关键。偶有两三个带眼镜的人,一壶茗茶相伴,互相引为知己,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低语。身处其间,怕也乱了品饮的心境。茶是陪衬应景的路人甲乙,“茶社会所”也只是搭起一座交际嬉游的戏台。
   当月光照进我的书房,我一边喝着清茶,一边向往着北宋女词人李清照与她丈夫赵明诚的茶意生活:那是一个有月的晚上,“归来堂”里一对小夫妇,正在月光下品茗。女的才华横溢,每沏一杯都要作词一阕,男的博学多才,每听一阕都要回应一首。茶杯面前是泛着油墨清芬的诗卷,那是一对多么和睦的夫妻啊,以茶打赌猜书,品茶吟诗作对,尽管第二天他们身边又会有成堆的琐事,茶的香味留在味蕾,就要为生存作艰苦的斗争。茶淡了又沏,诗却越吟越多,也越吟越好,留在了历史中。
   诚然,即使是才情高妙的人也得为生计奔走。忙忙碌碌,生活就七个字,茶占一位,文学也本就是生活,有茶的一味。平淡也好,高雅也罢,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从那瓷质茶器里流溢出的享受正是喧嚣背后仅剩的一方净土。
   想来,人总要学会长大和成熟,就像茶一样,绽放自己美丽的一生,然后沉淀下精华。人生的路很长,长到我们不知道它何时才是尽头,但是它也很短,死亡就是一瞬间的事,没有冗长的等待,没有无尽的痛苦,更没有扰心的牵挂,就那样放手。
   最好的时光在茶香里,茶影映出我的性灵文字,使得流水般的生活背景多了一份安祥与恬静。
  
   二、回到野菜中间
   直到现在,我始终认为享用野菜是一种幸福。
   在我的闽东家乡,漫山遍野生长着野菜。贫瘠的土地上只生长着大片大片的野菜。我们的村庄也在野菜丛中生默默地生长着。
   在贫瘠的生活里,我们与野菜相依为命。整个小村里以及小村子的上空都弥漫着苦苦的、涩涩的、土腥的味道。每逢灾害之际,它们就成了人们赖以生存的“救命稻草”。历史上无数次的天灾人祸,如果没有能吃的野草野菜,帮人们度过可怕的灾荒,那一定会饿殍遍野!无论怎样的灾荒,那怕种下的庄稼颗粒无收,野草野菜都会不种自生,它们顽强的生命力,可以适应非常残酷的环境,因而成为维持人们生命的宝贵食物,也许正是因此,才有人知道野草野菜的味道,有许多其实很美味。
   记得十八年前,嫁到镇上的二姨每次回到村里,都要我家为她剜野菜。二姨来我们家时总说很长时间没有吃到野菜了。她的话很让我们感到贫贱与自卑。我们的土地里,除了野菜,什么也不长。很小的时候,我在沿海的镇上,吃过一次肉孢子、一次蒸鱼,当然还有白面的煎包。小镇开始成为我心目中的天堂。我对天堂的印象并不好,天堂的那些人们极高傲。因为他们的土地上不生长野菜而看不起我们。我在天堂里的人们面前有一种耻辱贫贱的感觉,我觉得我象一株矮小丑陋的野菜。
   回到野菜们的中间,我自由,我才象我自己,我能够象一株野菜一样在乡村生活。我那么象一株贫瘠的野菜。野菜喂养了我。野菜里贫瘠的营养维系着我们瘦小的生命。野菜为我们顽强而贫瘠地活着。我们娇小瘦弱的身体在大片大片贫瘠的野菜里躲闪跳跃着。我们的小手也被野菜汁液浸的绿绿的,多象野菜贫瘠的叶子。许多年后,我暗暗地想,我的身体里是否秉承了野菜的坚韧与顽强、卑贱与渺小。比如,今天我只在自己的内心里。我不看不起周围任何人,比如街头的流浪者、乞讨者。我也不高视周围任何人,比如我的顶头上司、我们这里的头头脑脑。
   因为感恩,我愈加怀念在村庄里剜野菜的日子,怀念那些贫瘠的野菜,那些苦的、涩的、酸的、清的……和着土腥的气息直抵我的内心。至今我还能亲切地呼喊出那些野菜:黄茎菜、苣苣菜、苋菜、苦菜紫、婆婆丁、沙郭菜、马榨菜……有时,我就在内心里深情地呼唤着它们。
   许多年后,在城区东郊的田地里,我又与它们相遇,它们显得有些娇弱了,零零星星的。我小心地把它们剜回去,在清水里小心地洗啊洗啊,洗了又洗,象清洗着自己的平民生活。然后放了咸盐,学着做了苣苣菜咸扒拉,可惜在小城里没有棒子面,只好用面粉代替了,咸扒拉虽然有些过于粘,但依旧是咸咸的、苦苦的、清清的……
