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1959年3月10日，达赖集团终于彻底撕下了伪装，迫不及待地发动了反革命武装叛乱，没成想他搬起的这块石头，却狠狠地砸到了自己脚上。蓄谋已久的拉萨叛乱三天就被平息；英勇的人民解放军仅仅经过十多天战斗，又摧毁了叛乱分子的老巢——山南；后来又接二连三地取得了全区平叛斗争的胜利。历史证明了毛主席的伟大论断：“只要西藏的反动派敢于发动全局叛乱，那里的劳动人民就可以早日得到解放。”百万农奴从此不作牛和马，迎来了建设社会主义新西藏的大好时光。
　　 1960年三月底的一天，赵队长对我说：“小王，赶快收拾收拾，跟我去拉萨。”去拉萨？这可是我盼望已久的了！我高兴地跳了起来，连声说：“好！好！好！我可以看到布达拉宫了！”队长笑嘻嘻地说：“跟我去拉萨，可不是为了去看布达拉。地质部决定班戈湖地质队从现在起成建制划归西藏。现在你和我，又都是西藏人了！地质部还决定立即筹备成立西藏地质局，局长是中共西藏工委工交部长侯杰同志。他命令我去拉萨为成立地质局作准备。”
　　 我跟着队长来到拉萨，住在中共西藏工委工交部招待所。赵队长每天要到工委组织部去要人，但那时候好多单位刚成立，到处都缺人。他好不容易要到一个，先要去见面（现在叫‘面试’）：了解对方的情况；然后是介绍还没有成立起来的地质局的情况，再征求对方的意见。那时候的拉萨，别说“的士”，我们连辆自行车也没有。队长每天走出去又走回来；拉萨又没有卖水的，有时候他回来喝上一杯白开水又急急忙忙地走了，全凭自己那两条腿。我问他成天这样走来走去累不累？他笑着说：“成立了地质局，西藏的宝藏就能够得到开发，西藏人民就会富裕起来，这点点路走得值！”我重新当上了通讯员，替他收拾房间，打扫卫生，去食堂给他打饭……。直到有一天，他回来后高兴地告诉我，已经物色到了两个人，一个是原工兵五团排长刘万明，1950年进藏的老同志。队长安排他负责行政管理工作。另一个是拉萨军管会派驻布达拉宫工作组的藏族女同志仓决，四川巴塘人。赵队长满意地说：“这下子好了。有了老刘，地质局今后来了人，吃、喝、拉、撒不归我管了。有了仓决，与藏族同志打交道也更加方便。”再后来，人员增加到八个，小招待所没有住的地方了，侯局长就与成立不久的拉萨市政府联系，我们被安排住到了布达拉宫下面的雪村。（藏语“雪”就是“下面”），那里有原噶厦（西藏地方政府）的监狱、印经院、印钞厂和藏军司令部，有为达赖喇嘛服务的小作坊、骡马厩等辅助设施，还有一些达官贵人的住宅，以及为他们服务的小酒馆，都错落有致地分散在“雪”，被高高的城垣围绕着。我们被安排住在一个叛乱外逃的五品官的院子里。每天一出门，就像是布达拉宫站在我身边。它是那么的高，真像是建在天上的一座宫殿。
　　 1960年，国务院刚刚正式批准拉萨为地级市。但那时候人们通常所说的“拉萨”，只包括了大昭寺、小昭寺和八廓街附近很小的一块地方。布达拉宫位于大昭寺西北方，距离“拉萨城”有好几里地。人们并没有将布达拉宫算到“拉萨城”里面去。住在“雪”村的人去八廓街买东西时，也会说：“进城去买东西。”
