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征文』洛桐(小说)
【一】
“你呀,搞不好人家以为你有断袖之癖!几百年了?醒醒吧!”大伟占着厕所,上下不肯闲着,“赶明儿我搬出去,免得人说我搞基。怎么不说话,惭愧了?”
我已经习惯了大伟的尖酸刻薄,没听见似的自顾自敲打着键盘,写一些不知所谓的文字。其实不像他说的我忘不了什么,该走的早就走远,一个人安安静静,挺好,节约感情,不用再翻江倒海的折腾自己。
一阵哗哗的水声,大伟走出卫生间:自己都弄不明白,整天写那些东西给谁看?想当哲学家?就你那花岗岩脑壳,出家都没地儿收。刚刚说的,你到底去不去?我家雪儿说很不错的女孩,可不是谁求着你!真以为人见人爱,花见花败?
雪儿是大伟女朋友,很有点野蛮女友的秉性,对大伟那是张嘴就损,动手就掐。大伟是个贱坯子,在她那儿奴颜卑骨,回来就装过来人样的说东道西。不过,我觉得他是在移花接木——在雪儿那儿受气,跑我这儿找来平衡。
“你是不是嫌一个人当奴才寂寞,非要拉上我?”我没好气的回道,“雪儿?起错名字了,能和她交朋友的男孩,哼哼!我肉少,禁不起掐。”
“好心当作驴肝肺!有个人闹闹总比你孤家寡人的冷暖独尝好!”大伟还在语重心长,“就你还耍着单。你看,我们热热闹闹,把你丢一边不理,哥几个也不落忍不是?算我求你啦,就让我有点成就感好吧?”
我像没听见似的低头忙活,突然什么东西砸了一下脑袋,落在键盘上——简易拖鞋,我扔回去继续。
大伟有点耐不住性子:“你小子坐禅?装傻充愣的,再不给点面子,小心我把你丢出去!”
我抬头瞄了他一眼:房子是我的吧,你欠我多少钱房租了?都孝敬你那姑奶奶,还好意思说?脸皮都强过防弹背心,搁你那儿真是浪费资源!
“呵呵。这样,你去见见,这次用点心,我就……分期付款给你。”这是大伟的软肋,典型的惧内,经济都被雪儿冻结了。
我不想再和他费口水:考虑考虑,过两天回话,赶着交稿子呢。你大小姐要下班了,还不快点,耳朵又痒痒了?
“哎哟喂!都让你气糊涂了!”大伟拎起衣服就跑,到门外还不忘啰嗦,“我先替你看看,先吃自己吧。”
大伟其实是个好哥们,仗义,重情,就是有点大手大脚,再加上怕女朋友,所以有时候难免说瞎话——例如房租,每次雪儿问我:大伟给没给,我只能哼哼哈哈,总不能让他俩吵架吧?按他的话来说,只要她不知道,就是没发生,很有点无赖的潜质。有时候真不明白,一个看起来清清秀秀的南方女孩,怎么就那么爱动手?
