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问为什么》（三）

　　这个在凤县小有名气的贾富贵经理秀丽也是认识的，赵国强单位开发的这栋六层楼的家属楼一楼的十几间门面房就全部租给了贾富贵开了汽车修理厂。贾富贵四十多岁的年纪，中等个头，身材偏瘦，人看起来倒是一副端正和善的模样。这个汽修厂也就雇了四五个修理工，在秀丽看来这个修理厂的生意也很是一般。贾富贵让自家的一个亲戚在管理着汽修厂的日常事务。贾富贵平日里很少在这个修理厂露面，倒是贾富贵那个高大、肥胖的老婆隔三岔五的来修理厂大呼小叫地查看着修理厂的经营情况。
　　秀丽听说贾富贵旗下还开有平安公司和顺达公司。秀丽也不懂得这些公司是做什么的，这些都是从丈夫赵国强以及单位同事的口中无意识听说的，从一些只言片语的谈话中秀丽估摸着大概是从事本县的客车营运和管理事务的股份公司。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秀丽在心里暗自琢磨,别看人家贾富贵外表倒是一副其貌不扬的形象，可人家却干着大事业，在这个小县城可是人尽皆知的大企业家，手下拥有好几个公司，这些公司还和国家管理部门的一些机构有着相互依赖的关系，在秀丽眼里人家这才是个不露锋芒，大智若愚的厉害人物。
　　时间在秀丽的期盼中一天天过去了，秀丽满怀期望，渴望着自己能早一天去驾校上班。一个多月转瞬即逝，转眼已到了万木萧瑟的深秋时节了，天气日渐变得寒冷起来，可就是一直等不来通知上班的日子。秀丽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动辄在丈夫赵国强面前唠叨，可赵国强总是不耐烦地说：“就你这急脾气烦人，你两年时间都在家里闲坐过去了，也不差这一两个月呀？人家驾校的手续还正在地区办理着呢，你以为人家就不着急？不过听说手续就快要审批下来了。”
　　农历九月二十八这天下午，赵国强打电话告知秀丽下班后他有个应酬，不回家吃饭。晚上八点多时，赵国强终于回家了，脸上带着饮酒后才特有的那种傻笑。赵国强进屋后换上拖鞋往沙发上一躺，一边用遥控器调换着电视频道，一边对秀丽说：“老婆，我向你报告个好消息，我今天中午和贾经理、周站长、超子、老蔡他们一块去小四川酒店了，今天是你老公我请的客，可这个客你老公我可是请的心情舒畅，贾经理今天下午可告诉我了，明天早上他接你去驾校上班。”赵国强平时是不大喜欢说话的，向来是个比较严肃的人，可只要几杯酒下肚，赵国强的话就会变得多起来，人也会变的幽默、好笑起来。
　　“可明天不是礼拜天吗？怎么还上班？”秀丽不解地问。
　　“就你个娘们家事多，人家是私人企业，哪里休什么礼拜天。可宝贵今天和我私下里说了，人家说怕你没经验，人家那个新开的驾校规模大，工作比较辛苦，怕你一时半会适应不了，就把你和西郊五类车驾校那个女的做了调换，决定让你去西郊的五类车驾校上班。宝贵这个西郊的五类车驾校已经办了好几年了，主要针对培训农用车和摩托车，工作比较轻松简单，让原来在西郊负责报名的那个女的去新开的驾校上班。反正这两个驾校都是人家贾经理开的，而西郊那个驾校工作量小，上班时间也短，你每天下班后也不影响咱给一家人做饭，这对咱来说也是好事。人家贾富贵经理也说了，西郊那边的工作时间是每天早上八点上班，十一点下班；下午两点上班，五点下班。礼拜天主要是去值班，可以酌情早一点回家。这份工作每天上班时间也就六个小时，回家按时给一家人做饭看来时间还是很充足的。这份工作人家可是看周站长的面子才照顾咱的，咱也要给人家长脸，你上班后可要给人家好好干事，可别辜负了人家对咱的一番好意。”赵国强喋喋不休地交代着秀丽。
　　“不是说好让我去新开的汽车驾校上班吗？怎么就这么小瞧我，临时又变卦了？”
　　“你就知足吧，能有个工作让你干就已经很不错了。在哪个驾校上班还不都是给人家打工？何况能有这份工作还是沾了人家周站长的光，你也不想想凭你老公我一个单位的小司机人家能给我这个面子？”
