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长篇】阴天搁浅的风筝只为等待适宜的风（4-7章）

　　4生死之交当天不觉罕有（2）
　　
　　换上正装，走出经理室，陈默一如既往严谨态度，林跟在其后有些被挫伤的感觉。陈默带着林先在8楼转了转，正好赶上工作人员为今天中午的婚宴精心布置，本身大堂的高雅精致的装潢设计加上专业悉心的服务态度，无论是婚宴或是家庭聚会，酒店都为宾客度身设计理想的童话世界，缔造令人一生难忘的回忆。
　　这是陈默告诉她的，童话世界是每个新婚女孩的梦想，每个女孩的心中都藏着位白马王子，梦幻般的婚礼是对从女孩走向女人最期待的寄托，而缔造一生难忘的回忆则是酒店的宗旨，有了美好回忆就有了好口碑，如同打了多个活广告，酒店的效益和名誉也会随之节节高升。林渐渐对陈默产生了敬佩之情，看来这个表面看上去极有杀伤力的年轻经理内涵也是极丰富的，有着自己独特的想法与见解，并敢于将其实施于现实生活中，且反响也是相当之好，如此高人一等的智慧与胆识并不是每个在这个年龄段的人都敢于去突破的。
　　陈默带着林一边观光一边低声介绍着一些酒店的规章和日常工作的流程，不知不觉来到了旋转楼梯旁，双梁斜连片式楼梯，设计经典，暖色调的雅黄色灯光正好温和的铺洒在梯板和扶手上，抬头，发现自己已置身于悬挂豪华三层水晶吊灯下，旁边有几个小灯泡点缀着，如同天上的星星，既不夺了月亮的风姿，又为路人洒下自己的光辉。站在旋转楼梯最低端往上望去感觉楼梯与空间的亲密接触，上下左右都在延展视觉上的激动与美感，充满质感的轻盈与流畅，诠释着梦幻空间的奇遇，设计风格婉约清新，简单不花哨，但却令宾客抵店体验更加奢华。扶着楼梯走上9楼，首先映入眼帘的则是几张宽而大的沙发，局部照明的灯光加之植物点缀烘托出轻松气氛，已有几位客人坐在沙发上用着不大不小的声音聊着天、谈谈生意，无不展现着和谐的气息。
　　沿着走廊向前，墙面色彩混搭着中间色调，吊顶与地面的安排上由浅入深，让人能够增加一定的稳重感，却又不失温馨与舒适。走廊两侧的独立包间的门凹入到墙里面，凹入的门或许考虑到消费者在打开时不会影响到走廊内的其它消费者，但凹入的门也未涉及太深，与周围景观十分融洽。每个独立包房前用壁光照明，使房门前亮度调高，应该是为了方便观看门牌号，亦或是考虑到亮度过低会使人产生不安感。林惊叹着周身的设计，完全融化其中，突然肩膀感到重重的震痛，惊醒过来。
　　“我刚刚说的你听懂了没？”陈默环抱双臂站在林面前。
　　林顿时感到大窘，脸迅速上了色，“如此精湛的装潢设计加上追求卓越的管理目标着实让我大开眼界，佩服之极，”说着摆出自己手，做出江湖人惯用的招式，却失其风范，干笑了两声，正对上陈默锋利的眼神继续说道：“所以……俗话说的好，眼耳不能同时使用嘛，嘻嘻，我很愿意洗耳恭听你的总结性发言。”
　　陈默无奈地摇摇头，“我不喜欢只说不做的人，尤其是——只知道扇风拍马的”，说完也不顾林，转身往回走去。
　　林吐了吐舌头，小步慢跑地跟了上去，像是对陈默说，又像是对空气说“我也不喜欢”，但声音就像直接被灯光吸收了，没有任何回应。
　　好在走廊不长，尴尬的氛围没有蔓延很长时间。林被带到刚刚上楼的旋转楼梯旁，看着陈默停在吧台的外侧，嘴一张一合地对着吧台上的吧员说着些什么，然后猛地一回头指了指漫不经心的林，林着实再被吓到。迅速调整好心情，大步向前走去，停在离陈默一步之遥的右后方，微笑道：“你好，我叫林忆，以后还有很多地方要向你学习，做的不好的地方请多指教”，接着是深深地一鞠躬。吧员或许被林这突然的自我介绍惊倒了，只是笑了笑。
　　陈默转过面来，对着林说：“以后好好跟马净学，她虽大不了你几岁，但知识、阅历绝对比你好，这里是靠能力吃饭的！”最后一句刻意加重了语调，林听着十分刺耳，微微一笑，“我也是看中了这里符合我的生活秉性，与强者一起工作是我的荣幸，更能激发我的动力，凸显我的潜力！”赤裸裸的较劲，这份自信与散发出来的能力既是陈默最欣赏的，也是陈默最担心的。
　　
　　5生死之交当天不觉罕有（3）
　　
