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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家园散文】老西安的傻子


作者:鹤坪 童生,516.22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484发表时间:2013-03-22 04:34:55

缺了傻子,哪还是老西安吗?难说。
   我喜欢老西安的傻子。不论是男傻子、女傻子,也不论老傻子、小傻子,只要你傻,我保证喜欢。精明人太多,多得都成灾了。
   在老西安,每街每巷差不多都有那么一个两个傻子,这样,这条街就显得充实饱满,有滋有味。精明人或骑马或坐轿从街面上呼啸而过,傻子瓷头笨脑地镶在马路牙子上,栓马桩似的。
   老西安城就像一本毛边书,傻子完全可以做为诠释这本老书的一种方法。在老西安,精明人活得窝囊,傻子们却悠哉游哉地活成了宝贝。城里城外的傻子或文或武、或工或商都有那么点能弄;没有绝对无用的傻子,就像没有全知全能的精明人一样。在傻子的眼里,城里那些提篮挑担的、引车卖浆的,甚至封候拜相的人,才真正是傻子。傻子瓷在马路牙子上,看着过过往往的官轿与奔走四方的骡车,嘴里嘟嚷道:“日踏谁的江山呀?!看一个个忙的,忙着抢孝帽呀?!”傻子一辈子都弄不明白,老西安城的“功”与“名”是多么实用的东西?当然了,追名逐利的精明人,他们也无法理解傻子的乐趣和傻子的境界。甚至还有精明人羡慕傻子的:“傻人傻富!你瞅人家二傻子——不挑担、不弯腰,整天端着个笑模样!”在老西安,傻子和精明人的差异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有读书过痴成了傻子的,有情场失意成了傻子的,有买卖破产成了傻子的,有官场失宠成了傻子的。总之,傻子不是一般人!傻子和精明人也就一韭菜叶那么宽的距离。老西安的傻子,几乎个个有恒产有爵业,有妻室有家小,还不乏富得流油,娶得有三妻四妾的傻子。傻子差不多都喜欢“装孙子”,知道孙子有人疼、有人宠,还得有人抱着。傻子不喜欢做爷,知道做了爷离死就不会太远。
   每行每业都有傻子,以书房戏房为最多,以银钱财货行为次多。书房的傻子,可以把孔圣的《论语》倒背如流,背完了之乎者也,接着到人堆里犯傻;戏房的傻子可以唱三天三宿的连台本戏,走下舞台,卸了戏装,又愣瞪着眼睛装傻;银钱行的傻子帐算水清,从不浑帐;财货行的傻子算盘珠子拨得哔叭响,放下算盘,依然故傻。老西安的傻子都不忌讳别人喊他傻子,都把“傻子”当皇冠顶戴着。但傻子们也大都不承认自己傻。傻子说:“傻?!我怎么不摸蝎子?!”“傻?!我怎么没有睡到你婆娘炕上去?!”
   很显然,在老西安,傻子与文化有关,傻子与贫富有关。所有文盲看着读书人都像傻子,所有读书人看着文盲也都像傻子;所有有钱人看着穷人都像傻子,所有穷人看着有钱人也都像傻子。那时候,城里识书断字的人不足总人口的百分之三,傻子也就这个比例。
   傻子在老西安常常被人当成路标。你在闹市上碰到个多年不见的熟人,他大呼小叫地拉着你的手说:“没事到俺家去转,俺家住在车家巷,东隔壁是马傻子,西隔壁是王傻子。”他愣没说他家住哪门哪户,但路线却够清楚。这样给别人介绍府邸很准,省出不少“腰牌”(名片)。在老西安,真还有人把这样的路标印上“腰牌”的。你照着这个路线找到了故旧老友的家,两户豪宅中间的一个破落小院。在老西安,似乎只有傻子才配住豪宅。每街每巷都有傻子,在文化不甚发达的那个旧时代,傻子往往是街巷的名人!
   一个傻子活跃了一条街,倘这条街有两个或者两个以上傻子,那就更热闹了。傻子大都不知冷暖、油盐不进的样子。傻子或灵牙利齿或言短口拙,但傻子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无私、忠厚,能把别人的事情当自家的事情办。巷子里死了人,最早赶到的往往是傻子。听到隔壁街坊死了,傻子一边把素布腰带往腰上缠一边说:“黄泉道上无老少,阎王门前命穷人。”这阵儿,在傻子的口气里似乎他才是真正的精明人。傻子进了丧家门,主人家招呼孝子给叩头,呼哩哗啦,一堆精明人跪在了傻子的面前。在丧葬礼俗里,傻子扮演着勾连阴阳、交通鬼神、实施礼俗、吹打抬埋的重要角色。在出殡的时候,傻子往往是背大头的(扛棺材大头的)、扶灵的、打引魂幡的、撒纸钱的。老西安几乎家家户户都很重老礼,把“抬埋”过老先人的那些傻子们当做终生终世的恩人。这样,老西安的傻子们到了哪儿都受人尊重,到了谁家都是坐高辈椅子的人物。常见豪门富户门前,有傻子蹦着脚骂:“贼你妈!从你门上过都不给端一碗水出来?”豪门富户的家丁、粗作们抹肩头、捋二背要出来收拾傻子。主子不答应了:“还不赶紧把人往进请,那是咱家的恩人,给咱先人背过大头!”傻子日娘靠老子的骂了,进了富户豪门依旧跷着二郎腿、坐高辈椅子喝茶。傻子是老西安城一本正经的行为礼仪与语言宝典。街巷里谁家娶媳妇,傻子比新郎倌还高兴,比新郎倌穿得还周正。搭喜棚、放火杵、闹新房全得靠傻子们。新郎牵着红绳往喜堂走,新娘子顶着红盖头盲驴似地跟在后面,只有傻子敢在这阵儿“掀盖头”,不但看,几个傻子还敢七嘴八舌地放一阵荒腔:“啥嘛?烂脏!走起路来罗圈腿,一看就是个槌日鬼!”“贼眉子两眼,薄嘴唇子两片,一看就是个不孝顺的货!”往往傻子的话很准。媳妇进门没几天,公公婆婆就蹴到厨房里吃饭了。
   傻子多了并不怕,就怕遇到个女傻子。女傻子口无遮拦,说出话来全在膝盖以上、肚脐眼以下这个要命的局所。城人称女傻子叫“淫疯子”。两个淫疯子碰到一起,就掐就拧就咬,骂起架来绝不带一个脏字。这个说:“哟,你说俺男人跑你屋去了?那你给交裆抹一把鼻涕去告官嘛,就说俺男人把你贼了。”另一个说:“你男人他贼我呢,当心我把他焯了菠菜!”
   解放以后,傻子一天比一天少。街上过过往往的全是精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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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老西安的傻子》把个傻子写的活灵活现,其实生活中,太过于精明有时反而显得很傻,在某种程度上,我们有时也不妨做个傻子,其实傻子并不傻,傻人是福。【编辑:陈亮】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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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田冲        2013-03-22 14:22:44
  感谢鹤坪的多次赐稿,又为我们奉献上了一篇精彩的作品!感谢陈亮的精彩点评,请大家继续关注作者的其他作品,多提宝贵意见!
出版长篇小说《迷局》,入围第九届茅盾文学奖,获首届浩然文学奖;出版散文集《春暖花开》和诗集《守望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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