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东山村小学就要来一位女大学生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村落，也成了这个山村百姓茶余饭后的热话题。
　　 难怪人们对大学生的到来这么欣喜若狂，因为东山村四面环山，不但交通不便，这几年的庄稼也常年遭洪水淹没，闭塞的小村自然灾害不断，真所谓雪上加霜，使得东关村村民的日子过的极为窘迫。
　　 东山村坐落在大山的怀抱，属于乡镇里最大的一个村子。村里有上千户人家，家家户户断断续续的站满了山野，村里的人朴实厚道，就是缺少文化。以前这个村子没有学校，村里的孩子一年四季都要翻山越岭到几十里以外的镇上去上学，还要途经一片常有狼群出没的树林，尽管村里人多次想剿灭这为数不多野狼，可残余的几只，还是给孩子们造成威胁。所以，很多家长宁可让孩子一辈子不识字，也不愿冒风险让孩子去镇里上学，这个小村不识字的人推门可见，文化的缺失使这个小村更加贫穷。
　　 小村的校长叫王子凯，今年40岁。他是这个大山里唯一学成回乡的大学生，也是一个孤儿。校长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只知道自己是被村里一个卖杂货的老汉捡来的，老汉到处游走见得世面大，子凯的名字还是他请一个教书先生起的，名字象征着吉祥进取。老汉早早把子凯送到学校读书，直到老汉病重还一再嘱咐子凯，即使我不在了也要想办法继续读书，乡里的王先生说了，只有多读书才会有出息。子凯10岁那年老汉过世，子凯又成了吃百家饭的孤儿。
　　 子凯从小懂事，几十里山路从没逃过学，由于家庭特殊，学习又突出，乡里免去了他的学费，子凯这才得以顺利完成学业。子凯谨记养父的话，考试总是名列前茅，最后以高分考入省重点大学。26岁大学毕业后，他不顾同学们的劝阻，毅然回乡申请办学。子凯想，我从小没有父母，我是被这里的父老养大的，我要把我的知识播种在这里，造福这里。在王子凯不断的努力下，东山村小学终于传来了学生们朗朗的读书声，这里的家长再不用担心孩子翻山越岭，再不用担心有狼的小树林。有大学生教学，周边村子的孩子也都纷纷送进了东山村小学，学生的顿增，老师的短缺成了辣手的问题，五个班加上校长一共才三个老师。两个老师负责三个班，校长负责两个班，子凯忙碌的勉强有吃饭的空儿。调来的老师也是隔三差五的换着，各找借口不愿呆在这个交通不便的贫穷小村。
　　 由于交通不便，去乡里开个会都要走上几十里山路。交通问题更使得农民们不能使用一件机械化用具，就连拖拉机在这里也无法行走，农民们唯有靠着担挑劳作。山里的柑橘又大又甜，由于没法营运出去。只能眼睁睁看着腐烂，面朝黄土的东山村人，穷了一辈子，累了一辈子。王子凯多次向市里反映交通问题，市里也都是以资金紧缺为由，一次次让子凯怀着希望去，抱着失望归。
　　 学校的老师走了一任又一任，没有哪个老师愿意到这贫困的村子来。五个年级，算上校长也只有三个人教课，三个教师除了校长是个大学生，剩余的都是勉强教课的。校长除了教课，还要处理一些后勤的工作，所以，这所学校来了大学生，不但校长兴奋，连村里的人都跟着高兴。
　　 校长王子凯在办公室里低头批改着学生的作业，办公室里一张简单的桌子，一张木头椅子，一张小木板床。办公室虽然简陋却干净整洁，校长大部分时间都在这里度过，直至夜深了才回卧室休息。
　　 “您是校长吗？我是来报道的。”门外一个女子轻柔的声音。
　　 校长抬起头，看到外面一个年轻的女子。
　　 “哦，我是校长！”你是？
　　 “我是来自南京的李小萌，我是来报道的。”面对校长的眼神，女子有些娇羞，赶紧低下头。
　　 “哦，快请坐”校长赶紧站起身，拿过一张凳子。
　　 “太欢迎了，我早就接到乡里的通知了，一直在盼着呢，这村里百姓都知道有个大学生要来，我生怕你不来了呢。”看得出，校长激动的心情使脸上泛起了红光。
　　 校长打量着面前这位年轻的女子，女大学生长的眉清目秀个子高挑，穿着一件米黄的风衣，披着一头飘逸的长发。
