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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流年』沦落(小说)


作者:墨翁 童生,937.51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6006发表时间:2013-03-29 11:59:30

『流年』沦落(小说)
   吴琼下岗了,带着遗憾,带着沮丧,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她工作十多年的工厂。回头望望还算漂亮的厂房,她一阵阵的揪心,内心酸楚,眼泪似乎想流出来。
   她怎么也想不到曾经轰动全省的工厂说倒闭就倒闭了,好像是做了一场噩梦,当残酷的事实赤裸裸地展现在她面前时,她简直要疯了,她曾经是工厂里的骨干,曾拥有过一张张奖状,一本本荣誉证书,曾戴着大红花受到领导的接待,曾接受过记者的采访,上过电视,登过报纸,昔日的辉煌顷刻间化为乌有,当年的红人须臾间就要沦落为流浪街头的乞丐。
   昔日的繁忙,今日的冷清,这种反差使她心里难以承受,不平衡的感觉叫她伤心落泪,这使她坚定的信念产生了动摇。吃苦耐劳,埋头苦干,辛勤耕耘,这是领导对她的最高赞词,但是,这些曾经的精神鼓舞,现在变得一文不值。为了生活,她得低三下四求爷爷告奶奶地找工作,处处陪小心,时时迎笑脸,这种现状她受不了。
   几天的奔波,她的心凉了,安置下岗工人的地方确实很多,但是她符合条件的简直没一个!岁数大了,不是她干不了,就是人家嫌弃她,更可笑的,有一家招工简章竟要相貌端庄,伶口俐齿,年轻没结婚的,这不是皇帝选妃吗?她气愤地离开了这叫人无法久留的鬼地方。
   她也曾经想过先培训再就业,但是,她哪里拿得起那昂贵的学费!那哪叫培训?简直就是变相收钱,是趁火打劫。她也想自学成材,但是那不是天方夜谭吗?俗话说三十不学艺,现在她已经是快五十岁的人了,是力不从心的年龄,黄土已经埋到脖跟了,她有心学习吗?况且即使想学,能学得会吗?再者,家庭的重担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事事不顺心,处处得花钱,过日子还有什么盼头呢?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没有本事的女人都是靠自家的男人生活,而她却靠不住。不仅如此,丈夫还要她去照顾。几年前,自家男人因工伤而废了二条腿,生活不能自理,所有的积蓄都花在这上面,单位又不报销,因此事,丈夫的脾气越来越不好,动不动就要对她大动肝火,她整天忙了外面又忙家里,小心地陪着笑脸,柔声细语好言相劝,怕得是丈夫动了轻生的念头,毁了整个家。一个女人支撑着这个家不容易啊。
   儿子自从上了高中,花钱就像流水,三天两头交钱买资料,做母亲的她又不能不给,可去哪里弄钱呢?
   想起这些,吴琼的神精简直就要崩溃了,她不知道以后的生活该如何走下去。
   当顶梁柱背在她身上时,吴琼受尽了苦难,她想脱离苦海,想离家出走,但是责任心迫使他支撑着整个家庭,她还像在工厂里一样全身心地投入家庭。丈夫的唠叨,她认了,丈夫的烦恼,她劝了,家里一切不如意,她一忍再忍,然而,什么东西都是有极限的,超过了这个极限就会被激发出来,这就是所谓的否极泰来。
   那天,丈夫从床上摔下来,当她从外面回来时,看到的是一片狼籍,她吓坏了,赶紧把丈夫从地下吃力地抱起来,可丈夫认为她在外面胡混,一把摔开了她,大吼着让她滚,她委屈地哭了,然而,丈夫更加疯狂,发疯似的拿起摔碎的玻璃杯向她砸去。
   她的手破了,血流不止,疼得她手指直哆嗦,她强忍着,但是心的疼痛却怎么也忍不了。她想着自己为家庭付出这么多,自己的辛劳还得不到丈夫的理解,这个残酷的现实她怎么也不能接受。她也是一个人呀,她也得受到应有的尊重,但是丈夫自从得病后,她就没有得到应有的自尊,她成为丈夫发泄的对象了,她再也不能忍受这种非人的折磨了,她像火山一样爆发了……
   二
   为了减少伤痛,她把丈夫安置好,暂时回到阔别多年的老家——一个秀美的小山村。
