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的破锣声，在那个荒唐动乱时代的农村，是被游斗的“牛鬼蛇神”即将进村的前奏。
　　 锣声响一会儿，只见十几个弯着腰，头戴一米多高高帽的“牛鬼蛇神”，在五十多名专政队员的监押下，一边走一边自己敲着胸前的铜锣，嘴里大声叨念着，我是“牛鬼蛇神”，我死有余辜……
　　 正当村里人都出来看无产阶级专政的威力时，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直奔一个鼻子正在滴血的“牛鬼蛇神”面前，然后把手里攥的一把青草，塞进了他的两个鼻孔里。一个专政队员见状刚要斥责她，一听她依了哇拉地连说带比划，加上村里人的解释，才明白她是个哑吧。于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没有采取行动。
　　 若干年后，村里来了个年轻的后生，把这位没有亲人，又多病在身，早已住进村敬老院的女哑吧接走了。
　　 哑吧走后，村里人断断续续地从敬老院院长那里知道，这位后生就是当年那个“牛鬼蛇神”的儿子，其父平反官复原职后，不仅亲自来，还多次派部下来接哑吧进城住，都没成。直到他离休后五年了，儿子才办成这件事，接她到城里与父亲一起安度晚年。
　　 村里人还从敬老院院长那里还知道，这个当年的“牛鬼蛇神”多年来经常对家人和身边的人说，当年如果不是她用一把青草塞进两鼻孔，再过一会儿就会，他就会因被专政队员打得鼻子失血过多而昏迷，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他时常动情地说，人间的挚爱与善良的真情，并不一定都能用准确的语言表达出来的，甚至不用语言，我就经历过这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