　　 布达拉宫是我有生以来头一次见到的最为壮观、绮丽的建筑，加上有关它的诸多神乎其神的传说，早就深深地吸引着我，只可惜进藏两年多，一直就在班戈湖，没有机会来拉萨。现在我就住在了它的脚下，一定要上去好好看看。现在苍决同志调来地质局当翻译，真正是天时、地利、人和都齐全了。我就求她带我去参观这一座建在天上的宫殿。
　　 我说布达拉宫是建在天上，那时候只是自己的一种感觉，因为它确实高。直到1994年，国家投入大量资金维修布达拉宫工程竣工之际，布达拉宫管理办公室邀请武汉测绘科技大学的教授，采用GPS全球卫星定位技术，以五世达赖灵塔的金顶作为布宫最高点，以红山脚下的国家永久性水准测量点为最低点。对布宫进行了一次精确的测量。结果是：布达拉宫的海拔高度实际为3756．507米，精确的相对高度（也就是布宫主楼十三层的高度）为115.703米。这样看来，布达拉宫确实是建在“天上”的宫殿了。
　　 一个星期天，天气特别好。苍决领我来到布达拉，向工作人员说明来意之后，我俩就缘着节节石阶登上了布宫，苍决找到她的一位四川巴塘老乡索郎，请他给我当向导。索朗的心情看起来也跟那天的天气一样好。他笑眯眯地说：“布达拉宫实在是太大了，你既然住在雪村，我们就是邻居了，以后有空上来挺方便。今天我们还是由表及里，先从布达拉的宫墙看起吧。”
　　 索朗告诉我：从外面看，布宫按颜色分为红宫和白宫两部分，外墙全部用花岗石砌成。深入岩层的墙基最厚处达5米以上，从下往上逐渐收缩，到宫顶时，墙厚也还有一米左右。听说部分墙体的夹层内还浇注着铁汁。建筑者十分巧妙地以红山为依托，缘山而上，依势迭砌，最终建成了南北宽300米，东西长360米，高115米，共十三层，雄伟瑰奇，蕴藏了藏、汉、蒙族文化、艺术、宗教、建筑等方面卓越成就的宫殿。我问索朗：布宫的设计者是谁？建设者又都是些什么人？索朗说：按史书记载，布达拉宫始建于公元七世纪的吐蕃王朝松赞干布时期，当时称为红山宫，是吐蕃王朝的政治中心。后来遭雷击起火，加之西藏发生战乱，到九世纪，吐蕃王朝解体，红山宫逐渐废弃。九至十七世纪的八百年中，由于西藏长期的政治割据，历代的萨迦，帕竹，噶玛政权都未定都拉萨，红山宫一直未重建。直到1682年，五世达赖喇嘛罗桑嘉措在布宫圆寂，八年之后，第巴?桑吉嘉措在布宫的正中扩建了红宫，修建了存放五世达赖法体的灵塔。从那时起，布宫才逐步建成现在的规模。
　　 但也有一种说法：公元641年松赞干布与唐王朝联姻，为了迎娶文成公主，松赞干布决定在玛布日山上，以典加竹普为中心修建宫殿。因为松赞干布的本尊佛是观世音菩萨（世间自在佛），所以就用佛经中菩萨的住地“布达拉”来给宫殿命名，称为“布达拉”。
　　 索朗介绍至此，笑眯眯地瞟了我一眼，说：你问布达拉宫是什么人建的？这就更简单了。是西藏劳动人民建成了布宫。就说我们正在看的这石头筑成的宫墙，据说宫殿东墙是由拉萨一带的石匠砌筑，墙角尖似刀斧。若是你从东墙角扔下一只整羊，到墙脚羊会被劈成两半；而西墙则由后藏石匠完成，墙角讲究圆滑。你从西墙角扔下一个鸡蛋，滚到下面仍能完好无损。
　　 索郎说得眉飞色舞，神气活现，就像千年前建设布宫时他就在现场。这引起了我的极大兴趣。我想，一千多年前的石匠们高超的手艺真正是巧夺天工，就想亲自试验试验。在后来的某一天，我衣兜里揣着只鲜鸡蛋上了布宫，在征得索郎同意后，我来到顶楼，将那鸡蛋贴着由后藏石匠建成的西墙角轻轻放下，鸡蛋飞快滚下，我也立即下楼，好半天才下到布宫底层，又气喘嘘嘘奔往那墙脚，寻找了好久，哪里还有蛋的踪影？