　　 “非常感谢你能来我们东关村小学，终于把你盼来了，太好了”校长赶紧端过一杯水。
　　 “小萌接过校长手里的水，客气的放在桌上，谢谢校长。”小萌举止优雅大方，一看就是有休养的女子。
　　 “校长，我是在报上看到你写的论文《关于东山村小学》的论文，就对你产生了兴趣，后来才知道，原来你是我舅舅家王华表哥的大学同学”小萌微微的笑着说，她笑起来很美，只是一说话脸就泛起红晕，说完每句话总爱羞涩的低下头。
　　 “我表哥对你评价很高，我对你更增添了几分敬慕”小萌喝了口水，继续用敬慕的眼神看着校长。
　　 “甭听王华的，他那张嘴一个顶我十个，我这人最平凡了”。校长笑眯眯的，语音浑厚充满男人特有的磁性。
　　 “小萌啊！你能来我们这穷乡僻壤我非常激动，但是你想过没有，我们这里条件艰苦，夏季蚊虫叮咬，整座学校也没有一个电风扇，冬天就是火炕，你住惯了城市里的生活，不知道这里能顶的住吗？”校长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李小萌。
　　 “校长，我来之前，就做好了一切准备，我想我能吃得下苦”。
　　 “请校长接受我的考验，我能行的”。小萌用坚定的眼神看着校长。
　　
　　 二
　　 校长王子凯和爱人都住在学校，爱人叫李翠花，就生长在中关村，以前是个勤劳能干的农村妇女，说话做事干脆利索，嗓门也大，看着说话很厉害，其实刀子嘴豆腐心。翠花要强的性格，从小做活就急，田里更是把好手，经常晨间还带着露水就下地干活，因此，在翠花还未有出嫁前，就落下了严重的风湿病。
　　 子凯失去养父后，受翠花家的恩惠最大，经常三六九在她家吃饭。翠花从小丧母，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比起子凯有亲生父亲一直照顾，还算幸运。由于没有母亲，翠花从小就学着做事，洗衣做饭样样精通，子凯的衣服鞋子都是她做的，有好吃的也总是给子凯留一份儿，拿子凯当哥哥一样看待。翠花爹仁厚热情，为人悲悯。老人家有个逮猎物的嗜好，经常带着翠花和子凯去野外逮兔子，山鸡。贫困的日子，子凯总能隔三差五吃着翠花父亲逮来的野味，也许他今天1,78的个头儿，与小时候吃这些补品有关。子凯考上大学时，也是翠花爹为它准备的行李，路费，和翠花一起送他去的车站，他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对待子凯，对这个没有父母的孩子总是心生疼爱。
　　 子凯时时念着父老乡亲们对自己的恩情，他用一个小本子记录着吃过哪家饭，穿过哪家衣，他在对自己恩情深的人名后面都写一个“恩”字，后面再写上“滴水恩，涌泉报”，只是翠花爹名字的后面，加了“厚恩”两个字。
　　 由于重男轻女的传统思想，中山村的男人倒是有为数不多的稍微认识点字，几乎没有识字的女人。这是令子凯最痛心的事，也是他学成回乡的理由。
　　 翠花从小像个男娃一样，没有上过一天学，整天跟着父亲逮兔子，上山砍柴，下地推车。子凯在她家时候较多，多次教翠花识字，野熟了的翠花没有一点学习兴趣，任凭父亲怎么说，也踏实不下心学，最后只是歪歪扭扭的学会了自己名字。
　　 在农村，如果女人没了劳动能力，是很难嫁的事儿。翠花自从得了风湿病，病情时好时坏，有时候像好人儿似的，有时风湿病急性期走路就一瘸一拐的，手指头关节也经常红肿，自然再难下地。女儿的风湿病让翠花爹唉声叹气愁眉不展，眼看到了出嫁年龄，别说稍好的家庭，就是一般向下的家庭也不会要这么一个累赘。
　　 子凯大学毕业后，回乡第一件事就先到了翠花家，看到活蹦乱跳的翠花手脚红肿，异常伤心。说起翠花的病，老人家也是唉声叹气。子凯赶紧联系同学们，让他们帮忙在大医院买治疗风湿的药，也一再劝慰翠花爹不要着急。
　　 当子凯申请的学校办好后，翠花家突发了不幸的事。在一次给女儿采药时，翠花爹不小心跌落山崖，当有人救起后已经奄奄一息，翠花爹临咽气拉着子凯的手，断断续续的说：翠花...交给你了...
