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玫瑰令(小说)
【一】
抗日战争末期,受国际战事影响,日本在华的局势已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蒋介石亦深知攘外后,需安内,未来的对手是共产党。重庆,戴笠时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局长,他曾命本部在中国共产党的根据地延安,培养了一小批潜伏特务,渗透进去,以来掌控延安方面的动向。
任何被隐藏的秘密,总有被发现的那天,当情报一次次泄露,有关领导就知道,肯定出了内鬼。却也不动声色,以免打草惊蛇,暗地里做了一次能够接触到情报的所有人员的排查工作,终于,一个军统的特工小组被破获,小组里除了组长马光耀,另外还有四人,其中有一人叫方函,他本不是军统方面的人,而是马光耀近年来以利益诱惑发展来的中共人员。
冯立,中共党员,是受过专业培训的电译人员,一直做电文收发、密码破译的工作。就是他最初发现了电译组方函,行为有些异常,虽然他们本来是十分要好的哥们,但是依然上报了领导,顺藤摸瓜,牵出了间谍小组。方函本是共产党,所以当一切暴露之后,他也没有作过多的坚持,很快在好友的劝说下,交代了一切,马光耀曾经对他说漏过嘴,说还有十个这样的间谍小组,渗透到了华南、华北、华中各个地方组织。当初这些人都是统一在一起培训的,这个计划叫“玫瑰令”。
组织上有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让冯立取代方函,回到重庆,化被动为主动,进行反卧底,尽快弄到“玫瑰令”人员的名单。那边的人从来没有见到过方函本人,只是熟悉他发电报时的指法,和一些简单的个人资料。但是,军统局重庆情报处的处长虞德海是一个从战场上下来的老特工,想骗过他,必须经过严密的谋划。
后来,冯立在方函的教授下,成功地模仿了他的指法。然后以马光耀的口吻语气,向重庆传递了几次无关痛痒的情报。
冯立在去往重庆前,延安军区政治部张部长找他谈了一次话。
“小冯,你首先要识清自己所处的环境,不能大意,时时提高警惕,到了那边,就是在敌人的枪口下过活,稍有闪失,那是掉脑袋的事。”张部长是个面目慈祥的人,他一只手搭在冯立的肩上,语重心长地说。
“请首长放心,我一定会出色地完成组织上交代的任务。”冯立毅然一副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的样子。
“你看,你不但要在心理上处处小心,语言上也是。在国民党那边,不能叫首长,而得叫长官,不能叫党,而叫党国。一个小小的疏忽,都有可能让你成为众矢之的。”张部长眼里有一丝担忧,继而补充道:“记住,你的代号叫白鸽。”
冯立意识到,以后的自己,就是站在万丈火海的悬崖边,一个不留神,就会跌下去,灰飞烟灭。
冯立是个有着坚定的意志与信仰的人,临行前,他要求挨一枪,以来增强军统特务对他的信任。
【二】
冯立带着胳臂上的枪伤,来到重庆,虽然他知道,在重庆,也有他们组织上潜伏的一个地下工作组,但是他依旧有孤军深入的感觉。
用方函的名字,在医院处理了伤口,他首先向军统局情报处的行动科科长李鸣报了到。李鸣是个精瘦的人,有一双鹰一样犀利的眼睛,似乎所有的秘密在他的面前都无处可藏。马光耀就是他的部下,是他安插到延安去的,冯立知道,李鸣一定知道马光耀发展了方函,他的首要任务是要让李鸣相信自己就是方函。
那时,李鸣正在猜想,是不是马光耀出了什么问题,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和他联系了。冯立向李鸣说明了一切,说潜伏小组败露,马光耀被囚禁起来了,其他成员在枪战中牺牲,他中了一枪,侥幸逃脱。所有的情节都经过设计,他已经在心中仔细推敲了好几遍,力求天衣无缝。
李鸣虽然验证了冯立的发报手法,也逐一核对了马光耀曾经交给他的方函的资料档案,没有从其中发现什么漏洞。但是他依旧不相信这个素未谋面之人的一面之词。他故意装作相信冯立的话,任由他自由活动,暗中却派人盯他的梢,等待着他的狐狸尾巴露出来。
在延安临行前,张部长曾经告诉过冯立,在重庆潜伏的地下组织,一直处于休眠状态,等到他完全打入军统后,就启动这个联络小组。冯立深知没有那么容易博得军统的信任,所以一直不敢去联络点,而是尽可能地装作享受生活。
李鸣向虞德海汇报方函逃脱回来的消息。肥头大耳的虞德海吧嗒着烟斗,眼睛眯成一条缝,若有所思。
“你觉得这个方函可不可信?”虞德海敲了敲烟灰,问。
“处长,我仔细调查过马光耀曾经传给我的方函的资料,没有发现什么漏洞。但是我们也不能这么轻易地相信一个人,如果是共党打进来的卧底,那可就是引狼入室了。”李鸣的眼睛骨溜溜地转。
“这样吧,李鸣,方函现在人在哪,你把他叫到我办公室来。”虞德海吩咐。
“他在外面,我派人盯着呢,我去打电话。”李鸣转身走了出去,轻轻地带上了门。
