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钱
钱是好东西,有了它贫穷变为富有,卑贱变成高贵,无理变得有理,钱就是这世上无所不能的神仙。二傻子长到三十多岁,没见过两张十块钱在一起的样子,对钱的渴望胜过饥汉对白馍的向往,以至夜夜做梦都和钱睡在一起。可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也攒不下几个蹦子。虽然自耕自种不愁吃穿,但吃与吃不同,穿和穿也不一样,高低贵贱不都是从衣着上区分么?看电视里富人偎红倚翠,香车美女,二傻子的口水往往就流一地。他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像村长那样一夜暴富啊。
二傻子明白,这希望于他无异三伏天下大雪。正在他绝望之时,有人对他说城里有一富人得了肾病,想买个肾换上,价格出到了十万,机会实在难得。那人说:“其实每个人身上都有两个肾,去掉一个也不影响吃喝干活。”一个比枣子大不了多少的肾能卖十万?二傻子傻呆呆地愣怔了半天,遂决定卖掉一个。他失去一个肾,但得到了十万钞票。他把钱藏到炕洞里,夜深人静就掏出来一张张数,一张张地一数就数到鸡叫。
他觉得自己还是不够富有,望着那满炕钞票感叹:若是再有十个这么多就好了,那时自己才算百万富翁。他依然粗茶淡饭,舍不得从炕洞里拿出一分花花。
这时又有人建议他卖掉半个肝,可得二十万。
“肝是可以自己生长的,去掉半个,很快会再长出来。”那人说。
这可是比种庄稼强多了。二傻子想,于是拍板成交。
二傻子有了三十万,成了村里村长之下的第二富户,可离他的百万梦想还很遥远,他依然高兴不起来。之后他又卖掉了一个眼角膜,又赚了十万元。
一富人出车祸掉了一只手,希望出价二十万买一只接上,二傻子便跑到医院,把一条胳膊卖了。他想,有钱了,还要胳膊何用?有钱什么都能买到,自己只要坐在家里享受就行了。
又有人因搞人家老婆,被人阉了,想花二十万买一个接上继续寻花问柳,来找二傻子。二傻子想,反正自己的又没老婆,要它何用,就答应了。
村长不小心让拖拉机压掉了一条腿,相中了二傻子的健壮,两人讨价还价,最终以二十万把二傻子的左腿移植到自己身上。
二傻子成了真正的百万富翁,村长还给他颁发了奖状,表扬他善于就地取材脱贫致富,号召全村人向他学习。可他总不快乐,毕竟相比村长他还差的太远太远。村长控制着全村的经济命脉,轻轻咳嗽一声村里就能霹雳闪电。二傻子多么希望成为村长那样的人啊。他每天拄着拐,佝偻着腰站在街上,用一只眼瞄着来来去去的男男女女发呆。也时有漂亮的小妹子冲他嫣然一笑,似有勾引之意,二傻子并不理会,他是去势的种羊,早没了男欢女爱的欲望。他心里除了钱干净得像腊月里的场院。更令二傻子奇怪的是,过去盼望天天能吃红烧肉啃烧鸡,现在终于有钱买了,却没了丁点胃口,觉得还是粗茶淡饭可口。
村长是村里的首富,自从换上二傻子的腿和他亲近了不少。他动员二傻子说:“你那钱藏在家里等着发霉喂耗子?高息借我用,保你一年挣个十几万。”二傻子愉快地接受了,他成了村长的合伙人,人人都该高看他一眼。
不久,村长半夜三更进了医院,传话出来,若不赶紧换个心脏,很快就得去见阎王。有人找到二傻子,说:“在这村里,村长最器重的就是你,你不能见死不救吧?你现在这样早不是个全人了,干脆把心脏卖给村长得了,村长给你一百万。这样你有了双百万,村长也能活命,可以继续帮你的钱生息长利,不然,村长一命呜呼,你那钱也跟着上了西天,找谁去要?你这残废人不也得饿死?救村长就是救自己,你好好掂量掂量。”二傻子一听此话有理,赶紧签了字。
二傻子当然也就死翘翘了,起死回生的村长给二傻子买了口上好的柏木棺材,还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入殓之时,没忘将二傻子的钱连本加利放入棺内,只不过不是现钱,而是一张二百五十万的支票。每年清明,村长便带上三妻四妾和成群的儿女去二傻子的坟前,烧点冥币,洒点清泪。
(本文当算寓言,虽虚实有,其中之意,无须赘言,仁者见仁吧。)
2013-3-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