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撑渡十”(微小说)
一段时间,村边渡口撑船的是河东村的沈十,他三十多岁,肥头大耳、身粗体壮。只是头脑不太灵变。
有船客常逗他:“十哥,你有几兄妹呀?”
他边撑船边结结巴巴地答:“我、我……我有四兄妹呀!”
“不是吧?你哪有四兄妹?”那人反问。
“撑渡十”干脆停篙腾出手指,面红耳赤地说:“这、这、哪有假?我数你听:我、我哥、我爸、我妈。”
逗他的人乐了:“哈哈,不错,刚好四个!”
那时,乘船过河每人每次要收五分钱。“撑渡十”不识字,有人拿二分的纸币当五分的给,他也收了。至于那些老弱病残的乘客,没钱给,他也照样渡。
“撑渡十”单身寡佬的,自接父亲的班后就以渡口为家。一年四季,风雨无阻;从早到晚,守着渡船。有时,半夜有人因急事要过河,喊醒他撑渡,也没怨言。
乡里说起他的撑船技术,也都竖起大拇指。这两米多长一米宽的小木船,在他手中那根四米竹篙的摆弄下,乖乖地来回横渡河面。
几年来,他撑的渡船一直是平安无事、有惊无险的。
那年的中秋,老天突下暴雨,雨后的河里涨满了湍急山洪。按理,这情形不用开渡。可“撑渡十”凭自己年轻力壮和熟练的撑船技术,有人要过河,照样撑船。
那天又逢集日,要过渡出街的人很多。第一渡,站在船尾的“撑渡十”左右挥篙用力,小船在湍急的洪水冲击下,不那么驯服,可总算平安抵到对岸。第二渡,候船的人急于过河蜂拥着往小船里挤。小船吃水很深,明显超载了。“撑船十”发火了:“丢那妈,不要命了?后面的几个下去。虽下去几人,但两边船舷离水面也不高。任凭‘撑渡十”的发火、毒骂,再没人肯下船了。他也只好挥篙,小心翼翼地撑着满载的小船向对岸驶。船到河心时,不知是风吹、浪冲,还是人动。小船向一边倾斜,随即进水,满船人“哇呀”地惊叫着。
“站好,不要慌!”“撑渡十”大喝一声,然后挥篙用力,把慢慢下沉的小船顶向对岸。但是,快要靠岸时,渡船还是下沉了。生长在河岸边,男人都会游泳。他们三扒两扒的就游上岸。只是有个女人被湍急的河水冲走,正在十几米外一浮一沉的。已连救几个上岸的“撑渡十”见了,又扑进河里,奋力向那女人游去,潜进河里将快要下沉的女人托起。女人得救了,“撑渡十”却被河水冲走。
河水照样流,渡船继续摆。只是“撑渡十”渐渐被人们淡忘了。
生命象尘埃,麻木人间无大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