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散文】雪·书
捧一杯热茶,在手中;摊一本好书,在桌上。窗外,北风呼啸,雪花飞舞;室内,茶香氤氲,书香盈袖。一室的温暖,满天的迷蒙。
手捧香茗,临窗凝望。洁白的雪,似花非花,似雾非雾,洋洋洒洒,随风而降,像九天玄女,又似花中精灵,在天地间飞舞,在树枝间穿行,调皮地亲吻路人的发丝。
江南的雪,远没有北方的雪那么豪迈壮观,“山舞银蛇,原驰蜡象”那般气吞山河的雪景,在南方百年难遇。江南的雪,像江南的山水,江南的女子,体型娇小,温婉,细腻,轻盈,我见犹怜。李白诗中所云大于席的燕山雪花,在江南难觅踪影。江南的雪,如飘絮,如飞丝,纷纷扬扬,不急不缓,慢慢悠悠,在空中旋转,飘荡,悠闲自得,怡然自乐,像一群逃出天宫的仙女,又像一群活泼顽皮的孩子!
有孩子在高楼,往风里放白纸片。纸片借着风,生出了翅膀,像白色的蝴蝶,扑棱着,逆着飘舞的雪,跃上树梢,越过高楼,直上云霄。苍穹茫茫,循迹无踪。
有孩子在雪中,仰着脸奔跑,清脆的笑声,越过风雪而来。那笑声,似曾相识,仿佛来自我那遥远的童年。只是,童年雪中的笑声,不是发自我之口,我一直只是个看客!我也想走进霏霏的雪中,团大大的雪球,堆胖胖的雪人。可是,我那不争气的双手,总在冬雪降临之前,生满冻疮。与雪的亲近,成了心底一个小小的梦。成年后,冻疮好转了,可是雪人终是堆不成了。有些事情,时过境迁,早已物是人非;有些心情,转念之间,就已遁形无影。
推开窗,伸出手,摊开手掌,手心里除了冰凉,还会有六角形的小花数枚,晶莹剔透,精美绝伦。纵世间美物千万,都不能与之媲美;任能工巧匠无数,也只能望之兴叹!只是,她太娇贵,沾不得人气,转眼间消逝无踪,只留清水一滴,犹如昙花一现!还是纳兰容若说得好: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细想之下,雪和书有许多神似之处。雪,初识觉寒;书,初读觉难。走进雪的世界,雪的轻盈柔美,雪的洁白晶莹,雪的玲珑剔透,雪的空灵优雅,让你对她,不得不,心生喜爱,心存眷恋。而书,也是如此:置身书的海洋,呼吸着文字的芬芳,使人内心宁静,心灵纯洁,那份安然和超脱,满足和愉悦,世间任何俗物不能使然。古语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只有真正爱书的人,才能体会书的妙处;只有真正爱雪的人,才能体味雪的美丽!
尽管时间还未过午,却不由得希望,天色向晚,手中捧的,是酒,不是茶。“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是白居易千年前,在将雪的傍晚,描摹的温馨画面。而我,千年后,看着江南的雪,也生出了同样的情愫,想就着红泥小火炉,小酌一杯,当然,对饮的一定是,我爱的也爱我的人。也想邀上二三好友,找一树红梅,对花小饮,吟一首绝妙的好诗。再或者,捧一本好书,于雪中漫步,让雪和书,亲密接触,互诉衷肠。
一节课的时间,操场上覆上了一层雪,很轻,很薄,轻薄得可以看见操场上红的绿的底色。绿叶上也积了一层薄雪,像轻纱,柔和了老绿,像白花,花开千树万树。“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应该是比这更大气的场面吧。“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应该更贴切,更契合。
有山里的朋友发来一张照片,天地苍茫,群山被雪,一座小屋孤零零地矗立在半山腰。风急雪紧的山中,是否有落魄归人叩响柴门,是否引来犬吠阵阵?会不会有手持书卷的主人对雪吟诗?若有,那主人的风骨,自当与宝玉不相上下。
在书中看到这样的句子:门前六出花飞,樽前万事休提。怎能拂了白朴之意?且拿香茗当美酒,一心一意看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