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0月23日，受洛阳文友所邀，前去听了一场文学讲座。同行七人，大半都是冲着阎连科老师去的。上午八点从鹰城广场出发，将一辆小面包挤的满满的，天色微雨，寒意初透。但是车上因为文学的话题一路颇为热闹，笑声不断，大家畅所欲言。十点左右从高速下来进入洛阳市区，由于路途不熟悉，一路给文英姐打电话问路，又在路边问了几个路人，不论什么人，都是很负责任的指路，让人心里颇有一种温暖。洛阳城区很大，我们在迷宫里摸索了一个多小时才到文英姐指定的餐馆。
　　 这个餐馆在一个偏僻的小路上，名字叫做小馆子，外面装修很朴素，进入里面却别有洞天，极尽雅致，干净到一尘不染，连墙上的油画都安插到恰到好处，看样子是经过老板精心布置的。《牡丹》杂志副主编乔仁卯老师在百忙中也打的过来，说我难得来一趟，推了别的酒场过来的。文英姐的老公也抽空赶过来敬酒，心里很是感激。诗人余子愚说中午有同事结婚，相约下午在会场相见。
　　 由于下午要参加报告会，所以中午吃完饭，我们一行人坐车去联盟路上的市委党校。到时刚好二点半，门口有标语写着文学报告会在7号楼601会议室。外面人很少，我感到很意外。但是坐电梯上到6楼，才发现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我们只好坐在最后面，洛阳写作协会的张宝峰秘书长见到我，忙拉着我坐到第一排他的位置上，这时看到李清联老师进来，我忙上去打个招呼，老诗人身体依然健康。
　　 三点整，阎连科，田中禾，李老乡，叶鹏，张文欣从外面进入会场。现场一片掌声，洛阳前作协主席张文欣老师主持会议。首先请原省作协主席田中禾老师讲课，田老师先是具体谈了文学的基本批判精神与文学创作的自然性，就文学的发展与现状进行了深入的思辩和探索。其中谈到某著名小品演员对残酷现实的遮蔽与对广大群众的麻醉，这是通俗艺术与权力勾结的对真正艺术的抹杀。讲话三次被鼓掌声打断，我看到一些前排就坐的老艺术家竟激动的流下泪水。
　　 年近七旬的老诗人李老乡站起来谈了一下他对诗歌的理解，他坚持不用话筒，虽然很多人没有听清和听懂，但是对于他一生从事诗歌的尊敬，大家还是报以热烈的掌声。他说的其中一句话颇堪玩味，光明和光明相遇时会产生更大的黑暗。
　　 终于我们等到阎连科老师讲话了，阎老师看了看表说，由于限定时间到五点的关系，我就不讲了，直接进入提问环节。张文欣老师说，对你没有限定时间，很多人都是冲着你来的，你就谈一谈吧。在大家持续掌声的要求下，阎老师站起来用双手摆了摆，顿时大家安静下来，这时后排有许多人没有座位，都在站着听讲，我发现鲁山作协主席叶剑秀老师也站在最后一排，以他的年纪还像我们年轻人一样对文学充满如此的热爱，我不禁为老叶的精神所感动，记得期间我打了几个文学爱好者的电话，有些一听说在洛阳，就拖着腔说，这么远啊！有的干脆以有事拒绝了。对于像阎连科这样大师级的作家，只有真正热爱文学的人才懂得他的价值，而那些以文字翘首弄姿，粉饰太平的人是根本不会明白的。
　　 阎老师眼睛湿润了，明显是受到现场气氛的感染。他说本来在党校这样的地方他是不愿意多讲什么的，但是既然来了这么多外地的朋友，为了不让大家失望，还是简单的谈一下现实主义文学的四个层次。
　　 阎连科将现实主义文学分为控构真实，世相真实，生命真实，灵魂深度真实四个阶段。所谓的控构就是控制的定购和虚构，控制是权力的行施、压迫和强行，定购是权力在开好订单之后作家以良心和人格的丧失为支票。在那订单上签字、画押、采购的互利买卖。就是双方共同努力从空无中凭白虚构和从经验中无限夸大以及把个案当做普遍推广的那种几乎不存在和存在必就在历史中昙花一现的文学真实。控构现实主义文学是一些极权国家的宣传文化机构和相关作协组织在诸多工作上的文学努力。例如前苏联的高尔基，他的作品就是一种控构现实主义的体现，不能说他写的不好，而是他的作品随着这种权力的消失而消解。奥威尔的《一九八四》就是对世界某些极权国家控构真实的绝妙讽刺。世相真实的作品以美国的《飘》和巴尔扎克的系列作品为代表。于世相世俗来说，与巴尔扎克这种不慎留痕的写作可类比的中国作家有沈从文和张爱玲。就其一生的整体写作来说，他们毫无疑问的都已超越了世相现实主义，接近或达到生命真实的高度。但是他们最为代表性的作品中，却不无遗憾地满布着世相、世俗真实给他们带来的荣誉。《边城》这样来自生活底层的世相之美，在今天的商业社会中已经荡然无存。还有汪曾褀的一些短篇。这类小说必须有准确、真实的世相描写和精美独立的语言文字。张爱玲的几篇代表作，放弃着对生命真实进一步逼进的可能，为世相世俗真实不惜笔墨，乐此不疲，不遗余力。世相现实主义的另一代表作《围城》也着力于社会世相的深度描绘。生命真实是那些有理想有野心的作家共同的追求，是所有现实主义作家共有的目标。巴尔扎克和雨果是这方面的典范实践者。在中国，大约只有鲁迅能加入这一行列。现实主义所要抵达的生命真实的目标，因为是人的生命之真实与深度，自然典型人物就成了现实主义抵达真实最高境界的有力支点。作家的伟大之处来自写作的两个方面：一是他们写作对所处时代的剖析，这种剖析愈是深刻独到，作家作品的光辉就会愈发的明亮耀眼。二是他们塑造的人物愈是丰满复杂，并且鲜明独有，作家本人就会同他笔下的人物一样，光辉灿烂。