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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台北巧遇 倾诉苦衷

作品名称:三节草      作者:老马识途      发布时间:2013-02-26 17:07:25      字数:5111

  1960年,台湾省台北市。
  一条又宽且直的街道,店铺林业,各类招牌广告吸引着各路客商,无论走进哪家商场,货物花色品种齐全,购物者人头攒动,络绎不绝,不用问就知道生意十分兴隆。
  杜朝辉、梅花夫妇拉着儿子光陆、女儿光惠走进一家服装店,挑选了一些衣物后又走进一家珠宝店,买了项链、戒指等金银饰品,最后走进“黔人餐馆”,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歇个气,再点几个菜饱饱口福。服务小姐递上菜谱,杜朝花叫梅花点菜。
  梅花说:“点啷子菜?”
  杜说:“随你的便,这回来个妇唱夫随吧。”
  杜、梅两口子正在开玩笑时,有一个两鬓花白,约50来岁戴眼镜的食客在同桌正对杜朝辉坐下,此人脸上有一紫色印斑。杜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这人好面熟,但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杜正在回忆,此人开口说话:“你们两位也是贵州人?”
  “是。老先生咋个知道?”杜说。
  那人说:“凭你这句方言我就断定你是贵州人,而且可能是盘八那边的。”
  杜朝辉说:“请问先生是何方人氏,在哪里发财?”那人说:
  “我也是贵州人,安顺的。我们是老乡!”说这句话时那人才用安顺口音,没说普通话。
  杜说:“真的是老乡,我们是龙城人。”
  那人说:“遇到龙城人,年都过不成,盘八那边的人是不是有这样一句口头禅?你不要多意,我不是骂你们,其实你们龙城人还是很善良的。”
  杜说:“我不多意,是有这个说法。先生对我们龙城咋个这样熟?”
  那人说:“不瞒你老弟,我在龙城专署做过一任专员呢?我姓刘,叫刘世范,现在台湾大学任教,1948年来台湾的。”
  杜朝辉突然回忆起,是有这个人,大家给他起了个绰号叫“花脸专员”。
  杜说:“先生一坐下,我就觉得面熟,但一时想不起,经先生这样一提醒,往事历历在目,我曾经见过先生,在专署大礼堂还听过先生的讲话。我叫杜朝辉,在龙城东山区坡岗乡当过乡长。龙城县被共党占领,对我等兄弟实行清剿,因寡不敌众死里逃生进入越南境内,九死一生来台。”
  服务生把菜端上桌,杜朝辉对刘世范说:“先生不用点菜了,和我们一起吃吧!”并把梅花介绍:
  “这是我内人,名叫梅花。我岳父梅鹤龄是凤山县县长,共党攻打凤山县时,他老人家率领我们百余人历经艰险撤至中越边境,囚渡时不幸遇难。”
  刘世范惊奇地说:“你泰山是梅鹤龄?这就是梅兄的令爱?真是无巧不成书。我和你岳父是讲武学堂的同学,多年无缘和他相见,今天在此碰见你俩,也算是我的缘份,恭敬不如从命,我就和你们吃。”
  杜朝辉和刘世范的谈话,在旁梅花听得一清二楚,她对刘施礼说:
  “今天小女能和叔父在这异地他乡相见,也算是我的福份,您和朝辉就多喝几杯吧!”
  酒过三巡,杜朝辉已微熏,向刘世范讲述了他们在越南和来台的故事:梅花在囚渡时受了点轻伤,上岸简单包扎后,我们及其他几个死里逃生的弟兄进入越南境内,在一片不知东西南北的森林里走了几个小时,找不到人烟,转了几圈,好像又转回原出发地点。
  此时,天色渐渐暗下来,在这荫深冷清的森林里有几分恐怖。我们几人又饥又渴,找了一处铺满落叶的地方坐下来歇气,随身携带的干粮和水也不多了,大家吃了点干粮,喝了几口水,才有了点精神。
  我对大家说:“今晚就不可能再走了,就在这点歇一晚上。”大家也未提出反对意见,各自找了一个适当的地方,搜集了一些落叶铺垫厚些。为防止意外情况和蛇虫野兽伤害,明确了每人轮流值一个时辰的岗,一切安排好后,大家把武器作枕头,合衣而睡。几天的奔波劳累,大家已十分疲倦,没有几分钟,有几个弟兄已打起鼾声。
  梅花紧挨着我睡下。我虽然疲倦,但思前想后使我难以入睡。我仰望树梢,从树林的间隙中偶见星星好像对我眨眼;我偶尔听见微风中传来了小鸟在鸟妈妈胸脯下做梦呼惊叫;远处不时传来猫头鹰“呜!呜!”的叫声,听起来有几分悲壮。
  我听见梅花在哭泣。我知道她没有入睡,她肯定想起囚渡时死去的父亲,她不可能人睡。我没有安慰她,我知道在此刻用任何花言巧语也难以抚慰她的痛苦的心,让她哭吧!可能这样好过些,我只能陪她暗暗流泪。
