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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碧海散文】卷烟厂就亏了你一个


作者:谢石 秀才,1680.54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768发表时间:2013-03-06 13:59:01


   你叫白春管,原是延长卷烟厂的一名经济民警。
   初次见你时,是在六车间的大门口。你穿一身警服,一双警惕的目光打量着我这个初来乍到的上班人。你问我找谁?我说我是来上班的,你不相信。这也难怪。昨天,我还在山沟洼里翻土块,今天就跑到这里来上班。边幅未修,衣服没换,面如黑炭,手似干柴,还不如上海滩里的“瘪三”,那形象,那像是个来上班的人呢?直到车间主任看到了,忙跑出来给你介绍,说我是刚报到来的,你才挥了挥大手,把我放了回来。
   车间里,没有我好干的活。车间主任看我年龄和他差不多,就照顾我,叫我给车间供料。这是一个轻省活,就是从库房把材料领出来,用板车拉到车间。只要好好干,有两个小时就可完工。干了还不到一个月,厂办的高成林主任不知从哪里听说我能写东西,就一把把我调到了他的办公室。不久,高成林却另谋高就,调出了卷烟厂。新的办公室主任,通过内部关系,把他的一个关系户安排到了办公室。这时候,机关有三个部门(工会、供销科、保卫科)同时要我,因保卫科长是我初中时的同学,“盛情难却”,我就被调整到了保卫科。从这以后,我也和你一样,也穿起了警服,当上了一名经济民警。你是带班长,我是内勤。我们从此就结下了不解之缘。
   据说,你初来上班时,正是社会动乱的那几年。国家法治还不健全。社会上的不法分子,常常来滋扰企业,但他们听说你在卷烟厂干保卫工作,就不敢随便来滋扰了。这主要还是在卷烟厂举办的一次文艺晚会上,有人鼓动着要看看你的“功夫”绝活。你没有推辞。上得台来,先是一轮擒拿,再是一套散打。最后,亮出了“单掌劈砖”的绝活。当你把大家送上来的砖头一块块都劈得粉碎时,当时的厂长李风义第一个站起来为你鼓掌。这以后,你的身价立时倍增,好人见了你敬佩,坏人见了你胆寒。不法分子们自然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这一来,你在保卫科一干就是八年。八年里,保卫科的人员换了一茬又一茬,科长走了一个又一个,然你却一直是“我自岿然不动”!
   八年里,保卫科的工作那里最艰苦,领导就把你放到那里。你去过杨家沟烟叶库,去过张家滩烟叶库。这两下里,你一呆就是数年。这里环境艰苦,条件恶劣,你每月只有80元工资,为了工作方便,还得把妻儿老小接来同住。生活的艰辛,那是可想而知了。
   在张、杨两库工作的几年里,你雨天怕雨进了烟垛子,雪天怕雪灌了烟垛子。到了大晴天,又怕路人把烟把子丢进了烟垛子。为此,你操了的心,那谁知有多少呢?
   你在干好本职工作的同时,也不忘关心烟库周围的社会治安。一次,有个外地的女人在杨家沟被人欺负了。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她找到了在这里唯一的一个戴大盖帽的你,你当时就把那个人控制了起来,直到公安局来人。还有一次,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混,拿着一把菜刀,来到烟叶库闹事。你临危不惧,迎面而上,一个排脚过去,小混混就滚到了水渠里。从那以后,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跑到你那里闹事了。
   你在厂里的上班时间,前后加起来应该不到两年。两年里,经你手查出的各种违规违纪事案就达200多人次。收回的罚金都在万元以上。为厂里挽回的经济损失屈指算来的也在10万元之多。为此,你得罪了的人,少说也有一个加强连。有人恨你,一直想寻你闹事。有人怕你,却扬言要加害于你。有的人,却想收买你,说只要你放过他,好处就都全给了你。可你丝毫不动。你就认准一个理:这是烟厂的,谁拿都不行!