　　“贾经理说没说一个月给我发多少工资？”
　　“这我哪好意思问呀！人家学校又不是你一个员工，别人发多少肯定你就是多少。反正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好歹有个事做也免得你闷得慌，工资多少你也就别计较了。”
　　丈夫的话秀丽觉得在理，只是在心里琢磨着什么是五类车驾校？自己在这个县城好歹也住了十几年了，居然孤陋寡闻不知道县城还有这样一所驾校，再一想自己过去知不知道也没啥子关系呀！
　　第二天早上不到七点，秀丽就匆忙起床了，梳洗一番后，就去厨房热了昨天的剩饭。然后上身换上一件新买的皮夹克上衣，下身在羊毛裤外面穿了一件新买不久的牛仔裤。秀丽照照镜子，眨了眨那双依然很有神的大眼睛，自我感觉挺不错的。心里想着，这第一天上班，可一定要打扮得精神点，可别让贾经理和学校的员工们觉着自己形象太差。看看表已经七点四十了，就嘱咐还赖在床上的赵国强起床后要和女儿出去吃早点，然后就径自下楼去大门口等贾经理了。
　　初冬的清晨寒气袭人，公路两旁的树木带着稀疏的枯叶挺立在冷风中。因为是双休日公路上稀稀拉拉有几个行人由东向西朝较繁华的车站方向走去。宽阔平坦的公路好像在冷空气的威慑下一下子变得孤寂起来。楼下的“四通汽车修理厂”大门紧闭，门前空地上落着一些枯叶。秀丽孤零零地站在汽修厂门前等着贾经理的出现。
　　秀丽眼巴巴地在楼下站了快半个钟头后，贾经理才开着俩红色的夏利车出现在了修理厂门前。贾经理停下车，微笑着走出车门对秀丽说：“秀丽，让你等好一会了吧！我早上送儿子去补习班，耽误了时间，咱俩这就去学校。”
　　“宝贵哥，没关系，我也就等了一小会。”秀丽有些拘谨地说。秀丽过去和家富贵也就是在修理厂门前碰过几次面，俩人几乎很少搭过话，秀丽此刻就显得有些紧张。
　　贾经理上了车，秀丽也就紧随其后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贾经理一脸招牌式的微笑，手握方向盘，脚踩油门，汽车就缓缓启动，然后就平稳加速开上了公路朝西边飞奔行驶。
　　“西郊这个驾校是我一个人开的，新开的那所汽车驾校可有好几个股份，所以我就临时决定让你去西郊上班。以后你的任务就是负责接待来报名的学员，每个学员都必须让购买两本培训教材，书钱按书后面的标价收。”贾经理一边开着车，一边对秀丽说。
　　秀丽口里答应着，心里却带着些许隐隐的不安。心里莫名的浮现出宽敞明亮的教室，开阔平坦的教练场地，技术高超的教练，那些来学习驾驶技术的男女青年……而自己就要在这样一所令人向往的学校上班了，自己能胜任人家安排的工作吗？五类车驾校这个名词在秀丽心里还真是一个很陌生的概念，秀丽也不了解什么车是五类车，只是凭着自己的想象在胡思乱想着。
　　秀丽很想询问贾经理一些学校的情况，想想上班后自然而然就一切都知道了，也就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贾经理也不再多说什么，专心致志地开着车。十几分钟后汽车在县城西边沿地段的近郊一个十几间的两层楼房前的空地停了下来。贾经理笑眯眯地下了车，秀丽也有些疑惑地跟着也下了车。
　　这是一座半旧不新的两层楼房，秀丽七八年前回老家也经常坐客车从这条路经过，这座楼房以前是县交警大队盖的办公楼。后来公路改线，这条道路也就变成了地方道路，客车和公交车也不再走这条楼，秀丽也就再没从这里经过过。因为缺乏养护，这条路的路面上早已没有了过去的那层水泥路面，变得坑洼不平。因为天气较冷二楼的房间大都关闭着，各个小房间的栗色木门上写着一些标志。“队长办公室”、“副队长办公室”、“政委办公室”、“会议室”等。从这些标志上秀丽明白二楼看来仍然还住着交警。