   村里一个中年妇女见了她就像见到了自己的亲娘,满脸的皱纹一下舒展开来,绽放出朵朵花。吴琼见了这满身肥肉,脸肥得像皮球,穿着不合时宜的牛仔衣裤的中年妇女,几乎认不出来了。中年妇女能说会道,拉着她啧啧称赞:“这么漂亮的城市人,难怪认不出我这个乡巴佬了。”吴琼仔细辨认,才发现是老邻居吴青,这变化让她震惊,当初在老家时,吴青是个一表人才的小家碧玉,给她的印象很好,现在乖巧伶俐的吴青这么就变成这模样了呢。她迟疑了一下,便拉着吴青笑容可掬地嘘寒问暖,俨然是亲姐妹一样。
   他们俩拉了一会家常,吴青这才注意吴琼缠着绷带的手,她左看右瞧,不时地问这问那,老道的眼光一下就揭出了她内心的伤疤,她强忍着伤痛的心,把家里的具体情况说个一五一十。吴青善解人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慢慢就会好的。像触电一样,一股暖意直窜吴琼心怀。之后,她跟着来到了吴青修葺一新家。
   吴青像打转的小陀螺,一阵忙碌之后,麻利的吴青端上了香甜可口的饭菜,吴琼像饿狼一样猛吃猛喝。吴青看着她的谗相扑哧一声笑了,风卷残云后,他们又仔细地拉起了家常。
   听到吴琼的遭遇,吴青大骂社会的不公,老天的不善,痛斥吴琼丈夫的暴力,表达了自己的同情,吴青绘声绘色地给她讲起了自己的谋生之道……
   她的老家是个秀美的小山庄,这里风景优美,民风淳朴,然而交通却不便利。大山里的村民们世世代代重复着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的田间劳作,他们没有见过外面的花花世界,没有更多奢侈的想法,他们只知道攒钱娶妻生子,如果哪家娶孩子不上媳妇,无法延续着子孙后代,那就觉得对不起祖宗,在宗族牌位面前抬不起头。即使孩子意外死掉,也要为他娶一房鬼妻。这个传统已延续了上千年,谁也不敢破坏这个规矩。因此,好多家庭因娶鬼妻而耗掉了所有积蓄,好多有头脑的投机分子就钻了这个空子,他们纷纷充当“阴媒”,赚取钱财。
   吴琼早知道这个情况,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其貌不扬的吴青也干起了这个行当,更使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行当竟能发家致富。当吴青想和她联手发财时,她的心动了。在她看来,介绍鬼妻也是积德行善的好事,就好象城里的婚姻介绍所,既办了好事,又赚了钱,这一举二得的好事,不干才是傻子呢。况且,捉襟见肘的家庭情况太需要自己去为之奋斗了。
   虽然丈夫打了她,但她还是原谅了他,她知道他的心情,一个要强的男人,突然之间靠女人来养活,这种自卑感,这种抬不起头做人的心理,她完全能理解。她现在虽然在老家,但她的心还是在家里,日夜牵挂的仍然是与她生活半辈子的男人,她是个传统型的女人,是个贤妻良母型的家庭主妇,她不能不理他,更不能抛弃他。在她看来,一个温暖的家就是一个避风港湾,家毁了,就抵不住海浪的吹打,再坚硬的航船也要下沉,再坚强的人也要毁灭。正因为如此,她才忍受着各种痛苦,抵抗着各种打击,承担起本该男人挑起的担子,她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干,就是想改善家里的生活状况,她绞尽脑汁忙碌奔波就是要丈夫儿子幸福。然而,现实中她觉得自己太无能,更嫌自己命太苦,连累了整个家,不能使家庭幸福。她想多做点事,多挣点钱,把日子搞得红红火火。
   她曾经算过卦,说是近日有贵人相助,今天或许是老天爷开眼,让她碰见了吴青,吴青或许就是她命中的贵人吧!一番思考之后她决定了,准备干这种“善事”来给自己添点钱财。
   三
   她和吴青在掐着手指计算着附近村寨没结婚就死去的女人,突然,一个被汽车碾死的十几岁小女孩出现在吴琼的视野,她眉毛一挑,和吴青密讲起来那个可怕的往事。
   那是一个月前的一天下午,吴琼骑着自行车穿插于各个下岗职位介绍所,处处碰壁之后,她心灰意冷,正要打算回家。突然,她看到一个学生模样的小女孩横穿马路,一辆飞驰的小车正向小女孩驶来,她想说危险,但还没喊出口来,小车已把女孩撞飞出十米开外。当时,小女孩的头部已冒出一滩鲜血,手在不断地痉挛,腿蹬了几下,便不省人事了。和女孩随行的几个同学,对突如其来的景象吓得目瞪口呆,捂着眼睛不敢看那血腥的场面。随即,围观了许多人,人们都不知所措。这时,小车司机拨打了110,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听女孩的同学说,这女孩是东庄的……她觉得小女孩可怜,正值花季却死于车祸了,但是她还是觉得不吉利,吐了两口唾沫,不敢多想就回家了……