   你把烟厂当成了你的家。只知道时时处处维护烟厂的利益。可你把自己的事情却从来没给烟厂反映过。烟厂每年都有转正的名额,你从来却没有主动去争取过一回(他们也从来没人提出说给上你一个)。烟厂所有的职工都在厂里分了地方,你八年的工龄了,一直还在厂外租房住。烟厂的脑系们,只知道你是好样的,只知道一年给你颁发一张狗屁都不如的“劳模”纸片子,最后那一年,竟还给你发了一张省“劳模”的纸片子。原以为,有这些纸片子,也许能改变你的命运。没想到,卷烟厂倒塌的时候,兰树荣是省劳模,被省公司直接安排到了旬阳卷烟厂。这时候的我,不知天高地厚,就拿着他们发给你的纸片子,找那些当官的论理,一心想为你讨个公道。可他们正眼都没瞧一下,就一句话,你是个临时工,不在安排范围内。我气得要把这些纸片子摔到他们脸上去,是你把我拉住说,算了,不要和他们计较了。
   记得卷烟厂红火的时候,你是卷烟厂的英雄。卷烟厂的领导时时都把你挂在嘴上,几次督催我一定要好好报道一下你的事迹。我不用采访你,就从工人们的赞扬声中,早已就有了可写的素材。当《你是烟厂的“守护神”》这篇稿子在《陕西烟草》杂志刊出后,烟厂的领导和工人们无不拍手叫好。藉此机会,我想,有必要把我当年在《陕西烟草》刊发的那篇稿子全文呈载如下:
   你是烟厂的“守护神”
   谢石
   你叫白春管,是延长卷烟分厂保卫科的一名经济民警。
   初次相逢,你是一个敦敦实实的小伙子。一双警惕的目光注视着我这个初来乍到的陌生人。你问我找谁?我说我是来上班的,你不相信。也难怪,因为昨天我刚把大田里庄稼安顿停当,今天就来报到上班,当时,满身的尘土,边幅未修,本来就已是而立之年的我,再“仰仗”着这付“瘪三”相,那像是个来上班的人呢?直到领我来的人给你说:“这是刚分到咱厂来工作的同志”时,你才大手挥了挥,示意我进去。
   这以后,我们就认识了。再以后,我们又分到了一个部门工作,这使我有机会进一步了解你。
   据说,你刚来厂时,正是十年浩劫后的整治伊初。那时,国家法治工作还不健全,社会上的不法分子常常骚扰企业。在一次厂里的联欢晚会上,有人提议让你在舞台上亮一亮“绝活”,你没有推辞。上得台来,先是一轮擒拿,再是一套散打。最后,亮出了“单掌劈砖”的绝招。当你将尺余厚的三块砖头劈得粉碎时,全场的人无不为你喝彩。当时的厂长李风义也看了你的表演,很是赞赏,当下就把你调到了保卫工作的岗位上。
   这一来,就是八年。八年里,和你一块进保卫科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厂长,科长也换了一任又一任,可你在保卫科,仍是“我自岿然不动”。
   你对工作极端地热忱和负责。八年里,保卫科哪项工作艰巨,领导就把你放在哪个岗位。你去过杨家沟烟库,也到过张家滩烟库。光这两处,你一呆就是五年。这里环境艰苦,条件恶劣,可你从没抱怨过。你每月只有80元的基本工资,为了工作方便,还得把妻儿老小接来一块生活。其艰难程度,可想而知。
   在张、杨两库,你的心时时操在烟库上。你在雨天操心烟垛子是否会进水,在雪天,担心雪水是否会渗入。到了大晴天,又怕行路之人会将那不安分的香烟头仍进烟堆里。为此,有多少个不眠之夜伴你迎来朝霞,又有多少个朗朗晴日陪你辞去夕阳,你可能一下子说不上来,但厂里,科里和你朝夕相处的保卫人员们又有谁能够忘记呢?