　　 老人下葬时，翠花哭得死去活来，村里人也都为可怜的翠花暗自垂泪。女儿身子有病，还没有个归宿，这以后一个人可怎么过啊！
　　 几个月后，子凯毅然和翠花成了亲，这是乡亲们都意料不到的。不成想一个大学生会娶一个农村妹子，更何况还有个累赘人的病。翠花当时也是不答应，觉得自己各方面都配不上子凯。子凯觉得翠花家对自己恩重如山，翠花虽说不识字，对自己那也是真心的好，不但给自己做衣做饭，心地也是善良的。没了父亲，她需要人照顾，两个人住在一起一是不方便，二是以后翠花该怎么办？思来想去，子凯果断的决定娶翠花为妻子。
　　 两个人的婚礼没有惊动任何人，子凯也没有通知任何一位同学，只有村长和学校的两个老师聚在一起，做了几个菜吃了顿饭，就算是结婚了。婚后两个人日子过的平静安稳，子凯照样忙碌教学，翠花在家里做点灵活儿。当时，翠花在药物的治疗下，病情稳定很多，好的时候可以洗衣做饭，还在院子里种些菜，当病情发作时，就会关节红肿疼痛，不能自己穿衣，甚至连吃饭都要子凯喂。每当这个时候，子凯就会前后忙碌的像个陀螺，转完学校，转家里。急性子的翠花，以前到处野惯了，闷在床上的她如坐井观天，经常闷的大发脾气，甚至赌气不吃饭，摔桌子砸碗，子凯总是好言相劝，耐心安慰。尽管生活节俭，由于长期服药，子凯那点微薄的工资还是捉襟见肘，两个人过着贫困的日子。
　　 最近几年，翠花的病不断加重，经常浑身肿胀，有时候好多天不能下地。刚结婚的那几年，由于翠花的风湿病合并了风心病，医生说翠花千万不要生孩子，这会连累大人的生命。翠花想起自己连个儿女都不能生，不能给子凯留下后代，心里就苦不堪言，觉得太对不住子凯。每次翠花唠叨起这些，子凯都会温和的劝慰在：现在很多地方都有养老院，我们老了去那里更省心，那里很多老人聚在一起，下棋说笑，很开心的。翠花听后只有叹气，不再说什么，她自己清楚，子凯就是安慰自己，他是那么喜欢孩子，连对学生都像对待自己孩子一般。
　　 三
　　 小萌的到来，让学校里多了份温情，也给翠花解除了不少寂寞。
　　 由于现在学校的两个老师都是附近村里的，中午晚上都回家。小萌不来之前，放学后，整座学校就剩下她们夫妻两个，子凯除了吃饭，大部分都在校长室批改作业，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翠花一个人。子凯多次说，我们这马上就送电了，到时候有电视看你就不闷了。可是这话说了一年了也没有实现，翠花一个人寂寞的面对四壁，除了中午晒晒太阳，看看院子里的菜，剩下的只有自己发呆了。
　　 小萌住在了翠花她们对面的平房，中间只隔着十来米。本来隔壁也有一间空房，子凯觉得住的太近女孩子洗漱不方便，太远又怕女孩子胆小。所以，选择了对面。晚间洗洗看不清，又能时时看到对面的灯光，时刻看得见小萌的安全。
　　 翠花看到小萌第一眼就非常喜欢，她对子凯说：“我喜欢这女子水汪汪的大眼睛，还有那一说话就含羞的小脸儿，来了就帮我做着做那，一点也没有城里人架子，我看这个女孩子差不多能呆的下。“城里人都很娇气的，不知道能不能呆的下，倒是挺善良诚恳的，试试吧。”子凯心里没底的说。
　　 东山村小学来了李小萌，校长明显轻松多了。四位老师管五个班级，小萌不仅管五年级最累的毕业班，还有四年级的语文。校长则管三年级，还有四年级的数学，其他两个老师管一二年级。晚上，小萌批改完自己班里的作业，还要帮着校长批改作业，让校长早早回家照顾嫂子，校长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村里人听说城里的大学生，真的来东山村教学了，爱热闹的村民都跑来看，校门口挤满了村民，她们指手画脚的说着有关小萌的话题，都愿意自己孩子能够跟着这位老师上学。
　　 翠花最近的病情不断恶化，腿肿的几乎拖不动，只能在炕上半躺着。小萌不断把自己做的饭菜端给翠花吃，星期天就给做她最爱吃的饺子，帮着给她按摩，陪着翠花聊天说话，两个人形同姐妹无话不谈。
　　 小萌生在城市，却天生勤快朴实，由于母亲也是在农村长大，耳濡目染了母亲一些朴实的思想，也跟着心灵手巧的母亲学得一身的厨艺。当小萌看到翠花种的那些菜，又绿色又省钱，忍不住有时多做两个菜。看着小萌轻盈的在厨房飘来飘去，质朴的性格让校长夫妻对小萌另眼相看，她不但有着城里人的高尚素质，也有着农村人的朴实温和。
　　 由于不忍心看小萌一趟趟的给自己端饭，翠花决定，干脆三个人搬到一起做饭，小萌一个人也值不得起火。于是，翠花的厨房成了小萌做饭的地方，翠花为人豪爽却不爱收拾家务，小萌把翠花的厨房收拾的干净利落，灶台桌子都擦的一尘不染。校长不爱多说话，自小萌来后却总是笑眯眯的，不但学校里成了自己的得力助手，家里更是收拾的井井有条，爱人的心情也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但不爱发脾气了，还乐观了很多。校长看在眼里，感激在心里，对小萌有说不出的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