她女朋友雪儿,行事很是英姿飒爽,且性子急,好动手,当然,对象只是大伟。雪儿对我还算客气,就算我说她该换个名字,她也不大生气,反而说:名字爸妈起的,当然不能轻易换,你倒是应该换一个活法,忒闷了。
换一个活法?像说的那么容易就好了。有时候吵吵倒能感知对方的在乎,就怕刻意忍住忍住、回避,时间久了,真的什么都融化在时间的缝隙中。有时候挺羡慕大伟,雪儿虽说有些刁蛮,可爱大伟是实实在在的,钱管得死也是为了早日有个窝。直性子,不喜欢藏着掖着,这样倒好,没心没肺的省得人挠心挠肺瞎猜忌。
她好像也不会不记仇,刚刚闹得不可开交,咬牙切齿的,一会又腻作一团,把吵闹弄成了情趣,如此一来,大伟也就更加上赶着,一天不受罪,就好像雪儿不在乎他了。面对我的鄙夷,他振振有词:男人不受罪,难道让女孩子受去?那也太不男人了。
男人就应该受罪,否则我也不会痛得麻木了也装得满不在乎。当初虽然没说过什么天长地久,可我真的想和她过一辈子,可是……大伟是个叛徒,我的事情,雪儿早就清楚,所以她眼中老有悲悯,就像耶稣似的,费尽心思的要解救我于水深火热,这让我很不受用。
“淡子,大伟喝醉了,你来一趟,扶他回去,死沉死沉的,我弄不动……”雪儿的电话。
“你看着他也能让他喝醉?好嘛,一对活宝!在哪儿?哦,知道了,马上来。”我合上电脑,慢吞吞的换着衣服鞋子——又不是一回两回,习惯了。大伟酒量还不如雪儿,一盏啤酒就撂倒了,可就是不长记性,我不止一次背他上楼。
雪儿站在枫林苑门口张望,我一下车她就迎出来。“淡子,你可不许生气,好歹看我个面子,千万不要冷场!”雪儿一脸讨好。
“有点古怪!”我心想:“你们耍什么把戏,大伟不是喝醉了吗,冷谁的场?”
“是这样,我不诓你,你能出来?”雪儿讨好地笑着,很少见,“我同事可来了,不要摆个脸子,风度风度!很漂亮的妹妹。”
我掉头就喊出租车,刚坐上去,大伟就拦住了车头:“哥们,拽什么拽?要不是老娘敢怒不敢言的我看着难受,当谁愿意管你的破事?下来!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白马王子?”他不由分说,一把就将我扯出来。
“人来人往的,多不好看?我自己走!”论力气,大伟大多了,我不能不服气,而且,这小子一旦犯起轴来,雪儿也有点含糊,何况我?
雅间里坐着一个女孩,一见我们进来,连忙站起来。雪儿把我按在座上,指着那女孩说:“菁,我同事。这个嘛,刚才说过,就是我家大伟哥们,淡子。”菁大概知道我们在外面有拉拉扯扯,因为我衣服有些凌乱。她偏过头笑而不语,绞着自己的手指玩。
菁是个小小巧巧,看起来很温暖的那种女孩,长发,圆脸脸,嘴唇肉肉的感觉。大伟咳嗽了一声,见我没动静,又踢了我一脚。样子还是要做的,我欠身,伸出手说:“你好,我叫淡子,很高兴认识你。”
菁犹犹豫豫地伸出两根指头,碰了一下,触电似的缩回去:“你好,早听雪儿姐姐说过你,喜欢写写画画,就是受过打击,人有点古怪,”说到这里,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好像要把说出的话咽回去,眼睛慌张地望着雪儿。
“小菁,你这就把我卖了?这媒婆当的!甩得也太快了吧?”雪儿没心没肺的哈哈一笑,“又不是实话实说的节目,好歹也留着点吧?”
小菁有点尴尬,脸通红,嚅嚅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没事,实话好,又不是甚假话?”看着小菁不知所措,我想缓解一下,总归是个女孩子,“单纯好,总比大伟满嘴跑马好,呵呵呵……”
说实话,这种场合我不大擅长应对,而菁看来也是如此,有点坐立不安。我多么希望她找个理由站起来说“你们玩,我还有点事”,这样就没我什么事。幻想的事情终究没发生,听着大伟雪儿斗智斗勇,菁慢慢安静了,时而偷偷看看我,时而托着腮看着他俩笑。
我终于没耐性坐下去,站起来说:这叫什么事?你俩成了主角,腻给谁看?我就不凑合了,小菁妹妹,以后有空再聊哈。
雪儿愣了一下,哈哈大笑:“你看我俩,真不识相,罪过罪过!我和大伟还有事,淡子,你送送菁儿,大男人的,不要太小气哦?”说着,风一样的,两人跑了。
“真滑头,也不买单?呵呵。”我没话找话。小菁笑了一下,算是回答。
“还喝点什么?”我问道。
小菁摇摇头:“不了。”
“那就走?”