   你在干好本职工作的同时,也同样关心社会治安。一次,有个外地的女同志被人欺负后,就在你的这个“皇帝鞭子够不着”的杨家沟,她找到了你这唯一身着警服的“大盖帽”。你一听,毫不犹豫地就将那人监控起来,直到公安局来人。还有一次,有个社会青年拿菜刀来烟库闹事,你临危不惧,迎面而上,瞅准时机,一个飞脚,就把那家伙踢到水沟,使他终止了犯罪企图,也使烟库安全得到了保障。
   你对偷拿公家财物的人,更是不心慈手软。八年里,经你手查出的各种违规违纪事案就达200多人次。经你手收回的罚金最少也不下5000余元。为厂里挽回的经济损失能屈指算来的都在万元以上。这中间,你“得罪”过的人,可以组成一个加强连。有人恨你,曾多次来厂里寻你闹事。有人怕你,却背后扬言要加害你的妻儿家小。也有人想收买你,说只要你放了他,就给你票子。但你对这一切都不屑一顾,你只认一个理:只要是厂里财物,谁都甭想拿!
   你只知忘我地工作,却从不企求索取。你来厂8年,可至今还是临时工。你的基本工资很低,仅为77元,然你却大度地说:“还有人比我更困难”。可你是怎样生活的呢?你的大女儿是个残疾,二女儿正需要营养,你那77元的工资,加上奖金加班等,多数的月份超不过120元。幸亏你有一个贤惠的妻子,一个退休在家的父亲。是妻子打工和父亲节省出的钱,从生活上多方接济,才使你不致缺粮断顿。8年里,你没向厂里提出任何生活上的要求,至今家属也未能在厂里上班,至于你的住房,你说你8年里搬了7次家,最后还是住到烟厂家属区外的山顶上,在烟厂连一孔土窑都未申请。
   你就是这样,只知默默无闻的工作,却不好意思给组织增添一丁点的麻烦。当组织上充分肯定你的成绩,把你多次评为科室先进,后又评为厂级先进,以至到1993年把你评为省烟草系统的先进工作者时,你没有高兴地大笑,也没有激动地大哭,你还是那个你,默默无闻的勤奋工作着。不过,大家都说:你就是烟厂的“守护神”!
   你就这样离开了卷烟厂。在离开卷烟厂的这17年里,你由于没有职业,又由于没有技术,就靠你的忠诚,给你的一位好朋友“看家护院”,打理着他的半壁江山。虽然朋友给你的工资并不低,但你的生活,一家人的一切费用,靠你一个人打工,还是常常捉肘见襟的。你又是一个什么事都不愿随便去麻烦别人的人,在你大女儿急需看病治疗的时候,因为没钱,耽误了病期,最终失去了大女儿。一直到现在,你还在一直为一家人的生计苦苦奔波着。我真不知道,我们上辈子是把什么人亏了,到今世里,我不得安宁,你不得好过。前几天,卷烟厂又开始给原来在厂里工作过的临时工协调办养老保险了,可协调的结果是,叫你们每人交4万余元钱,否则,以后就再也不管了。你在没办法的情况下,急急地给我打来电话,征求我的意见看怎么办?我去厂里看了一下,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能交上,厂里就出了一个损招,叫你们每人写一份保证,大意就是我没钱,我放弃,下次有机会再交。我一眼看着这是卷烟厂在做官样文章,是糊弄你们的。可你还是心存侥幸,希望我能代你写一份保证,生怕把事情误下了。我给你帮不上其它的忙,写个保证什么的一般还是不用打草稿的。我三下五除二就写好了,把那个保证送去后,回来就觉得一阵阵难过!
