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见你的苍老
被一部电影深深地感动了。
电影的名字叫《又一年》,大师迈克.李的力作,讲述的是一对中老年夫妻婕莉和汤姆的日常起居生活。婕莉和汤姆是一对幸福的夫妻,在他们的众多朋友中,婕莉和汤姆是唯一没有烦恼的人,因为他们彼此深爱,彼此分担彼此的痛苦。深深沉醉在两人那种幸福的生活场景里,一把年纪了还可以激情四射地调情,时不时给彼此一个kiss,暮年时还有这样幸福的婚姻状态,真的是令人无限向往。
思绪被电影牵扯得很远,想起了“白发才女”张允和与语言文字学家周有光。十六七岁时,青春萌动的年龄,我就读过张允和的《温柔的防浪石堤》,被一段纯美得令人心醉的初恋故事深深打动。“当她的第一只手被他抓住的时候,她就把心交给了他。从此以后,将是欢欢乐乐在一起,风风雨雨更要在一起。不管人生道路是崎岖的还是平坦的,他和她总是在一起,就是人不在一起,心也是在一起。她的一生的命运,紧紧的握在他的手里。”从在上海吴淞的第一次握手到以后漫长的岁月中,周有光和张允和并肩走过了将近70年的人生之路。他们是一对令所有人都眼热的情笃伉俪,即便白发苍苍时,他们依然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幸福得像一对初恋的情人。晚年,他俩每日要碰两次杯,上午红茶,下午咖啡,这个习惯几十年如一日地保持着,雷打不动。周老先生后来在口述中这样说:我们的理论是,夫妇生活不仅要有爱,还要有敬。古代夫妇“举案齐眉”,我们今天没有案了,就“举杯齐眉”。喝咖啡时大家举杯,这个小动作多少年,是一个小事情,很有用处,增加家庭生活的趣味,增加家庭生活的稳定。想起了电视剧《金婚》的片头曲,周有光和张允和夫妇的爱情确实可以用那句歌词阐释:爱是天意,把我交给了你,不求一生,惊天动地,只想一爱到底。两位白发老人就是一爱到底的人,不仅一爱到底,还幸福到底,诗意到底,浪漫到底。
几乎每个夏日的黄昏,小区的石凳上,都并排坐着一对老年夫妻,满头的白发闪着动人的光泽。每每从他们身旁走过,我都会尽量把脚步放轻,唯恐惊扰了那份静谧的温馨。幻想着,我和先生飞霜入鬓之时也会如他们一样携手走在夕阳里,坐在屋檐下,慢慢回忆美好的相恋时光。
叶芝有一首耳熟能详的诗《当你老了》:
当你老了,头发灰白,满是睡意,
在炉火旁打盹,取下这一册书本,
缓缓地读,梦到你的眼睛曾经
有的那种柔情,和它们的深深影子;
多少人爱你欢乐美好的时光,
爱你的美貌,用或真或假的爱情,
但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也爱你那衰老了的脸上的哀伤;
……
年轻时谁都会爱,谁都可以爱,爱她青春的容颜、爱她多情的目光;爱他健壮的体魄,爱他敏捷的思维,而多年后的垂暮之年,彼此还爱着对方“那朝圣者的灵魂”和“衰老了的脸上的哀伤”却是多么地不容易。
年轻时所有的浓情蜜意都抵不过苍老时的相互搀扶,年轻时所有的山盟海誓都抵不过苍老时的深情凝望,我看不见你的苍老,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而我愿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而我一生都愿陪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