小菁点点头,拎起包包站起来。
“你怎么认识雪的?”我有些好奇,“你的性格好像和她不是一类型。”
小菁双手抓着包包,像怕谁抢似的:“她算是我的前辈,有一次员工聚餐,我不懂规矩,坐错了位置,被人抢白,她替我出头了。其实她蛮好,很照顾我,虽说有时候大大咧咧的说话有点不分场合,可没坏心思,有点侠客样子。”
“呵呵,不错,像她的为人……”
【二】
因为有雪儿,大伟常在我面前显示他的优越:“你啊,真不知道脑子里有没有自动升级程序,那么多好女孩,没一个比得上那谁?敢情你是死机了。看我,多滋润!雪儿一天都少不了我。爱情啊,就是那春雨,我就是那小禾苗……”时不时五音不全的唱几句。
我懒懒地说一通“你懂不懂什么叫四季轮回?不过这样也好,幻觉能保留一刻就一刻,成熟就意味着痛过了……”然后坐在电脑前石化。
大伟怕孤单,就算一小会也不堪忍受。他本可以有更好的发展,却甘愿为雪儿留在这个异乡的城市,原因之一就是雪儿怕冷,受不了北方的干躁。他俩一天不见,再见时,那个肉麻,干涸的古井,也会呛出泉眼,所以他们推己及人,以为我肯定是备受凄凉。
我很感动这份友谊,但对他们的热情,却生出想笑的冲动。我的爱情已经热烈过了,就像燃烧后的灰烬,没有剧烈氧化的基本要件,他们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而我,试一试都没有兴趣。
心里生出了白发,青春的外表只不过是没有内容的涂抹,一如画布上毫无技巧的油墨。曾经沧海,我没有力气穿过那道时光的门,再去触摸曾经的真实。
小菁开始经常跟着雪儿来玩,或许,她就雪儿一个朋友,就像大伟对于我一样。情感是个奇怪的东西,有的人注定是平行线,无论局外人看来是多么的撮合,而有的人注定是交叉的直线,甚至是波纹状缠绕,怎么也拎不清,大伟雪儿就是。我总觉得奇怪:这俩活宝爱得够热烈的,已经几年了,他们用什么在燃烧?大概只有核能才这么持久吧?当他俩关起门来腻歪,把我和小菁丢在客厅时,有时见小菁有点无聊,我曾问过她这问题。她先摇摇头,然后又说,也许这就是缘分。
“呵呵,缘分?也许……”我盯着屏幕,有一句没一句的敷衍着。
除了爬爬格子,我最享受的是做菜,这时候我脑子里只会想到色香味,还有想象着吃到嘴里以后的感觉,不用烦什么。大伟只会暴敛天物,方便面和咖喱牛肉都只是饱肚子的东西而已,没甚区别。对此,我时常表示鄙夷。雪儿强些,知道西餐要用刀叉,可喝起汤来,吱吱…….动静稍大点,说多了她还会翻白眼,说我装什么绅士。
我发现,小菁在这方面有潜质,甚至会给出很靠谱的建议——像经常下厨的。
“你也喜欢做菜?”我随口问道。
小菁笑得很温婉:嗯,呵呵,我喜欢吃,也偶尔看看烹饪节目,做菜嘛,差点。
“哈哈,你也是看客,混吃混喝得了,装什么内行?”大伟有发现同类的喜悦,好像这样他就更心安理得。
雪儿倒是不语,嘴一刻都没停,边吃边点头。就她平常的话说,这才是嘴的真正用途,好吃就吃,尽顾着说话就是傻子。
这点和洛桐有点像,很典型的享受份子,吃饱了就窝在沙发里,你要让她刷刷碗碟,她就可怜兮兮摆出水葱似的十指:你看嘛,这也舍得?雪儿没这么矫情,只是把碗碟往大伟面前一推:“去,只吃不干活,你也好意思?淡子,我够意思吧?”大伟要是还不动,保准有什么东西朝他飞去。
小菁还是偶尔凑巧地来找雪儿玩,眼睛里多了些东西,说话也渐渐多了。我只希望日子古井一样的平淡,害怕有改变,害怕连躲藏自己脆弱的地方都找不到,因此,这不是我想看见的,更不想再有一个人被寂寞。心里的涟漪是静深流水徒劳无益的往返,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撞破井壁,除非我认为洛桐只是我幻想出来的影子。
“小菁,你不想家吗?这么长的假期不回去,你爸妈该想你了。”
“他们?也许吧,我父母喜欢男孩,所以把哥哥留在身边了。”小菁很平淡的说。
“不可能吧,什么年代,还搞重男轻女?你哥哥对你怎么样,应该很疼你吧?”
