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缘春天散文】甜甜
那天父亲上街回来,我和姐姐去湖边码头接他,看见他买了好几个花花绿绿的盒子,心里很纳闷:父亲身体一直很棒,从不吃这些所谓的补品,母亲也怕吃了,一见我们买就头疼。今天这是怎么啦?不会犯糊涂了吧?!
一到家,母亲看见了,也露出吃惊的表情,跟在后面的姐姐赶紧解释说:“她是去看甜甜的。”
我吃了一惊:“甜甜怎么啦?”
父亲叹了一口长气:“哎,甜甜这孩子,小小年纪咋就生这么重的病,遭这么大的罪呢?我想想心里就难过!这丫头多懂事啊,每次看见我都笑着叫我爹,就像叫自己家爹一样”。(北方人叫爷爷,我们南方人就叫爹)
“对,她也一直叫我姑”,我赶紧补充说。
于是我想起了甜甜,想起了那个面容清秀笑时有点腼腆的小姑娘。
甜甜妈妈是父亲做媒介绍过来的,据说当年甜甜外公很疼甜甜妈妈,视作掌上明珠,不知多少人说媒都不同意。父亲是他最好的朋友,因为相信父亲,所以才愿意将女儿嫁到我们村的。有了这层关系,甜甜妈一直把我们家看做半个娘家,两家关系自然也就比别人家亲近了许多,当然啰也有不少麻烦,比如婆媳吵架,先是婆婆过来告状,接着儿媳跑来哭诉。
甜甜出生后,一直没有奶吃,长得又瘦又小,而我家侄女丽比她大不了几天,奶水充足有余,所以甜甜奶奶经常抱着她到我家找我嫂子给她喂奶。两个小姑娘长大后,从小学到中学一直是同学加好友。最近几年,两人同时在县城打工,又住在一起。几个月前,丽突然告诉我,甜甜身体不好,老是咳嗽,老是治不好,她妈妈带她去合肥了。我问甜甜得了什么病,丽说她也不知道。有次回家,见到丽,问她甜甜好了没有?她说:“不晓得,她人在合肥,电话里又不愿意说病情,大概好一点了吧”。我也没放在心上,心里想:咳咳嗽又有什么大碍?
“她得的是淋巴瘤”,父亲摇着头痛苦地说。我吓得差点跳了起来,“怎么可能!她不是一直很好吗?”
于是我又想起这个可怜的女孩,这个一见我就笑着喊我姑的女孩,心中充满酸涩苦味……
甜甜上初中时,是老公班上的学生,最初成绩还行,进入初二后,成绩就退步了。除了智力因素外,本身也不是很努力。因为有个优秀的哥哥,她压力很大,父母期望值很高,总是渴望她与哥哥一样,能够顺顺当当考上大学找到一份好工作。可甜甜没有那个能力,求学之路一直不顺,初中毕业没有考上高中,摆在她眼前的路有二条。一是上五年制大专学英语,她家有一个表姐在某个私立学校当校长,毕业后可以考虑去那儿教书。二是让他哥哥去找他以前的班主任,现在一中的教导主任,设法自费上高中。甜甜妈妈特意找我商量,我听了以后,自认为是很了解甜甜的,就委婉地劝甜甜妈妈,我说了二点:
一、上高中,如果有所发展,智力与勤奋这两个条件最少应该具备一个。
二|、如果我们能预测到,过重地承受压力,付出全部艰辛,而又没有任何结果,不如让孩子活得轻松快乐一些,尤其是一个女孩子。
甜甜妈妈当时也非常赞同我的观点,可是后来又变了,她说她儿子不同意,认为上高中可以多学点知识,上别的类型学校就是瞎混掉了。我心里想:一个小毛孩子懂什么呀?他了解自己妹妹吗?