　　陈默走后，林被邀请进了吧台内。吸取了之前的教训，林不敢再只顾着观赏，心想干得好这里日后多的是时间好好欣赏，不必急于一时。于是，静下心来迎接这个名叫马净的“火”，然而，马净只是有意无心的忙着手头上的事，时不时看看林，却不急于交流。过了几分钟，林实在是被看得心里发毛，又急于打破这尴尬的场面，热情的走上前，“马净姐姐，你有什么杂事让我去做就行了，虽然我现在对你的工作细节方面不是很了解，不太帮得上忙，但一些程序上的活我还是可以胜任的。”
　　马净本来没什么，但被林如此谦逊的言语鼓动着，加之在那夸张的表情直视下确实感到了陈默所说的杀伤力，是那种丝毫不露痕迹，却伤人于无形的最高内功。陈默刚刚对马净提到，说这个女孩很聪明，但也不好驾驭，若帮得上忙自然是最好不过，但如果真的托僵了也不用怕，毕竟她还有3天的试用期，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正是用人之际，先观察观察，到时候再下结论。当然这些话林自然是永远都不可能得知的啦。
　　“嘿嘿，不用不用。我刚刚在想今后该怎么培养你，我的左手右臂，嗯……我现在还有些事，等忙完了再告诉你今后的工作内容吧，你先去仓库转转，那片天地现在也属于我们的”，说着朝吧台斜后房指了指，林顺着她指的地方确实看到了一扇门，光从外表上看它绝不像是仓库，而像是贴着隐形的“闲人勿入”的标签，而内里则是更加宽阔的休息区域。林对马净点了点头，朝那个被称为仓库的地方走去。
　　与此同时，马净顿时感到空气的清晰，想起上次缺氧时貌似是几年前来此应聘，不禁捏了把虚汗。看来林的确如陈默所言不是“强大的对手”，定是“强劲的盟友”，决不能小瞧。
　　林旋转仓库门的门栓，推门而入。一间不大的房间里大大小小的盒子有序的堆列着，琳琅满目。林穿梭在狭窄的过道上，左看看右摸摸，熟悉着这些听过或没听过的酒。很明显这间仓库是被精心整理过的，左边摆放的都是清一色的白酒，右边靠门较近处摆放的是各式红酒，靠门较远处则放置着各种常见的饮品，主要对象应该是孩子们。
　　“客人们陆陆续续快来了，你先出来帮忙抄抄菜单，然后给各个包厢的服务员吧”，林抬头对上马净那张并没有展露出太多表情的脸，点了点头。拂去额头上布满的细汗珠，走出了仓库。
　　林来到那片真正属于自己的天地，随意的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时针快逼近11了，不知不觉林已在仓库里泡了近一个小时。正感叹着时间的飞逝，耳边响起了清晰的话语，“你先将这3份菜单一式两份抄一遍，然后将上面的那份用对应的夹子夹住放在吧台，下面那份就麻烦你送到对应的包厢，我要电脑下单给厨房，今天比较忙，这样可以给予多点时间给厨房备菜”
　　“嗯，好的，我知道了，放心吧，我保证不会弄错的！”
　　“嗯，好的，麻烦啦”
　　“应该的，分内事嘛”
　　马净笑着转身走向电脑，对着电脑下着所谓的电子单。林心里顿时像开了花一样，马净没有反驳她，并且她能清楚的感应到马净刚刚的笑绝对是发自肺腑的，看来她跨了一大步，起码马净肯给予空间让她融入其中，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对付，诸多刁难她。离未来的这个位子有近了些，林抱着定要将吧员这个位置收入囊中信念完美的完成的马净嘱咐她的任务。
　　今天的确是个好日子，一中午马净忙进忙出，又是打单输单又是取烟取酒，林就在一旁打着下手，虽没帮上什么忙，但也没添乱。一中午小心翼翼，看着眼色行事，等忙得差不多闲下来的时候也快到下班点了。马净到是十分客气的让林先下班，并嘱咐她4点准时上班，虽然她现在不是正式员工不用打卡，但还是要在点到现场出现的，每天的10:30和16:30是员工的饭点，可以带着饭盒去8楼的员工食堂吃饭。林细心地听着马净说的每句话，即使这些在早上陈默带她熟悉环境时已经全部说过，她的聆听技巧让马净也十分满意，简单的又交代了几句就放林回归外面世界。
　　
　　6生死之交当天不觉罕有（4）

　　林像被捕的豹子重归森林般喜悦地奔跑出酒店，今天经历的太多太多，着实要好好消化。站在酒店的正门前林犹豫了片刻后肆无忌惮的低吼着：“‘吧员’，你定是我的，看着吧，没有我林忆征服不了的！”