当冯立得知虞德海要见自己的时候,他的心微微地颤了一下。他怕自己不够沉稳,被老谋深算的虞德海发现什么破绽。
他在心中一遍遍告诉自己,从此以后,他就是方函,他必须把自己当作方函,才能让敌人相信,他就是方函本人。而冯立,以及冯立的过去,必须深埋在内心深处,成为他的坚固思想后盾。
【三】
方函在敲响虞德海办公室那扇酒红色的木门前,做了一个深呼吸。
“进来。”虞德海那有些嘶哑的声音传来。
“处长,您找我。”方函进屋转身关门,走到虞德海的办公桌前。
“你就是方函?”虞德海微微眯着的眼,透着一股冷冷的光,似乎要比李鸣那双鹰眼还要让人胆战心惊。
“是。”方函回答得很干脆。
“那么你把在延安我们的小组被破获,以及怎样到重庆,这之间所有发生的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诉我。”坐在那里的虞德海双手交叉搭在腹部,不紧不慢地说。
方函依旧按照之前张部长给他设计好的情节,有条不紊地从马光耀发展他,到他负伤逃来重庆,一一说给虞德海听。
虞德海闭着双眼,始终没说一句话。但是方函知道,人只有在闭起双眼的时候,听觉才会变得格外敏锐。他一定是在专心地听他讲每一句话,甚至是每一个字。
“处长,处长……”说完了的方函,喊了几声,虞德海都没有反应,好似真的睡熟了。
“嗯,说完了?老了,体力大不如从前了,差点睡着。”虞德海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子。“好了,没什么事了,你出去吧,好好养伤。”
“谢处长关心,那我走了。”方函转身出去。心中却是忐忑不安,虞德海如果像李鸣那样仔细盘问,那么他到可以放心。怕就怕他不让你知道他的内心是怎样想的,如何应对。
方函刚走,虞德海就在电话里将李鸣叫到了办公室。
“怎么样,处长,那个方函有没有问题?”李鸣进来就问。
“听他说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一切都经得起推敲。但是,他说得太流畅了,就像事先编排好的一样,一点漏洞都没有,一个人会对从前的事情记得这么清楚吗?”虞德海眯着眼,问李鸣。“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也有可能是他真的是一个出色的特工,记忆力超强。”虞德海补充道,像是给自己一个安慰。
“处长,那怎么办?”
“这样吧,李鸣,你让你的人继续盯着方函,等到他伤好了,不要让他去电讯科,先让他在你行动科呆着吧。”虞德海吩咐着。
军统有中共的卧底,不是多稀奇的事,上一届的处长就是因为被卧底偷出去很多重要情报,虽然最后卧底被挖了出来,但是他也被贬职调走了。虞德海不想自己在任期间,有任何差池。
【四】
被特务监视的方函,一直想找机会与重庆的地下小组取得联系,但是又不敢轻举妄动,一旦出错,暴露自己不算,还会连累其他同志。
那天,去医院换药,两个跟踪监视他的特务并没有跟随他去病房,而是在大厅抽烟。
换好药的方函,混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悄悄地从医院后门溜了出来。他看似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其实他是在仔细找寻张部长说的那一个隐秘的接头地点。
在一个花店前,方函驻足盯视着一束玫瑰花,心中想到“玫瑰令”,想着怎样才能得到虞德海和李鸣的信任,接触到核心的情报。正那时,一辆蹭蹭亮的黑色轿车呼啸而来,方函怔怔地盯着愈来愈近的车,也不躲闪。刺耳的刹车声之后,从车里面气冲冲地走下来一个打扮新潮的女子,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吼:“不长眼啊!”
方函正准备辩解。花店里走出来一个出水芙蓉般的清秀女子,笑盈盈地说:“一朵,你来了,怎么了?”
“怜幽姐,这个家伙找死。”一朵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你,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啊!”方函辩解。
“好了,好了,一朵,这不怪人家的。”夏怜幽拉了拉一朵的胳膊。“这位先生,不好意思。”夏怜幽的目光转移到方函的身上,微笑着。
一朵仔细打量了一下方函,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立马转变了态度,问:“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工作?”
“我叫方函,在哪里工作恕我不能相告。”方函朝着夏怜幽欠了欠身子,准备离开。
“不准走。”一朵突然叫住他。
方函和夏怜幽同时惊诧地望着她。
“好了好了,算我错了,我请你喝茶可以吧?”一朵的脸上有淡淡的红晕,遂即转过来对夏怜幽说:“怜幽姐,你去沏茶好不好?”
