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那一场温馨的雨
　　
　　 图/文 雁过无痕
　　
　　 小雨，还在不知疲倦地纷扬着，执拗的像长了脚，争着抢着从高处往下跑；那漫无边际的姿态，像正有一双纤巧的手牵拽着晶亮亮的线穿梭着，织就了天地间这张冥冥的网；
　　 午饭后，尤其是在这样的雨天，几个小时的酣眠让心变得慵懒又有些迷离了。女儿依旧赖在炕上，翻来覆去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仿佛还在甜香的梦境里呓语。
　　 睡醒了的我，闲散地坐在炕头上；目光延伸着思绪的方向，敏锐地捕捉着空气里那些游丝般的沉醉和清醒。
　　 屋檐前的电线上，早已垂挂了一串沉甸甸的晶莹又剔透的珍珠；微微晃动着，似乎想小心地舒展一下筋骨，可是仅仅这细微的举动，就让这些娇贵的小东西儿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凌霄花依旧在努力地往高处攀，只是一簇新鲜的绿，还没见半个骨朵儿；许是光顾着好高骛远，却忘了开花的本分。它牢牢地绊住矮屋的那一角墙头，看上去趾高气扬的。等终于攀上了矮矮的屋顶，又极不满足的把好奇的目光延伸到更远更高的地方。
　　 夜来香们簇拥着，挤在窗外的花墙边，像正忙着讨论刚刚起了头的那个话题。昨晚开过的依旧蔫蔫地占据着枝头，而今晚要开的却又争着努开了小嘴儿，试图要吹出一口气。仿佛就听见了那气流“嘭”地一声，醉人的清香便四散飘溢了。
　　 偶尔，有一只小麻雀欢叫着，从那簇新的绿房子里飞出来，扑棱着翅膀划出一段弧线，飞落在已被压弯的电线上。摇晃。碎落。惊呼。飞起，再落下……
　　 三五只喜鹊，也像要赶来凑热闹，脆生生地叫着；把自己黑白水墨的剪影藏到了杏树油亮的叶子间，愈发生动了视觉的想象。
　　 此刻，这醉心的静谧中羼杂了窗外的雨声和鸟鸣，也还有桌子上那座钟一刻不停的声响。这静中有动的完美结合，似乎让四周的一切都成了一片沉沉的醉。
　　 那台老座钟是极认真的。它总是一板儿一眼的规矩。“咔嗒，咔嗒……”一下下地数，毫不留情地帮你数走手里的时间。这声音倒真是陪伴有些个年头了，以至于让乏味和单调早已变成了悦耳和熟悉的心安。在我们一家人的心里，这声响是一种日日夜夜、不离不弃的陪伴，那是羼杂了浓浓的感情成分在里边的。还清晰地记得，老座钟是父亲从天津调回家乡的时候，同事们留给他的，而今早已成了我们一家人记忆里的珍贵；即使是在寂静的午夜，那一声声极规律的报时声，敲碎地也仅仅是夜的沉寂，丝毫不会惊扰我们的好梦。
　　 女儿这只小懒猫儿又翻了个身，张了个哇哈，仍然微闭着双目在半梦半醒间游离着，还顾不及身边的一切。马尾辫儿在翻来覆去的折腾中，乱了，散了。可是，谁管它呢。
　　 母亲也刚刚睡醒，舒了两只脚，闲散地坐在炕沿儿边发呆，似乎还沉浸在睡时的香甜惬意中。偶尔她会侧过头，慈爱地看看身边的外甥女儿，再瞅瞅如她一般坐在炕头上发呆的我；过一会儿又百无聊赖地拿起身边的苍蝇拍，朝着屋子里那几只起起落落的苍蝇有一搭儿没一搭儿地拍着。
　　 看那股子随意劲儿，似乎并不急着去结果那几只讨厌鬼的性命。能够隔了纱窗钻到屋子里的苍蝇都鬼着呢，它们好像故意要跟母亲逗闷子，转来转去吊着她的胃口，嘤嘤嗡嗡地一点点拱着火儿，等惹得母亲不耐烦要下狠力的时候，却又极其轻盈狡猾地遁了影儿。
　　 拍不到苍蝇，母亲又极随意的把目光转移到高一点儿的后窗上。那是入夏的时候，才钉上的雪白纱窗；经过这么短的时间却也落了一层尘土，变得灰不拉几的。母亲忍不住朝我抱怨着：你瞧，这开着的纱窗上土就是多，才这么几天就发黑了！说完举着长长柄的苍蝇拍，噼噼啪啪又是一番拍打。
　　 看着母亲解气似地拍纱窗，我忍不住笑了：老妈呀，快别拍了，亏得今天下雨，不然一定要尘土飞扬了。
　　 母亲听我这么一说立刻住了手，却还是舍不得放下那个苍蝇拍，东瞅西看地继续寻找着。花白头发的父亲在炕上也早已躺不住了；光着的膀子，不知啥时候罩上了一件暗褐色碎花的T恤；那是入夏时儿媳妇新给买回来的，穿上倒真显得年轻了许多。他老人家一辈子养花养鸟养狗也养鱼，什么都喜好却单单不爱搓麻打牌。晴天白日的忙惯了，下雨天哪也去不成，只能窝在屋里转磨儿；真是一种熬煎，快把人给憋疯了！
　　 父亲忍不住一次次弯了腰，巴大眼睛隔了窗户往外瞅，看雨是不是小了点儿；一看雨真是从粗毛线变成了细牛毛，就回过头忙着操持：我看这段儿雨下的不大乐，你们娘俩儿还是赶紧走吧，要不一会又下大了，就走不了啦！
　　 父亲看着天色替我们发着愁，我却坐在炕头上优哉游哉地赖着不想走；心里忍不住嘀咕：哼！反正放假了，不用再急着去上班；再下我还就不走了，索性舒舒服服住一宿，看看到底是谁怕谁！
　　 这么想着的时候，却还是自然地朝窗外望了几眼；那雨虽然依旧下着，却真得小了很多；零星交织的缠绵。
　　 估计问题真是不大了，于是招呼着女儿，在双亲延伸得不能再长的目光里，乖乖地上路了……
　　 牛毛般细密的雨依旧不时落在脸上或脖子里，不大不小的润泽着，是星星点点沁心的凉意，极自然的就驱走了心头游离着的那丝浮燥，让心变得愈加从容又踏实。看来，走在这样的雨里，倒也真是一种不错的享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