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石村九八年的秋天是黄灿灿的，也是宁静的，牛羊顺着破破烂烂的公路啃着皱巴巴的秋草，公路上要隔几天才有一辆颠颠簸簸的拖拉机进村拖烤烟。
　　 对于毛三来说是惬意的，当然他甚至不知道“惬意”这两个字怎样写，写出来他也不会认识。但是我们还是用惬意来形容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因为今天他到乡里卖烤烟，信用社戴眼镜的黄飞硬是要扣他的贷款，他竟然大胆地骂了那个戴眼镜的家伙是贪官，揭露他赌博嫖娼、大吃大喝、不知贪了国家好多钱。搞得那个家伙很狼狈。虽然钱还是着扣了，但他觉得出了口恶气，觉得自己很不得了。
　　 毛三吃过晚饭就迫不及待地钻进了老相好彩彩的床上讲起了今天的英雄壮举。彩彩的老公到深圳有一年都没回家了，这对毛三这个单身汉来说是绝好的机会。在彩彩的床上，毛三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讲他的英雄壮举，甚至还添油加醋地描述了许多细节，比如自己是怎样地理直气壮，周围的人是多么地赞赏和羡慕他，黄飞是多么多么地窝囊，不敢吭声等等。毛三一直讲了有近两个小时，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一点钟。这时候，毛三才幸福地爬到彩彩的肚皮上满足地动作起来。
　　 淡黄而扁平的月亮在狭沟的天空上孤独地行走，荒石村的夜安静得能听得见针掉在地上的声音，牛羊在圈舍里静静地反刍。在彩彩家的门外有三个黑黢黢的身影在移动，三个身影摸索到彩彩家的木门外，突然一个身影用力把木门给踹开了，三个身影一下子摁亮了手电，奔到了彩彩的细屋，用手电光照亮了床上两个赤裸的身体。
　　 一个戴眼镜的家伙得意地笑了起来：“嘿嘿，狗日的偷奸，让老子给逮着了。”毛三惊恐地抬起头试图看清来人的脸，但是手电的强光害得他睁不开眼睛。那个戴眼镜的家伙用手电光照了一下自己的脸说：“怎么，不认识老子了，你狗日的好好看看！”这一下毛三看清了正是他白天骂的那个黄飞的脸。黄飞指了指旁边的另外两个人说：“这是乡政府的工作人员，你现在是犯罪了，人证物证俱在，不要狡辩了。”
　　 “把衣服穿起，跟我们走！”其中一个工作人员厉声喝道。毛三白天惬意的心情一扫而光，只好抖抖索索地穿起衣服来，彩彩也涨红着脸在三个工作人员的监视下开始穿衣服。
　　 三个工作人员命令彩彩给他们几个煮夜宵，夜宵吃完天就亮了。
　　 三个工作人员将事先准备的写有“偷奸犯”的纸板挂在毛三的颈子上，叫彩彩在家里等候处理通知。他们三个押着毛三往乡政府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工作人员很得意，并轮番对毛三进行“思想教育”。他们说，偷奸是严重违犯了国家法律，将会受到法律的严惩。毛三还竟然敢借了国家的钱不还，妄图抵赖，是藐视国家法律的体现，也将受到法律制裁。另外，还污蔑和侮辱国家工作人员，是违反了侮辱国家工作人员罪，也将受到法律制裁。
　　 从荒石村到乡政府有三个多小时的路程，一路上毛三都低着头听三个工作人员的教育，胸前的纸板“垮达垮达”地左右晃荡。遇见他们的村民都主动给他们让路，他们过去后都议论说毛三这回亏大了。
　　 在快要到乡政府的时候，三个工作人员命令毛三摘下了纸板，一个工作人员说：“你愿不愿意接受罚款，愿意我们就可以放你一马，不送你进监狱了！”毛三连忙说：“愿意！”于是三个工作人员要求毛三两天后到信用社交300元罚款。于是他们将毛三给放了。
　　 两天后，毛三将借来的300元钱交到了黄飞手里，并接过了黄三开的“罚款收据”。
　　 又过十天，毛三到乡场上赶场，看见黄飞和荒石村的支部书记在乡场上的小馆子里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