夏怜幽笑了笑,转身进了花店。
“快进来啊!”一朵对着一脸茫然的方函喊。
原本准备拒绝的方函,似乎被一股力量牵着,双腿不听使唤地进了花店。花店里面的一个单间里,类似于茶室,夏怜幽正认真地涤洗紫砂茶具。
一朵一直不停地问方函,胳膊怎么受的伤,家住在哪里,今年贵庚。方函回避这些问题。
夏怜幽岔开话题阻止了一朵的盘问。
三个人喝茶,都若有所思。方函有些懊恼自己的行为,这个时候,不该轻举妄动,招惹是非。这个叫一朵的女子,高高在上,想必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而这个花店的老板夏怜幽,方函说不出对她的感觉。被两个首次谋面的女子注视,方函有些局促,一个不小心,就打翻了一杯茶,脸遂即红了。一朵咯咯地笑,夏怜幽没出声,拿出一方粉色的手绢擦拭桌上的茶水。
作别二位女子,从花店出来,方函还是觉得自己的行为欠妥。好在今天也不算无功而返,他已经确定了和地下小组的联络点位置了,那是一家染坊,他是从染坊的招牌上,看到了张部长交代他的藏在其中的接头暗号。
【五】
“妈,算命先生说我今天会碰到一个真命天子,真的哎,我碰到了!”虞一朵回家就朝着母亲欢喜地叫。
“真的啊,叫什么名字?什么家世?”虞夫人欣喜的表情。
“我只知道他叫方函,其他的他没说。我不管,反正我喜欢他,不管他什么家世。”一朵撅着嘴,坐在沙发的扶手上,娇嗔着说。
“虞大小姐喜欢上谁了?说出来也让我高兴高兴。”刚回到家的虞德海挺着大肚腩,对着宝贝女儿喜笑颜开地问。
“爸,你回来得正好,我要让你帮我找个人。”一朵迎上前去,将虞德海牵拽到沙发上坐下。
“好好好,你吩咐的事,老爸还不照办?”
“他叫方函,左边胳膊受了伤,身高大概1.75米,年龄应该在28岁左右,就这些。”一朵若有所思地说,“对了,还有,他长得蛮帅。”
虞德海原本端起茶杯的手,悬在空中顿了一下,又将茶杯放下:“方函,左胳膊受伤?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今天啊,爸,你也认识他?”
虞德海将方函的来历仔仔细细地说给了女儿听,劝她还是另寻他人,这个方函,曾经是共党,现在虽然已投诚,但是还不能解除对他的甄别工作。
“我才不管什么主义,什么政治信仰呢!”虞一朵虽然有些意外,但是她那脾气,认准的人和事,谁也改变不了。虞德海只好答应着,会找机会请方函来家里做客。
次日,虞德海问李鸣,有没有发现方函的可疑之处。李鸣报告说,他曾在昨日脱离过监视。虞德海知道那一个时间段,方函和自己的女儿在一起。于是吩咐李鸣,暂时别监视他了,如果真的是共党,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什么行动的,还不如让他放松警惕,真的有问题,总会露出来,这叫欲擒故纵。李鸣一个劲赞虞德海高明。
脱离监视的方函,选了一个合适的机会,步步为营地去了染坊。主屋里,只有一个老板模样的人,在拨弄算盘。
方函打探了一下四周说:“老板,您的招牌上的‘廣源染坊’的源字,少了一点。”
原本低头的老板听闻,缓缓站起来,答道:“招牌年久失修,那一点应该是被雨水收了去。”
方函再问:“老板,您这有青花吗?”
老板答:“先生,我这是染坊,只有布匹,没有瓷器。”
之后二人相对点头,老板招呼伙计看店,领着方函穿过晾满各色布匹的院子,到了另外一件僻静的房间。
关上门,老板握住方函的手,说:“白鸽同志,你终于来了,我叫老莫,我可是恭候多日了。”
“敌人盯得很紧,我也不敢擅自行动,虞德海和李鸣都不是泛泛之辈,我必须尽快得到他们的信任。”
你就是那个住在我心里的夏怜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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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写这类体裁的,应该算是她的华丽转身,之于以前的柔丽清灵,这篇的沉重与复杂,构架之精彩,实实是令人惊叹。
是的怜幽之优秀还是让我大吃一惊,她的写作潜力,超出了我的想象,让人惊喜。
人物性格,故事情节,环境描述,故事悬念的设置,皆有可圈可点之处。
怜幽,我们继续。
抱抱你。
很好的构思与安排,叙述与描写。
其间几个人的情愫,被处理得相当恰当,清晰而动人。
无论价值多大,我仍为“蓝鸟”的牺牲而感到疼惜。
看着方函流泪,我突然想,就算有人接替她的花店,大概也没有怜幽的味道了。
这是多么让人心伤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