   对野菜的认识,都来自早年小村的野菜生活,我那么热爱那些野菜。除了那些野菜,我的认识少得可怜,比如,我不认识城里人时下时兴包水饺用的荠菜。经向人请教,我从单位的后院里剜了一些,母亲看了看后说不是,并再次告诉我识别荠菜的方法。但我始终分辨不出荠菜和它相象的一种野菜来。我怀疑,荠菜是不是从来就没有喂养过我。在我的乡下,有一种野菜叫婆婆丁,与他们说的荠菜相似,但我不能确定这就是荠菜。我家乡的人也没有听说过荠菜。当我在田地里问我本家的小姑姑什么是荠菜时,她说,或许就是人的小腿儿高。田垄上正有几棵小腿儿高,叶少,茎长,样子丑极了。与小时侯大肚子、大脑袋、细胳膊、细腿的我几乎没什么两样。
   现在,城里的人们吃多了大鱼大肉,反而怀念起野草野菜的味道,于是它们终于被人们摆到了菜市,而且价格不菲。城里人惊呼:“这么好吃的东西是野菜?”,这就是社会进步的标志,当然其中也有惯性逆反的作用。记得小时候我家乡的孩子们,春天喜欢吃一种“万根草”的幼苗,淡淡的有点甜味,当时我是当作点心用的,但是今天再尝它的味道,已经感觉没滋没味,也许只有吃过野草野菜,后来又吃过鱼肉的人,才能告诉你什么样的野菜是真的好吃。许多野草野菜,我直到今天都非常喜欢,那就是被遗弃荒野,过于“下里巴人”的美味佳肴了。当然是否美味,最终还是自己说了算,因为感觉只属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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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清茶里的丰饶时光】茶如人生,人生如茶,在滚滚红尘里舒展、沉浮、起落,茶之味、茶之境、茶之意数之不尽,茶这来自山野中的精灵,集天地日月之灵气,在方寸杯盏中盈盈而立,世间有多少人为之痴迷。茶是一种意境,舌尖上绽放的甘香,会在脑海绘成一幅山水,合着四季宜人的风,带给心灵别样的宁静。而钻入鼻尖的香气,更是一种心灵的释放,一种救赎。 【回到野菜中间】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野菜也从断粮时的救命草一跃成为酒桌上的珍肴,只是,伴随着野菜长大的孩子心里,野菜始终如同童年回忆般的亲切。在村庄剜野菜的时光啊,美好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就连内心深处,都能寻的到野菜的影子。还有,我能读到心里对野菜的感恩。一组精美的文字,以小见大,可以看出笔者不俗的文字功底,以及对生活对周遭一颗热爱的心。文笔细腻从容,令人百读不厌,感谢来稿,流年期待更多精彩呈现。遥握,问春安【编辑:墨璃】【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3022208】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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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墨璃        2013-02-21 15:06:23
  在云淡风轻的日子,在阳光盈室的角落,一杯香茗,一段音乐,一首诗词,一篇美文,一起携手,一起明媚。逝水而歌、共话流年!感谢您赐稿流年,拜读您的美文,祝创作愉快。
2 楼        文友:逝水流年        2013-02-22 19:29:41
   品文品人、倾听倾诉,流动的日子多一丝牵挂和思念;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爱,是人世间最美好的相逢,用文字找寻红尘中相同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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