　　 【下】
　　 又一天，索朗领我看了七世达赖喇嘛格桑嘉措的寝殿“萨松郎杰”（意思是殊胜三界），殿的正中供奉着乾隆皇帝的画像，像前还有一块用藏、汉、满、蒙四种文字镌刻着“当今皇帝万岁、万万岁”的牌位。索郎告诉我：这牌位已经有二百多年的历史。牌位树立之后，每年藏历元月初三的凌晨，各世达赖喇嘛都会率领僧俗官员到这里来朝拜皇帝画像和牌位，行君臣大礼。接着，索朗又带我来到“尼悦索郎列吉”（西日光殿）。他说：“过去，这间殿一般人是不准许进去的，你今天就好好开开眼界吧。殿内设有经堂、客厅、习经室、卧室等，陈设十分豪华，更令我高兴的是殿外有一个大大的平台，站在那儿，不但可以鸟瞰拉萨全城的景色，还可以看到南面的拉萨河。索朗告诉我：这条河藏语叫吉曲，它的意思是欢乐幸福之波；拉萨也不叫拉萨，而是叫吉雪沃塘，意思是吉曲河下游的牛奶坝子。当时的吉雪沃塘只是一大片人迹罕至、野兽出没的荒原。松赞干布时常来到那里，在那里停留三两天。他与兵士们时而在原野纵马驰骋，射猎野牛、雪豹和熊鹿；时而跳进吉曲河，在清波碧浪的河水中畅游；有时则登上峻峭的红山巅，久久凝望着吉曲河谷那雪山起伏、雾走云飞的壮美风光。河的北方有红山、铁山、磨盘山，三座岩蜂拔地而起，像雄鹰展翅，又似狮子跃空，如同三座天然堡垒。而且这里交通方便，地理适中，东邻大唐，西通波斯，南面是印度和尼泊尔。松赞干布早就看上了这一方水土，谋划着统一雪域高原后，在这里建立一座永久性的王城。
　　 索朗还告诉我，拉萨河南面高山的背后就是波翻浪涌的雅鲁藏布江，是藏族的发祥地泽当，藏语就是“玩耍的坝子”。当时我也就像现在的某个“驴友”，只要“我已经”看到过布达拉，“已经”登上过布达拉，就是大功告成，OK了。若是再能留下一张照片，或者能在某处刻下“某某到此一游”的几个字，那简直就更是锦上添了一朵花！但是后来我在那里住久了，真就应了一句老话：量变引起了质变。我感觉布达拉不仅仅是人们赞扬的：雄伟壮观、绚丽多姿、金碧辉煌的一座宫殿；也不仅仅是有浓重藏传佛教色彩，神秘、神奇、圣神、威严、恬静、圆满、独一无二、历史悠久的宫殿！那么它究竟是怎样的一座宫殿呢？我给自己提出了问题，但我搜肠刮肚，想了好久好久，却一直找不到答案。直到某一天，我从一本书上看到：1933年，英国殖民者使团来到拉萨，使团成员斯潘塞?查普曼被布达拉宫的威严所折服。他在后来的回忆录《圣城拉萨》中写道：“它（布达拉宫）具有一种桀骜不驯的尊严，这种尊严与其他周围粗犷朴实的大地完美地融为了一体。它还独有一种迟钝麻木、一种一成不变的特质——似乎在说‘我在这里已经有几百年了，我将永远待在这里’。布达拉宫给人这样的印象：它不是由人建造的，而是长在那里的，与周围的环境极完美地结合为一体。”
　　 我记起《论语卫灵公》里面一句话：“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我觉得那个英国人的水平实在是高！
　　 又一天，索朗老师领我去参观了布达拉宫最古老的建筑——法王洞。索朗说：在九世纪时，布达拉宫因吐蕃内乱遭到破坏，就只有法王洞幸存了下来。洞内供奉着松赞干布、文成公主、尼泊尔尺尊公主并列的塑像。据说是松赞干布生前建造的。