  我也渐渐入睡了,但又做起恶梦,梦见和共军作战。被逼到悬崖边,正准备跳下时,值班的弟兄拍醒了我,说有情况,我翻身而起,从腰间拔出20响。我仔细一听,不远处确有吼叫声,声如宏钟,我说可能是老虎。弟兄们一个被叫醒,大家都提起枪作好应对准备,吼声越来越近,我用手电筒往远处一照,只见一只老虎和一条蟒蛇正在博斗,老虎被蟒蛇缠倒在地,虎怒吼扎挣,大家看得惊呆了,不知所措。
  我回过神来后,是开枪还是躲避?犹豫一下,我决定开枪击毙,叫大家逼近瞄准要害,一排枪打过去,蟒蛇逐渐松开缠绕的老虎。虎挣脱后向我等猛扑过来,大家不约而同射出第二发子弹,压住了虎威。约一分钟,老虎也倒地了,吼声也渐渐消失。过了几分钟,我和大家慢步靠近,大家用手电一照,虎蛇确实死了。
  这场龙虎斗对我等虽有惊无险,但还是把大家吓出一身冷汗,睡意全无。我对大家说:“不睡了,商量一下天亮之后咋个办?”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虽也没话可说。弟兄们说,还是杜兄拿个主义,我们按你的话办。
  我说:“你我弟兄既然已走到这个地步,也只能是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天亮后,把这两个猎物抬起走出森林,遇到猎户,可能换几个钱,至少可以换几顿饭吃。这异国他乡,最大的问题是语言不通,无法交谈。”我又说:
  “如今的越南北方,大部分地方还是法国人占领,不可能碰到越共。另外,国军正规军被打败流人越南境内的也不少,说不定明天就可能遇到难兄难弟,人多力量大,法国人也把我们无法。”
  大家听了我这番话,心情渐好,开始讲话了。有人说,今后的日子虽也说不清,只能见机行事,哪里黑哪里歇;有人说,现在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互相帮助更为重要。
  我说:“大家这些想法很好,我既然把大家带起走上这条路,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和大家共患难,我有吃,你们有吃,我有穿,你们有穿,决不违背我们结拜时的盟誓……。”
  你一言,我一语,不觉天亮了。我叫大家用匕首砍了两个小树做抬杠,砍了些藤条当绳索,把虎蛇尸体捆绑结实准备抬走。此时,不远处传来人讲话的声音,我和大家心里不免有些紧张,紧握手中枪,食指勾住板机,预防不测。来人逐渐走近,有10多个,讲话我们全听不懂,每个人都背有枪。
  当来人发现我们时,立即分散向我们包围过来。有人在喊话,但不知讲什么?好像是国语,听不见我们回答,他们又换了一种声音喊话,有点像我们当地的苗人说话,我们还是听不懂,无法回答。正在这时,听见有人喊:“你们是什么人?”
  我赶紧回答:“我们是中国人!”
  那人又问:“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我答:“是被共军打败到这边来的!”
  10多人把枪背好向我们走过来,我们每人也背好枪,表示没有抵抗的意思。这群人中间,有几个是金发、高鼻子、蓝眼睛,可能是法国人吧?其余是黄种人,长相和我们两广人相似,肯定是越南人。
  他们走近看到被绑捆的虎蛇尸体,众人也瞠目结舌,一个会说中国话的越南人问我:
  “为什么会这样?”我把事情的经过给他详细讲了。他又给法国人翻译,其中一个法国人伸出大拇指说了一句,好像是在夸我们。越南翻译对我们说,他说真是不可思议,你们真了不起。法国人给越南翻译说了一阵话,翻译说,按规定,你们要交出武器,我们才能把你们带走。几个弟兄听说要他们交枪,虽未说话,从他们脸上的表情是不愿意的。我想,人走到这一步,寄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走这一步说不定还是福。我对大家使了个眼色,大家不情愿地把枪和其他随身武器交给了那伙人。
  那个为首的洋人耸了耸肩,挤眉弄眼地说了几句。翻译说:
  “他要你们把虎、蛇抬到他们那里去!”我叫四个弟兄分抬虎、蛇,跟着这些人走。我和另一个弟兄轮换抬着走了约一个小时,大家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终于来到一处建有几间木板房的地方。我估计是他们的住所,翻译说叫大家休息一会,然后冲凉。
  这时,梅花的枪伤又痛了起来,呻吟着靠着我,翻译问我是怎么一回事?
  我说:“她是我的妻子,在渡河时被共军打伤,现伤口疼痛难忍。”翻译对洋人的头说了几句,洋人好像给翻译又说了些啷子,翻译带着梅花,我紧跟其后,来到了一间房内,一个金发女郎正在给人打针,翻译给她讲了一阵话,那医生打完针,走过来用手示意。翻译说:
  “她问你伤在哪里?”
  梅花不好意思地卷起裤腿,医生一看见伤口,耸着肩地“啊!”了一声,叽哩哇啦说了一阵。翻译说,她说上帝啊,伤口已经溃烂了,为什么不及时处理?