   她把情况介绍给吴青后,吴青眼睛发亮说,西下村王良的独生儿子20多岁患病死了。王良很伤心,说什么也要为儿子寻门“亲事”,便央求她做媒,王良答应事办成后给她3000元酬谢费。她老是找不到合适的货源,正为这事发愁呢。吴琼听到后,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是她几个月都挣不回来的钱呀,即使她能挣到一半,也比干什么都强。她可以拿这些钱改善一下家里的生活,给丈夫儿子买一些好吃的食物,丈夫或许能改掉火爆的脾气,家里或许能有几天安静的日子!吴青暗示,只要吴琼好好干,一人一半,正和吴琼心思,吴琼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千恩万谢之后,表示一定要好好干!
   第二天,她和吴青分工后,便直奔东庄打听死女孩的情况。她知道,要想办好此事,腿要跑断,嘴要磨烂,什么气也得受!为了挣钱,她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她认识到这就是她现在的工作,她要像在工厂里一样做好自己的份内事。为了讨好对方,她便从衣兜里抠出不多的钱买了礼物,带着小心,来到了死者的家。
   死者的家属似乎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难缠。她准备的许多话都没有派上用场便轻而易举地搞定了,好心的家属还意外地要把男方给的“财礼”拿出200元来答谢她,她心花怒放,更坚定她所做的事是善事,她想她的事业应该就是这牵线做媒的职业了。
   经过几回奔波,她和吴青商定“择好”的日期,事先把男方的3000元“财礼”送到女方的手里,只等着“大喜日子”的到来。
   一个晴朗的上午,东庄村边的河畔上,几个男人抡动着锄,挥舞着铁锹,在家属的指挥下掘开小女孩的墓,墓的旁边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红色纸货,墓的前方供奉着供品,燃着香火。女孩的父亲在墓边唏嘘着,泪像泻洪的河水,淹没了他整个脸。喜庆的唢呐声刀一般地刺痛了吴琼的心,她不知道这种场面该如何形容,随着一声吆喝,小女孩的棺椁露了出来,被慢慢抬升,最后放置在地上。阴阳先生嘴里嘟噜着咒语,一遍又一遍地磕头焚香,随后,一阵大火烧了所有的纸货,唢呐队带头,后面跟随着棺椁和送亲迎亲的人们向西下村走去……
   四
   吴琼拿到女方给的200元和吴青给的1500元钱后,其复杂的心情难以言状,她不知道这到底是喜事还是丧事,这1700元是自己的血汗钱还是女方的血肉钱,她的心被揪的一阵阵发疼,可她又一想,人各有命,富贵在天,小女孩虽然早逝,但她有了归宿,有了一个温馨的“家”,自己为她牵线搭桥,也是积了阴德,拿这点报酬也是应该的,毕竟自己也在生死线上挣扎。
   吴青不知怎么知道了她私自拿了女方200元钱的事情,非要和她平分,她不愿意。心想,男方私下里给你多少钱谁能知道!就这样,两人吵吵闹闹,闹翻了天,吴青发誓再也不和她合作了,她也发誓自己要在这条道上走下去,要比吴青做得更好。
   吴琼第一次拿到自己挣来的钱,高兴的像过年一样,她盘算着,如果自己能这样一直干下去,幸福的生活就会越来越近,她思考着怎样去闯自己的事业,她相信360行,行行出状元。她完全能创造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吴琼拿到那1700元钱后,兴奋的好几天都睡不着觉,她想:别人为什么总是行有车食有鱼卧有榻,花天酒地快乐无比?自己也并不笨,为什么总是过穷日子?她思考了几天,终于想通了。现在的政策是让一部分人先富裕起来,但富裕起来的都是什么人呢?不是地痞就是流氓,真正靠本事富裕的寥寥无几,自己虽然知识不多,但是头脑还算灵活,为什么不去拼搏呢?就拿当“媒婆”来说吧,没费多大劲就得了这么多钱,总比出力不赚钱的工作要好,既然如此,为何不在这方面多动些脑筋呢?