　　15:50，马净坐在吧台里，漫不经心的玩着手机，时不时瞟一眼墙上的挂钟。15:55，马净开始有些按捺不住，转着吧台椅，手里的手机把玩方式也已改变，不再用来观看，取而代之的是旋转。15:58，陈默从后面袭击马净，触及马净最敏感的位置——腰，这是陈默第一次袭击成功，马净不仅皮肤浅表神经无意识的痉挛了下，而且本人也表现出极大的反差，不但自己被吓得惊慌失措，纵有一向被马净视为宝贝的手机险些也被自己脱手入地。
　　陈默被马净的反应也吓到了，一时手足无措，站在那里，好不容易缓过神，对马净就是一顿捶打，没好气的问：“你咋了，吓死我了，魂不守舍的，想谁呢？”
　　“想林忆呢……”马净抚了抚手机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啊？你没搞错吧，你们相处才几小时啊，就想她了，我认识你快一年了，咋就从来没听过你想我呢？”陈默煞有介事的愤愤不平。
　　“看你那小醋吃的，至于吗？我是在想，这上班时间都到了，那孩子咋还不来呢？还想不想干了，看她今天上午那勤奋样还以为她板上钉钉了呢，看来啊，又是个被宠坏的孩子，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
　　陈默看了看挂钟，已指向16:02。“我看不像啊，今天我在暗中观察了她几次，觉得她挺想争取这份工作的，而且上进心也挺强的啊，应该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吧”
　　“……”
　　“我打电话问问，要是不是突发事件耽误，直接就fire她”
　　马净依旧保持两手摊开，不停摇摆头的摸样，陈默看着就想笑，磕了磕她的头，拨通了林的电话。
　　陈默拨通电话刚响起，就听见不远处传来音乐的旋律，“如果苦笑比眼泪更真但愿笑声像一滴滴吻如明日好景忽远忽近仍愿抱着这份情没疑问”是陈奕迅的《最冷一天》，是这段时间马净最喜欢的歌之一。两者与此同时，陈默的电话刚被接起，音乐旋律也戛然而止。
　　“你好，我是林忆，请问哪位？”
　　“陈默”
　　“……，啊，陈经理啊，你好啊，有什么事吗？”
　　“你觉得呢？林大小姐……现在几点你知道吗？是不是要请你移驾酒店吧台呢，嗯？”
　　“……”
　　嘟，嘟，嘟……
　　“怎样？她现在在哪？”马净着急地摇着陈默的手臂，却完全没有想看好戏的神情。
　　“她……”
　　“啊，陈经理不好意思啊，我在仓库，一时没留意，时间流逝如此之快啊，哈哈……”顺势指了指仓库所在地。
　　林突如其来的降临，着实将陈默和马净吓一跳，马净顺着林指的方向脸顿时黑了下了。陈默的脸色自林出来第一眼看到就觉得不太好，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马净绕过陈默和林，走到仓库门口，将那半敞着的门关上了，并取出钥匙将其反锁。林惊讶的看着马净的这一连串动作，甚是不得理解。恰在这时陈默和马净为林上了在这酒店的第一堂课。
　　
　　7结交在相知，骨肉何必亲（1）

　　“你什么时候进去的？”陈默一摆林第一次见到时的极为严肃表情。经过上午陈默带着林熟悉环境的这段时间，林发现其实陈默只是表面上显得很严肃，像个顽固不化的老太太，感觉极其难对付，但实质不然，起码她很热衷她的工作，也很有自己的想法，对下属的态度也没想象中的那么死板，而是对事认真，对人温和。这种表情，一定是招惹上她了，看来一天敢三番五次地招惹她的人并不多，但偏偏不巧林就是其中一个。
　　“我来的时候看吧台这一带都没人，想着今天中午马净姐忙进忙出的，而我在旁边也帮不上什么忙，心里确实有些别扭，看到仓库的门没锁就进去了，想着要不先熟悉熟悉那些酒的摆放位置，晚上至少不会站在吧台成为个‘花瓶’……”林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手无论放哪感觉都不对，最后索性背在身后，但那颗曾经自信的头颅却越低越下，越低越下，直至贴近胸骨不能再缩为止。