   春管啊,卷烟厂红火的时候,你是卷烟厂的“守护神”!卷烟厂倒塌了,你就成了卷烟厂的临时工。美国人说我们国家的人没有人权保证,我们的外交部把“白皮书”发了一个又一个,把美国人驳得体无完肤,把我们说的天花乱坠。我们国家确实能从“一穷二白”走到今天,不能不说是个奇迹。可我们国家在一系列的政策制定上,却人为地制造这种“三六九”等,不幸的是,中招的往往就是我们这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你一辈子招活的就是因为你是临时工。临时工就意味着干活你必须尽心尽职,你必须是“守护神”。但到了社会保障这一块,你就什么都不是了,你就是临时工,只有任人摆布了。
   现在,卷烟厂的正式工,到了离退年龄的,都办了离退手续。不到离退年龄的,都吃着国家的低保。有能耐的,还住上了国家的廉价房。吃饱了没事,就骂共产党不是人。骂够了,就推牌九,打麻将,不亦乐乎。真正是,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可怜胡锦涛和温家宝,习近平他们整天忙得没日没夜,那知他的子民们都是如此的逍遥呢?
   呜呼!春管啊,你看看,卷烟厂不就亏了你一个吗?
  
   2013年3月6日星期三早7时40分于小卖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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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作者以卷烟厂的民警春管为线索,向我们讲述了那些年的那些事,当年的劳模,工厂树起的典型,如今只因一个所谓的临时工的身份而成了一个无保之人。谁之过,我也只能无语,可对作者对文中春管的命运的痛心却也让人读来心痛。 是的,国家是一天天在强大,人民的生活水平是一天天在提高,可生活在贫困线的上人还是为数不少,别忘了那些年为祖国的发展出力流汗的他们,别忘了那些年他们也曾经是英雄!欣赏朋友的佳作,推荐共阅!【编辑:橄榄色】【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3030639】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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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橄榄色        2013-03-06 14:01:04
  再赏朋友佳作,往事不堪回首,惟愿好人一生平安!
2 楼        文友:一片叶子        2013-03-06 15:53:07
  好文欣赏,问好谢石兄,送去祝福!橄榄辛苦,问好!
回复2 楼        文友:谢石        2013-03-06 17:46:08
  谢谢叶子社长关注!祝您快乐,遥致问候!
3 楼        文友:缘水香如故        2013-03-06 16:17:12
  一身正气的企业守护神,一个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小人物。不禁让人感叹,命运如此不公。想来这样生活在底层的小人物还是很多的(那个年代的人真是很不容易)所以唯有愿望:好人一生平安!好在好人还有健康的身体!这也是值得庆幸的。问好谢石老师(看了您的文集,感觉在年龄上和学识上,还是叫您老师合适。)
回复3 楼        文友:谢石        2013-03-06 18:01:35
  谢谢如故!看到你的佳评,很是欣慰!能在碧海,有这么多文友支持和关注,让我到了暮年,又有了一种信心倍增的感觉,似乎也和你们一样,感觉自己年轻了许多。愿碧海之树常青,愿我们友谊长存!
4 楼        文友:谢石        2013-03-06 17:41:06
  谢谢撖榄色老师精彩编按!两句“别忘了那些年为祖国的发展出力流汗的他们,别忘了那些年他们也曾经是英雄!”,读来倍感亲切。这实际正是我写该文的初衷。再次感谢撖榄色老师!
5 楼        文友:溪洋        2013-03-06 18:00:34
  很喜欢品读您文字中流畅的一种真诚,好文欣赏!问好谢石老师,祝福吉祥!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回复5 楼        文友:谢石        2013-03-06 18:11:55
  谢谢溪洋老师!每每看到您的关注,心底里总是流淌着无限暖意!真心地感谢您一直关注!
6 楼        文友:大源        2013-03-06 20:31:49
  好文欣赏,位卑岂敢忘忧国,草民甭想福來享。从古至今已成定律。祝谢石老师愉快!
回复6 楼        文友:谢石        2013-03-07 08:46:51
  谢谢大源老师,能在百忙中给予关注!祝您创作丰收,顺致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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