　　 当索朗领我去看布宫的壁画时，发现那些壁画构图精巧，珠玑满目，金碧辉煌，人物更是栩栩如生。因为使用的多是矿物颜料，1300多年过去了，虽饱经风霜雨雪，它们仍完好如初，色泽艳丽。
　　 壁画题材也十分广泛，有历史事件、人物传记、宗教教义、西藏风土、民间传说、神话故事等等，涉及政治、经济、历史、宗教、文艺、社会生活各个方面，堪称是一本有形的百科全书。在红宫第六层壁画回廊南侧有一幅名为“赛宝会”的壁画，这幅壁画的场面真是太宏大了，从布达拉宫一直到大、小昭寺，画中人物不下千余个，非常气魄和壮美。白宫东大殿那幅著名的“猕猴变人”壁画也是难得的珍品。也还有一些风俗画，表现了藏族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如赛马、射箭、摔跤、抱石头等各种民间体育活动。这些精湛的艺术品是藏族文明的史诗。
　　 但是在我的心里，布宫最为辉煌之处，当属那8座灵塔。所谓灵塔，就是存放历代达赖喇嘛法体的墓塔。1682年，五世达赖喇嘛罗桑嘉措在布宫圆寂，八年之后，第巴?桑吉嘉措在布宫的正中扩建了红宫，并修建了存放五世达赖法体的灵塔。塔形有如北京北海公园的白塔，塔身约有五层楼房那么高，包以金皮，镶嵌珠玉。仅包金就耗费黄金11万多两，又镶嵌了一万五千余颗钻石、红绿宝石、翡翠、珍珠和珊瑚。据说珍宝的价值又在黄金价值的十倍之上。特别是塔瓶下方嵌有一串海泥沙制成的朝珠，那是顺治皇帝赐给五世达赖的珍宝。其中有粒珍珠比两个拇指还要大，据说是从大象脑子里取出来的。灵塔内除安放有五世达赖的法体外，还有檀香木、绸缎、宝石和极其珍贵的经书。更有三件稀世之宝，第一件是藏王松赞干布从印度玛呷达城迎来的迦叶佛的舍利子；第二件是元世祖忽必烈第一次听八思巴讲经时赐给他的一颗百灵鸟蛋大小的释迦牟尼佛舍利子；第三件是一座藏有二十二颗释迦佛舍利的佛塔。因此，五世达赖的灵塔是布宫八座灵塔中价值最为昂贵的一座。可以与之相媲美的，就是1934年（另一说是1936年）建于红宫西部的十三世达赖喇嘛的灵塔殿（这是布达拉宫最晚的建筑）——格来顿觉。殿内灵塔高14?85米，塔身用纯金箔包裹，共用去纯金18000余两，再錾刻各种精美图案，然后镶嵌各种钻石、珍珠、珊瑚、玛瑙。殿内除了灵塔，还供奉着一尊白银打造的十三世达赖像和一座用20万颗珍珠、珊瑚珠编成的“曼扎”。索朗告诉我说：“曼扎是祭祀时用来盛供养物的盘子。上品的曼扎由金银打造，嵌以珠宝；中品用黄铜或白铜打造；下品则多用平整光滑的石板、木板。供养物上等的为珊瑚、珍珠、松耳石等各种珠玉宝石；中等的为诃子、青果、人参等珍贵药果；下等的则为大米、小麦、青稞等五谷豆类。实在是太穷了，无力购买以上三种供品的供养人，也可以用河沙、碎石等物品来代用。索朗对我说：供曼扎，其实是供养人在奉献自己的那颗心。他的这句话让我心里一动。索朗接着说：有的穷人，只供奉了一块钱，但那一块钱可是他的全部家当呀！更有的人，连一块钱也没用，他只好捡来一块小小的石头奉献给佛祖，但他必将得到相应的大果报。而有的富人供奉的财物比穷人多出千万倍，虽然那仅仅是他万贯家私的九牛一毛，所以他在供奉的时刻，他不可能有真诚的发心，甚至心里还可能有那么一点点舍不得，果报当然也就会相应地打折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