　　陈默本身被气得怒不可遏，肾上腺素急速上升，但听到林的这番叙述，顿时气焰消失的无影无踪，心头瞬间泛了股酸痛，仿佛看见了当年初出社会时的自己。正在这时，陈默的手机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陈默挂了电话看了林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遇见正面迎来的马净，表情复杂，停住脚步，迟疑地对着马净摇了摇头，随即迈开脚步走入电梯。
　　马净也有点怒发冲冠，却不知对林如何说，怎么说，以什么方式说。就在她快控制不住，想要大发雷霆时，手机铃声打断了她。是陈默发来的，只有一句话，“好好栽培她”。
　　马净感到不可思议，林犯了这么严重的问题——仓库除了吧员和直接管辖的经理可以直接进入外，哪怕是老总想进也要通过她或陈默的批准。这些其他人不知道就算了，陈默竟然也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想到陈默刚才入电梯前的表情和对自己摇头的动作，马净越发不能理解，就坐在原先的位子上，沉默不语。
　　林站在原处直直的看着马净，时间一分一秒的爬过，然而马净却没有任何的反应，哪怕只是说说她骂骂她，打破这尴尬的气氛也好。然而除了二人不同频率的呼吸和电脑里唱着闷声的当下流行歌曲外什么再没有掺杂多余的声频……委实难受。委屈情绪油然而生，眼泪也破眶而出，虽然自己最初想法是好的，想多学点，但毕竟社会有社会的规矩，酒店有酒店的规章，或许自己真的做错了，不应该不得到许可就跨入目前还不属于自己的天地。“对不起……”林擦干眼角的泪滴，勇于承认自己的错误，才能让自己不会一错再错，这是母亲一直以来对她的教导，也因为这样让她在人生路上少走了不少弯路。
　　马净诧异的看着林。“对不起，我不知道仓库不能随便进入，只想着多学点，就能尽早上手帮你忙……下次不会了……”尽管没人跟林提过任何有关仓库的规定，但从陈默的表情和马净的动作上多少还是能猜出些的，仓库是重地，不是任何人任何时间都可以随意进入。
　　马净霎那间明白的陈默的表情和那个短信。现在的林活脱脱就是当年的陈默啊。
　　马净将林拉入吧台内侧，林顺势坐在吧椅上，看着马净，眼里除了这个年龄段孩子该有的纯静与倔强外，还透露着不易察觉的不应现阶段拥有的小心翼翼与患得患失。
　　事后每当林回忆起这段，将她们视为救世的神时，她们只是笑笑而过，从不接下茬，因为只有她们自己心中知道当时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那次经历让林初步懂得了身为一名吧员应该遵守的规章，应该做的事，应该懂的知识。陈默和马净一改之前作风，经过这件事，二人都没有对她作出太大处分，只告诫她仓库不可以随意乱进，若想进必须先跟她们打声招呼，主要原因是因为里面物品加起来金额之大，外之，每件商品都有存档记录，少一件都担待不起；陈默对她态度也没之前那么冷淡，但还是没有表现的十分热情；至于马净，或许一开始就对她没什么印象概念，只觉得这人还算好相处，也很愿意去相信他人。之所以这么认为，全因为晚上工作时马净完全放心的将取烟取酒活分配给自己，而当自己找不到客人索取对应的商品时，马净也十分有耐心的一边物品，一边告诉林那些物品所放的具体位置。
　　工作时总能让人忘记时间的流逝，不知不觉月亮已爬上枝头，不知不觉客人已陆陆续续走得差不多，不知不觉下班的时钟已经敲响。林换上了便装，准备从员工通道下至楼底回宿舍好好休息，独自走在已关闭所有照明设备的走廊上，借着楼梯间传来的薄弱灯光缓慢前行时，忽然一个黑影从身边滑过，不禁感到一阵冷风，还没反应过来是谁时，正好从后面传来了不大不小的叫声“阿默”，如同一颗小石粒掉入浅水沟，没有多大的反映只是激起了几圈小小的波纹，听得出来是马净的叫唤。
　　“阿默”是陈默吗？林犹豫了，如果是，那还真是这是林第一次听到马净这么叫她，一天下来，虽然她们之间没有太多交流，但每次谈话时，马净都十分恭敬的叫着“经理”。机敏的林顿时感觉她们的关系并不止表面上同事这么简单。这么晚了，她们一起下班，会聊些什么呢，会聊到她吗？会聊到她今后的去留问题吗？
　　林倏然有种压迫性紧张感，呼吸困难加重，不断冒出一肚子的问题，然而却无人为她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