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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流年*分开修行』风雨梨园青山岭(散文)


作者:嘎玛丹增 秀才,1926.7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344发表时间:2013-04-02 16:56:52

风雨梨园青山岭
   青山岭,这个地名本身就散发出浓浓的地域文化特征。岭,是我们川南人对比较高的山的习惯称谓。川南,一般泛指四川省内江市、宜宾市、自贡市和泸州市等丘陵地区。
   青山岭,距离富顺县城约20公里,在我的记忆里对青山岭这个地名很模糊。当我在2007年春天走进青山顶岭名叫梨园的农家乐时,我惊叹于青灰瓦房四周高大挺拔的百年老梨。世间居然有如此高大的梨树!树干颀长高约30到40米,树冠狭小,枝叶细碎。这样高大的梨树在我的印象里是一个空白。
   富顺是一个资源匮乏的农业大县,旅游资源更是稀缺,青山岭原本是一处面积偌大的森林,50年代大练钢铁时遭受了灭顶的命运,山间的树悉数砍光用于“大跃进”了。如今的森林系70年代以后形成的人造森林,方圆面积不到10平方公里。我的兄弟自贡老谢曾经就上山下乡在这个区域,那些已经成林的树干里就储积着他们当年的血汗。近年,青山岭逐渐成为城里人休闲度假之地。诸多的农家乐也应运而生,梨园,就是其中之一。所谓的农家乐,其实就是向城里人提供乡村风味饮食的农家。城里人节假日来到这里,休闲度假。
   正是清明时节,青山岭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雨雾中,山间植被茂密,空气清新。梨园周边除了高大的老梨树,间或有清幽俊秀的楠竹丛林。坐在农家洁净的小院里,听鸟语松风,看池塘雨景,屏心静坐,似乎能还能听见春天在泥土里拔节的声音。
   在这个地方,最让我感到亲切温馨的是农家大院后面那一片修长茂密的楠竹林。它牵动着我心中遥远的回忆,有无数的美丽和快乐生长在竹林里。记忆已经久远,就像山野间溪流的怀想,无论这样穿越,终究要离开大山的胸怀,直至流入江河湖海。
   茨竹林,记忆着我童年生活太多的苦难和快乐。有居必有竹,这是川南农村民居最典型的特征之一。青灰瓦房就落座在幽篁修竹丛中,只是一般不会不是高大清逸的楠竹,更多是茨竹林或牛儿竹林。我整个童年和少年时期生活的后院就是一片茨竹林。我的生父早死。母亲是一个缝纫工人。我和我的大多数同龄人都经受过60年代的困难时期,经历过所有日常生活用品均凭票供应的艰难日子。我和我的伙伴们6、7岁即开始洗衣、担水、做饭,干过拣狗屎、糊火柴盒子、上山割牛草、下河模鱼虾,卖点小钱贴补家用的营生。记得那时10斤牛草卖到运输队可以换得2分钱,一斤狗屎卖给果园5分钱。我们一天可以割30斤牛草,运气好可以拣得三、两泡狗屎。家里的燃料几乎都是我们从酒厂垃圾场拣来的二炭,或茨竹林间枯落的枝叶。
   我和我的伙伴们活动的主要场地也是茨竹林。我们在那里拍纸烟盒、糖果纸、捉迷藏,用弹弓击鸟,用竹水枪玩仗……茨竹林不仅为我们的家庭提供了燃炭的柴薪,还在春秋两季为我们生长着取之不竭的竹笋。尽管那些在今天看来属于美味的环保竹笋,在当年由于家里缺少油水,我们的肠胃里因为吃过太多的清水煮笋子变成了寄生虫的乐园,个个皮包骨头、黄皮寡瘦,但毕竟填充过我们饥肠辘辘的肚子,也必然成为我们今天意识深处百般抵抗的菜肴。
   当然,我少年时期的茨竹林也隐藏过我和伙伴们的不轨和黑暗。镇上赶集那天,我和我的同伴们对于这个五天一次的赶场天都十分期待,早早地汇集在镇上唯一一家供应猪肉的铺面前,等待着凭票买肉的人拥挤时刻,从腿缝间钻进铺面,乘屠夫转身过秤之际伸出小手、拼足力气从木梁上倒挂的猪体上偷扯一小块猪碎肉或板油,然后迅速消失。偷窃成功以后,我们来到茨竹林间,用搪瓷碗作为烧锅,用枯叶做燃料,当日偷得肉屑和猪油的伙伴可以不再去农家菜地里进行第二次偷窃,只需享受“姑姑筵”的最后成果。但“姑姑筵”所需的盐,由伙伴们轮流从家里取用。对于这种五天一次的“盛筵”,我们因为满足了肠胃需要而获得的快感,完全抵消了父母晓知此情后打在我们身体上的疼痛。我们这帮没有记性的饥饿孩子,一直重复着这一“大快朵颐”的游戏,直到我们中间一个小伙伴的意外死亡。
   那是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特殊年代,我和我生不逢时的同伴们在上学外的所有时间都围绕着饮食和油荤进行。在文革最为疯狂的年代,我们还利用另外的方式满足对饮食的愿望。镇上赶集那天,寨子入口通常都有戴着红袖套的造反派把守,进去的人需得背诵一段毛主席语录或诗词方能通行。这成为我们获得一个鸡蛋或一个水果的机会,我们游荡在寨子口,对那些不会背诵的农民进行现场“教育”,条件就是用他们手中的物品进行交换……