  真叫人不可思议!那医生小心翼翼地给梅花清洗伤口,从她的动作和表情,看得出她是一个有同情心的医生。
  我和几个兄弟被领到一间房子里冲凉,设备虽然简陋,但十分整洁,我等是有生以来用这种方式洗澡。开中饭时,我们7个人外加翻译刚好8人一桌,食堂干净,饭菜可口。还给了一瓶洋酒,翻译对我说:“你们带来了虎蛇为见面礼,这是对你们的奖励。”
  刘世范听到这里,又惊奇又感慨地说:
  “你们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算是碰到好人了!”
  杜朝辉举杯和刘世范又碰了一杯,继续对刘摆他们的故事:
  我们在这里既吃上了落难以来的第一顿饭,也睡了第一次放心乐意的瞌睡。第三天,法国人用汽车押送我们,一路上又上来些穿着中国军人服装的人,因大家不认识,在车上几乎无话可说,整整走了一天,天快黑的时候来到了海边。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一望无边的大海,弟兄们感到十分惊喜。我望着茫茫大海,听着惊涛拍岸,惊喜之余,又感到前程如大海一样渺茫。
  第四天,我们同车的30余人被押上机动船。第一次坐船的我们,觉得既新鲜又紧张。海风带来的熏气使我们头痛,小船在浪里忽上忽下,使我们首次尝到晕船的滋味。经过约1小时,船靠岸。我们上岸后又坐汽车向陆地深处行进,进入茂密的大森林。
  一路上见到不少人在伐木,一些人在割草。约走了半个小时,来到一个有数百栋木板房的村庄住了下来。这里,除了少数法国人和越南翻译外,大都是穿着国军服装的中国军人。我们在这里,享受到做人的待遇,越南翻译告诉我,法国人知道我和梅花是夫妻关系后,安排我和梅花住一个小单间,其他5个弟兄住一间屋。第五天,我和5个弟兄被编入砍树的队伍,梅花因受伤被安排住医院治疗。
  无巧不成书。我们在伐木中,认识了一个也是龙城的人,他叫刘振华,原是国军某部的一个团长,被共军打败后进人越南境,前两天才到这里的。
  他简要给我介绍了这里的情况。这时,我才知道,我们是经过金南湾坐船到这里,这是一个岛屿,名叫富国岛。国军在这个岛上有千余人,高级军官们正在和台湾相关部门联系,不久,大家可以去台湾。
  听到这些消息,我悬着的心方落下来。一天晚上,一个穿着国军服装的年轻人来到我住的房间,询问了我们7人的情况,并进行了详细填表登记。
  我们在富国岛上伐木、割草、盖房两个星期。虽然辛苦,但生活上还可以的。饭菜随你吃,每周杀猪或者宰牛打两次牙祭,在异国他乡能有这样的生活,我们知足了。经过这10来天,我们弟兄6个完全消除了疲劳和忧虑,体力充沛,精神愉悦。梅花的伤口已全愈,大家企盼着去台的消息。
  第16天早晨,那个来登记的国军通知我们作好准备,下午上船去台湾。大家的心情十分激动,好像是要回到久别重逢的家一样高兴。
  中午,在富国岛上的千余人分别登上国军海军的3艘舰艇,我们7个人被编成两组,实行连座法,其中一个出问题,要追究其他两人责任。三天三夜航程,浩瀚大海上看日起日落,中间是挂着青天白日旗的国军舰艇,两边是挂星条旗的美军舰艇和天空飞翔的美军战机护航,到高雄稍息休整后直航基隆港。
  上岸后,千余人分别安排住在学校、寺庙或祠堂。我们7人被安排住在学校。不久,我们7人被派参与工兵修桃园机场,我们6人做工,梅花负责菜饭和洗衣等后勤,薪金不薄,大家有吃有住,生活过得十分安逸。
  机场竣工后,3人被征去修横穿台湾东西的太魯阁公路,其中2人因开山放炮遇难而葬在春祠,一人幸免回来与我们进入“眷村”,后定居桃源县农村,分别向政府租地耕种。这些年,苍天有眼,风调雨顺,年连丰收,政府得三,我们占七。每年上缴土地、水利、电力等税后,收入颇丰。
  大家逐年积累,一起来台幸存的兄弟5人都已成家成家立业,生儿育女。杜朝辉指着正在吃饭孩子说:
  “这是我们的儿子光陆,女儿光惠。上小学一年级。”杜朝辉对孩子们说:“喊刘爷爷!”
  “刘爷爷好!”两个孩子异口同声。
  “你们好!你们真乖。长大后,欢迎你们来爷爷所在学校读书。”两个孩子笑着说了声“好!”。
  紧接着,刘世范对杜朝辉说:“见到你们一家幸福的样子,我有家不能归,孤苦一人在这异地他乡,心灰意冷,万念俱焚,不知何日才能出头?”杜朝辉见刘如此伤感,怜悯之心油然而生:
  “先生不必过余伤心,今日有缘得见,您就把我们当您的儿孙。我们年轻力壮,有什么困难,言语一声,一定鼎力相助。”
  杜朝辉和刘世范分别时互相交换通信地址,并拱手施礼说:“欢迎先生光临寒舍作客!”
  刘还礼说:“后会有期,我一定登门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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