《阿Q正传》至今已经90年了，这个人物还相貌血肉都清晰在每个读者的心里，人物已经超越了社会背景和时代。使鲁迅当之无愧的挤入伟大的现实主义作家行列当中。其中老舍和萧红的作品也局部接近或抵达了生命的真实层面。灵魂的深度真实，这是现实主义小说真实的最高境界。是建立在生命真实之上的对现实主义真实新的掘进和求索。在十九世纪伟大的作家中，有许多作家都在生命真实的层面直抵灵魂的真实。但很难有一个像陀思妥耶夫斯基那样，在他的长篇小说中，从故事的第一页开始，直到结束的一页，都是对人的灵魂深度的展示和描绘。会让人物的灵魂在无限丰富的颤抖中发出真实刺眼的光芒。从《罪与罚》和《卡拉马佐夫兄弟》中，陀思妥耶夫斯基把现实主义的真实境层，全面提高和推进到了超越人的生命真实的人的灵魂深度之真实的真实境层。从而让现实主义的真实画上了句号，走向尾声。使二十世纪小说不得不调头转向，重新开始。
　　 听完阎连科老师的讲话，我们报以热烈的掌声，我自己感到好像找到如何去进行小说创作的钥匙。经过他的简单分析，现实主义小说的脉落如疱丁解牛一般纷然显露，在读书过程中的许多疑问豁然而解，这时才发现不知道何时竟然两眼含泪，对于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来说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在提问环节，我写了一个纸条送上去，阎连科老师竟从一把纸条中选出进行了回答，更是让我感到莫大的欣喜。我没有想到他会回答这样一个敏感的话题，谈了谈他的新作《四书》，他说他是现实主义的不孝之子，写作的叛徒。阎连科老师的回答又引来一阵阵的掌声。
　　 结束后，我们都挤上讲台，争着和几位作家合影留念，现场秩序一度失控。田中禾老师在人群中一把抓住我说，你来当我的合影代理人，这时我趁机招集我带来的一帮平顶山的作者和两位作家合了影，大家都很激动，为了真心热爱的文学，为了自己多年在文学上的付出。虽然我们都穿的不是很好，但是我们的心情很好。
　　 我们是缪斯的儿女，我们是人群中的极少数异类，今天我们却相聚于此，此情此景终身难忘。走到门外才知道，有一大批年轻的洛阳文学爱好者都是站在门外旁听，为了把有限的座位让给外地的文友。我不禁感叹，洛阳毕竟是有着深厚文化积淀的地方，不论他们生活的好坏，但是传统的品德仍旧深入骨髓。
　　 晚上洛阳八零后诗人余子愚请我们吃饭，席间他带来一个年轻人，我问他姓什么，他说姓忻，我说你认识忻尚龙吗？他说正是在下。真是令我喜出望外，我说你是不是在鲁院说，我叫忻尚龙，如果记不住，喊我心上人也可以。他说你怎么知道的。我说我也有朋友在鲁院啊。每年每省只选一人到鲁院进修，以他的年纪目前尚是鲁院最年轻的学员了。子愚说中午他们杂志社最漂亮的女孩结婚了，有一个暗恋者借机买醉，他将他送回家，自己也喝了不少。所以这次我们没有多喝，浅尝耽止，畅谈当今文学现状。饭后我们在饭店门口合影，让服务员帮我们照了几张照片。
　　 事后我们依依惜别，上车走在回去的路上，由于不知道怎么出洛阳，司机师付问了前面一辆面包车怎么走。那个人说跟我走就行了，我们一直跟着他走，有时红灯把我们隔在路这边，他居然停车在前面等我们。又是让人一番感动，快出洛阳时那个司机下车又交待我们怎么出去上高速。最后一颗烟也没有接，他竟然开车返回了。一路上我们都在议论洛阳人的素质，都怀疑是不是正在搞旅游城市？人人都是这么好。
　　 路上我问司机师付，是不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精神病和疯子。他笑着说，开车二十多年，什么人都见过，还真没有一次拉这么多的知识分子。我说是不是感觉我们特酸？现在胃里还不舒服？他说，倒也没有，虽然听不太明白，但感觉还是有道理的。
　　 来时下着小雨，回来时雨停，车外透着清新的空气，远处田野如一幅湿润的国画，向远处展开。
　　
　　 ·特别说明：该文在写作中引用阎连科随笔《发现小说》中部分内容，由姚良良同学提供这本参考书，提出特别感谢。
　　 余子愚，男，青年作家、诗人。生于1986年5月，河南确山人，2005年开始写作，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著有诗集《我不能轻易说出那些美好》。
　　 忻尚龙，青年作家，洛阳人，生于1988年，本科学历，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结业于文坛的最高学府、文坛的“黄埔军校”——鲁迅文学院第十五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曾出版散文集《故都风流》，小说《北魏的那一段惊弦》（由二月河作序，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教授阎连科、河南省作家协会主席李佩甫、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谢有顺等三位著名作家作评）。
　　 宋晓铮，平顶山市八零后作家，著有长篇历史小说《东汉定鼎：刘秀是这样炼成的》。
　　 姚良良，平顶山学院学生，著有长篇小说《窗下》《虚拟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