   我的一个小伙伴在夏天的一个黄昏为了一个鸟巢里的鸟蛋,从10多米高的木梯上摔下来当场气绝身亡。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亲历死亡,也是那座茨竹里留给我的最为深刻的记忆。伙伴的父亲是一个瘸子,和我母亲在同一个缝纫社,他早年丧妻,对唯一的儿子充满了人生全部的期待,没想到一个鸟巢就生生夺取了一条性命。虽然我当年还不能完全体会这个鳏寡之夫的全部痛苦,但那个男人的眼泪像一条猩红的河流一直流淌在我少年的记忆里,倾诉着一个时代荒唐而狂热的苦痛。而饥饿,成为我们童年和少年最刻骨的记忆。
   茨竹林的欢乐和痛苦结束在一个小伙伴的死亡里,同时也终结了我们没有泡泡糖和电动玩具的少年时代。
   那座茨竹林座落在一个古称立寨的童寺镇,我童年和少年时期生活的地方。
   梨园的风雨湿透了我远方的记忆,尽管青山岭在我褪色的记忆里让我想起了少年时代的茨竹林,由于岁月已经流年,在这个春雨飘洒的梨园故地,因了亘古未变的山色风物,踏林之人已经改变。风物犹存,岁月安在?年少时光里的单纯美好已然消循,剩下一份淡淡的情怀在追忆,时光的隧道里也只剩下苍老的怀念罢了。
   我家乡龙贯山山脉有一处没有竹尖的楠木林,这是一个非常奇特的事实。在梨园看到楠竹,让我想起了这个传说。据传,元帝忽必烈来过那里,因为在户外大便时恰逢竹笋破土刺伤了他,忽必烈一怒之下令人将楠木林的竹梢全部削掉,故这片楠木没有竹梢。
   据富顺志记载:富顺县原为古江阳县治域,北周武帝天和二年(公元567年)划出富世盐井及周围地区设雒原郡及所辖设富世县。隋文帝开皇二年(公元582年)撤郡存县,隶于泸州,县域约15万公顷。唐太宗贞观二十三年(公元649年)更名为富义县。北宋太祖乾德四年(公元966年)升县为监,隶于梓州(潼川)府路,境域约30万公顷。太宗太平兴国元年(公元976年)改名富顺盐监。元世祖至元十二年(公元1275年)改富顺盐监为富顺安抚使司、二十年(公元1283年)升为州,隶于四川行中书省之叙州。明太祖洪武四年(公元1368年)降州为县,隶于叙州府。清代因之。民国前期先后隶于川南道、永宁道。民国17年(公元1928年)裁道,隶属四川省。民国24年(公元1935年),隶于四川省第七行政督察区,县域22.09万公顷。解放后,富顺县先后隶于泸县、隆昌、泸州、宜宾专区。1983年3月,划归自贡市管辖。
   据考,中国历代皇帝都没有去过富顺,更不用说去到那个偏远的楠竹林,没有竹梢的楠木林和皇帝的传说,纯粹属于没有任何依据的民间传说而已。尽管,境内沱江下游有抗元名城虎头城等古迹遗址,但没有任何文字记载支持这一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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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某些记忆,经久不衰。某个地点,某个场景,往往会激起一个人内心最柔弱的地方。【风雨梨园青山岭】岭,是家乡人对比较高的山的称谓。青山岭就在富顺这个农业大县附近。春天走在青山岭,走进叫梨园的农家乐,百年老梨树让人惊愕。青山岭本是一个偌大的森林,可在后来的开发中,变成了一个个农家乐,供城市人吃乡村便饭、休闲娱乐的地方。走过青山岭,走进童年的记忆,那些在茨竹林里读过的岁月,历久弥新。那些六七岁就与同伴们洗衣、担水、做饭,拣狗屎、糊火柴盒子、上山割牛草、下河模鱼虾,卖点小钱贴补家用的年月,那些苦难和艰苦,常常在不经意间忆起。曾经为了一个鸟蛋丧命的小同伴,竟然是一个鳏寡之夫的全部期待,在那个饥荒的年代,为了这个鸟蛋,就生生地丢了一条性命,可悲可叹。梨园的风雨湿透了所有的记忆,那些难忘的曾经,将会伴着一个人走过余生。这篇作品,历史意蕴深厚,语言质朴精练,教育意义深厚。推荐赏阅。【编辑:温柔小娴】【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3040317】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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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温柔小娴        2013-04-02 16:59:13
  精练的文字,富含历史意蕴。
   拜读赏阅,问好丹增老师。
一个热爱文字而不靠文字过活又不甘平凡的伪小资,一个不断在文字中寻找自我完善自我的80后母亲。喜清宁,崇尚简单。
2 楼        文友:逝水流年        2013-04-03 08:52:28
   品文品人、倾听倾诉,流动的日子多一丝牵挂和思念;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爱,是人世间最美好的相逢,用文字找寻红尘中相同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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