   经过深思熟虑,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心中逐渐清晰了。
   她走村串户,打听所有没结婚就死去的男男女女,分别记录在册,然后逐门逐户上门游说,做思想工作她很在行,她的游说,使每家每户无不动容,表示花再多的钱也要为儿女们办“婚事”。她根据每家的经济收入,调节价格,面谈后达成协议,然后牵线搭桥,促成交易。
   她干了几场漂亮的生意后,账上有了进款,但是她已不满足这微薄的介绍费了,婚源是有限的,而且男女比例太不搭配,这样下去不是造成“资源”的浪费吗?她现在已经尝到赚钱的甜头了,不想让在眼前晃悠的金钱跑掉,更不想让吴青之流们赚走,她一家的幸福生活就绑定在这里了。吴琼想着这事,脸都变得狰狞了。
   经过大胆的假设,她悟出了一个连经久沙场的吴青都没有想过的道理:要想赚大钱,自己首先要成为死者的家属!这个中的秘密是谁都不能告诉的,下一步她就要小心求证了。
   吴琼是胆大心细头脑灵活的女人,就她的智商而言,没有多少人能比得上她,况且她以前在工厂里练就了一身吃苦耐劳的本领,凡是她想干的事情没有办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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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吴琼自己下了岗,她的男人因工伤废了两条腿,孩子又在读高中,自己既没有什么技术,也不在埋头学习的好年龄,找不到工作家里就没法正常过日子,这一连串的打击和重负,是一个柔弱的女人所无法承担的,何况,自从男人病后脾气也相当恶劣,不但得不到他的理解和帮助,甚至还遭到男人的打骂。当吴琼负气离家出走,遇到当年的老邻居吴青,得知她在干“阴媒”这个行当,就下决心自己要做出一番“事业”来!她开始先是游说各家未婚死去男女孩子的家属,让他们促成阴婚以从中赚取利润,后来竟找来一些没人认领的尸骨冒充女孩,“嫁给”那些未婚先亡的男子们,以至于最后良心受到谴责,自己变得疯疯癫癫。小说以悲情开始,以悲剧结尾,通篇都在吴琼的矛盾心理中徘徊,把一个不通过正常手段赚钱的女人的心理,描写得细致入微,她最后虽然疯了,但却也算是醒悟了,好在这样荒唐的事情,吴琼的男人和孩子并不支持,而且男人选择把吴琼昧良心赚来的钱一一送还,确是明智之举,吴琼儿子表示今后会“堂堂正正做人,规规矩矩做事,挣干净的钱,走光明的路”,让人心里也得到不小的安慰。文章正面告诉人们,做人要堂堂正正,君子爱财,但要取之有道,走歪门邪路得到的钱财,最终不但得不偿失,反误了自己的前程和健康。人一旦沦落了,作出的事情往往让人不敢恭维,一篇给人无尽启示的好文章,拜读并推荐大家共同欣赏。【编辑:红袖留香】【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3033015】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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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红袖留香        2013-03-29 13:40:05
  墨翁的文章总是能够紧抓住读者的心,让你一气看下去,,看不完不罢休。文中吴琼是让人可怜的,自己不但下岗,男人双腿残疾了,读高中的儿子也正需要花钱,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委实不该去挣那昧良心的钱,最后把自己反倒逼疯了,这个结果是悲惨的,也是必然的。让人深感安慰的是最后吴琼男人的做法和她儿子的思想都是积极阳光的。希望人们能够从中看到里面隐含的深意,本分做人,规矩赚钱。君子爱财,却要取之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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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楼        文友:逝水流年        2013-03-30 09:28:37
  品文品人、倾听倾诉,流动的日子多一丝牵挂和思念;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爱,是人世间最美好的相逢,用文字找寻红尘中相同的灵魂。
3 楼        文友:红袖留香        2013-03-30 12:22:18
  恭喜墨翁作品获精,期待你的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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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 3 条 1 页 首页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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