后来事情的发展也证明了我的想法是很有道理的。甜甜上高中后,成绩一直不理想,父亲恨铁不成钢,每次考试完毕都会谩骂。我记得最清楚的一次就是,高三那年春节回家,面对她糟糕的成绩和即将来临的高考,父亲失望极了,将她骂得狗血喷头。正月初三,天寒地冻,心情不畅的父亲又骂开了,可怜的甜甜闷头睡了好几个小时,傍晚趁家里请亲戚吃饭不留神时,跳进了太平湖。幸运的是当时湖边有个人,那人冲进水里,将一身泥水冻得僵硬的甜甜救了上来,甜甜妈妈哭天抢地,当时所有亲戚吓晕了,村里也闹得沸沸扬扬……不知从那以后甜甜父亲是否吸取了教训?
高中毕业后,成绩不理想的甜甜没有选择补习,而是去芜湖一所大专院校读了旅游专业。三年后毕业,又回到了家乡的县城,在移动公司营业大厅上班。此时的甜甜是快乐的,尽管刚刚工作也挣不了几个钱,也许还不够自己的生活费,而每当看到她时,都能从她脸上感觉到快乐,那种发自内心的最原始最简单也最让人动容的快乐。
然而让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快乐的日子转瞬即逝,灾难来临的悄无声息。
茶季快来临时,甜甜妈妈去县城买些东西,做好茶季准备。甜甜就说,老是咳嗽老是觉得喘气有点困难,当晚妈妈又发现甜甜无缘无故地身上发烫。第二天早上,妈妈就准备带她去医院看。甜甜说:“不用的,过一会儿说不定就好了,还要上班,请假很麻烦”。妈妈说:“马上要采茶了,我好几个月都没有时间来了。还是去一下吧,你请个假。”到医院一验血,问题就出来了,妈妈赶紧打电话叫甜甜哥哥联系医院,当天下午就将甜甜带到了合肥。
第二天吃过早饭,我就和父亲一起去看甜甜。甜甜家以前也住在村里,后来建新房时,她老妈爱静,就不可思议地独自住在了离村约一里外的老井边。听到我们的说话声,甜甜妈妈迎出来了,然后甜甜也出来了。甜甜还像以前那样,一直微笑着,静静地听我们说话。满头的秀发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顶微红的布帽。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为了掩饰自己,就说了很多莫名的废话,都是甜甜班同学最近的一些趣闻,我不会说也不敢说一些安慰性的话,我怕伤着了或者吓着了甜甜。
甜甜已经做了三个疗程的化疗了,她妈妈说,再过一个月,还要再做二次化疗,然后再检查,如果检查没有……(这个恐怖的词,她不敢说出口)再做二个疗程化疗巩固一下就痊愈了。
我这个人本身就糊涂,对这种病也无知,听甜甜妈这么一说,我也高兴起来了,认为她马上就要好了,只不过吃了很多苦而已。不还有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一说吗?所以我说话的语气也轻快起来了。
临走时,父亲一再关照甜甜妈妈要好好照顾的孩子,又嘱咐甜甜要把心放宽些,不要害怕,要听医生的话,病很快就会好的。此时孩子依旧微笑着,送我们出门,站在门口迟迟不愿回去……湖边又吹来了一阵凉风,只是孩子的长发再也不能随风飘起……
后来我在小店玩时,别人又谈论,说她的病是恶性的,很难治愈。我想想也是,如果是良性的,手术后就不用化疗了。更可怕的是好像她连手术都没有做,我没有看见她脖子上有伤口,这时我的心又沉了下去......我感觉孩子的心态还是很不错的,心里疑惑她是否清楚自己的病?甜甜的伯母告诉我,化验结果出来后,孩子一直没有问,母亲和哥哥一直也没有说。这下我就明白了,彼此心里都是很清楚的,只是不敢也不忍心说出来而已。这个孩子实在太坚强了,我忍不住悄然泪下……
回县城后,我把这件事告诉了老公。他告诉我,淋巴瘤是最难治愈的,罗京就是这种病。淋巴属于循环系统,发展速度特别快,根本不能手术,手术只能加快循环速度。不过他还说,如果所有恶性细胞都包裹在一层膜中,完全杀死还是很有可能的。听他这么一说,我的心里又宽慰很多,我觉得甜甜还是很有希望的,只不过只不过多受了一点罪而已……
为甜甜祈福,
所有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
用我们所有人的信念战胜灾难,
用我们所有人的爱谱写平安,
愿甜甜快乐、幸福、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