“算是吧,他内向,不大喜欢表达。”小菁有点言不由衷。
“怎么会?有一个妹妹,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说,是件很奢侈的事情。我要是有个妹妹,那不高兴死了?”
“有一个人可以随随便便欺负倒是实话。”小菁情绪有点低落。
“瞎说!要不,你做我妹妹吧?小时候我就梦想,做作业时,有个妹妹围着闹闹,多温馨!”说着说着,我真的生出些神往。
小菁眼睛一亮:真的?这么说以后你就不会看着别人欺负我了,你会打架不?
“那是当然,要不这哥哥也太窝囊了,”我很郑重的样子,“打架!没这么严重吧?最好是用不着,不太文明。”
“呵呵,像个哥哥,很成熟的表达。”不知怎么的,小菁笑得有点涩。
所谓成熟,就是被生活弄得七零八落,然后学会了妥协,而希望,只是用来诱导自己活下去,不至于被别人太可怜的理由。伤心可以慢慢被时间伪装,而孤单,就像一个影子,越明亮,越清晰。或许,一个人的孤单,只是因为心里有一个孤独的影子在凌乱。小菁不懂我在想什么,但知道我说话的意思,慢慢来得稀少了。
大伟不再骂我了,只是很悲悯地看着我说:兄弟,你那棵树早成硅化木了,就当只是一个故事,实际上没发生,行吗?很无奈的语气。
形容一个人阅尽沧桑常用的一句话:你是个有故事的人。这句话是贬是褒,都耐人寻味,一言复杂,一言可叹,抑或兼而有之,估计谁都不希望形容在自己身上,可有时候……爱,所以不懂!
爱情,就像蜜蜂尾上的那根刺,一旦刺进去,爱情死了,心也疼了。我家乡的小城,那儿埋葬着我的爱情,活着一个孤单的影子,但是,我不再心痛,痛过了。
洛桐是个水样的女孩,很清澈的水,如果没有零七年那场地震,我们应该水到渠成了。那时候我学人没出息(其实现在更没出息),也窝在小城混日子。洛桐在自家铜材厂帮忙打理,我就在晚报做个小记者,日子虽说没多少花样,可我很满足,满足于天天能见面。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很遗憾,我们就那样错过。真的,是我最大的遗憾。
那日,有个人给我发信息说你要来评论部,我说让他去联系。
那几天我手头有好几篇文要编,自己还在写文,就这样疏忽了与你的联系。
你的这篇文我抽空才读了一半,容我有空再读。
若是有机会,我不想再一次错过。
内心着实不安。
问好。祝编安文安。
痛苦,无奈,凄楚种种情愫涌入心头。对于她的退出不明所以。但是,一切在洛桐的努力之下扭转了困境。洛桐,那个坚强的女子,为自己的哥哥娶了妻子,自己也陷入思恋的痛苦当中。
终于,他知道了她的一切。当时的描写非常贴切,以至于主人公要打电话时忘记了手机就在自己手里。
爱情,坚持了就会有好的结果。只要爱着,有毅力,才能有好的结局。
守候,坚持,那个人,还在不远处等着你。
小说语言清丽,精练。读来,让人流连忘返。非常成功的小说,拜读了。
问好紫墨。春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