　　一楼的西侧有一个大铁门，看起来铁门里面一定是一栋大楼的后院。一楼的十几间门面房每间全都是清一色卷帘门紧闭，因为公路的改线，这里显得很是荒凉和萧条。中间的一个卷帘门旁边挂着一个窄长的木质招牌，上面写着清晰端正的黑漆大字“XXX五类车驾驶培训学校”。贾经理从兜里掏出钥匙拉开了招牌旁边那间屋子的一个卷帘门，然后推开里边的那层玻璃门，笑着招呼一脸疑惑的秀丽一块进去。这是一间比较简陋的屋子，屋子的后墙有一个玻璃窗，透过窗玻璃可以看到后院的情形。屋子左侧离玻璃门一米处放着一个正方形的办工桌，桌子边上放着一把老板椅；靠西边的墙根放着一个组合沙发，用花格子布做的的沙发套一个个罩着。东边墙根放着一个高低柜、高低柜旁边放着一个有两层隔断的一米五宽，一米二左右高度的简易的柜子。那个简易的木柜子隔断上放着几摞好像是档案的东西，上面落着一层淡淡的灰尘。
　　贾经理从办工桌下面拉出一个电暖气，插上电源，打开开关，然后就笑着对秀丽说：“天气冷，你先取取暖，我打个电话让刘玲过来交手续。”然后就掏出电话打起了电话。
　　贾经理掏出手机和那个叫刘玲的女人通了电话，挂了电话后贾经理笑着对秀丽说：“你就在这儿等一会，我去接一下刘玲。”然后就径自开车朝着刚才来的方向返回。秀丽一边心绪不宁地坐在办工桌旁的老板椅上烤着电暖气，一边疑惑地打量着这间办公室。房间右侧的墙上挂着七八个装裱整齐的长方形镜框，挨边上的五个镜框里镶嵌着条形字符，字符上书写着学校的各种规章制度和学员培训条例。后边两个稍微大点的镜框里镶嵌着两幅画，画面上是一些开着三轮车和摩托车的人在一个插着五个杆子的场地驾驶着车辆绕杆子操练。秀丽扭头看看左侧，墙上悬挂着营业执照、税务登记证、还有一个五十公分宽，七十公分长的镶嵌在镜框里的匾额，匾额上分别写着一些理论培训教员和驾驶技术培训教练的名字。“这到底是一所什么样的学校呀！这个办公室怎么脏兮兮的，好像所有的东西上都落着一层浮尘？就好像好长时间没打扫过似的。”秀丽在心里叽咕了一句。但转眼又一想，昨晚不是刮了一夜大风吗？也许门窗不够严实，尘土就无孔不入地飘进来了。坐在办公桌旁放眼望去，公路南侧是稀稀拉拉的几户人家，这几户人家都是两层的楼房，屋后是一片沙土地环绕在一些树木之中，田地的后面就是若隐若现的河堤了。
　　大约半个钟头后，贾经理就又开着他那辆红色的夏利车返回了，贾经理和一个看起来四十出头的女人一块下了车。俩人一块走进办公室。贾经理笑着向秀丽介绍说：“这是刘玲，是物价局刘峰局长的妻子，现在就让刘玲把手续向你交一下。”
　　然后又指着秀丽对那个刘玲说：“这是李秀丽，运管所赵国强的妻子，你俩也认识一下。”
　　“这个贾经理做事还真是雷厉风行，这初来乍到的什么都不懂都就立马要教自己接手续，也不知道这个手续是怎样个交接法？“秀丽心里琢磨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怦怦怦直打着小鼓，但还是硬着头皮等等人家刘玲怎样给自己交手续。
　　贾经理不慌不忙地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上，然后就顾自坐在沙发上边烤电暖气，边吞云吐雾地抽起了烟。刘玲从兜里掏出了一把钥匙打开了东边墙根的那个高低柜，然后对秀丽说：“秀丽，你过来看一下，这个柜子里是三种类型的培训教材，你分别点一下数，然后给我打个收条。”
　　高低柜里装着一捆八开的大书，和两捆十六开的小书，秀丽蹲在高低柜前分别点了那三种书的数目，和刘玲确认了一下数目，然后在刘玲寄过来的两张白纸中间衬上复写纸给刘玲一式两份打了个收条。刘玲让秀丽保留一张，自己拿了一张，然后这个手续就算交接好了。原来交接手续就这么简单，秀丽忐忑不安的心情顿时放松了下来。
　　看到两个人交接清楚了，贾经理站起来对秀丽说：“秀丽，你等会十一点下班，今天早上老王有事请了假，老王下午来上班后会告诉你上班后要干的工作事宜，我现在要送刘玲去新校区上班了。老王是咱运管所所长王站长的哥哥，不知道你俩以前认识不？”贾经理后边的那句疑问句好像并不需要秀丽回答，说完这句话后就一副急乎乎的模样向秀丽道别，然后就和刘玲匆匆上了车瞬间就驾车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