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从垃圾池里缓缓走出，一如既往，用涣散的目光扫尽街道和路面；一团凌乱的白发在空中漫舞，脖子上系一条破旧的围巾。沧桑的脸上一丝酸楚的感触，蛋糕的奶酪渣沫还残余在嘴角和围巾上。老人轻轻抿了抿干瘪的嘴唇，然后，左右曲行走进凛冽的寒风里寻找着垃圾。
　　 一双又脏又黑的手，枯瘦如柴。一个夹勾，一条蛇皮口袋，扛着每天失去记忆的生活。
　　 上学的路上。一个孩子指责她对妈讲：这个疯子，好怕。
　　 年轻的母亲拍着儿子的头说：那是穷人，没有疯。乖乖！从小要听话，听爸爸、妈妈和老师的话，长大后才不当这样的穷人和疯子；明白吗？
　　 小孩撅起小嘴唇，不可理喻地看着老人象一片凋零的落叶从风中消失……
　　
　　 一个人的世界很宽广，也许路很绝。老人枯竭的心如一粒沙子被狂风卷入这座陌生的城市。年过六旬的她，从哪里来、哪里去？姓啥名谁住哪里？没有人知道。也许她也不知道。总之，听不懂的腔音很少说话，像个哑巴；静悄悄地来，静悄悄地去，佝偻的身子和满身污秽的衣服，似乎给人捂鼻的感觉。
　　 老人在这辖区内度过了一年。最初时一些当地人吆喝她：垃圾婆、疯子婆；哑巴、聋子；胡乱地愚弄；甚至追赶她，抢她捡好的垃圾；老人依然不离不弃走着这条唯一生存的路……
　　 一所学校在辖区街道内，家属区与围墙边有一“凹”型垃圾池。池里常常堆积很多垃圾，环卫工也不按时来清理；什么流浪猫流浪狗，苍蝇蚊子、老鼠，成了它们共同的家园。也包括流浪的人：疯子，瞎子和傻子。也有人把剩余的蛋糕，鸡蛋、牛奶以及过期食品，放置垃圾池的矮墙上献一点爱心救助。
　　 忽一日，垃圾池旁来了个傻子，一日半日不动，坐在石块上傻笑。暑过秋来的季节，气候仍然炎热；傻子穿一身破烂的棉袄和短裤；一群小苍蝇飞来飞去、厚颜无耻地围绕着寻找，似乎傻子身上隐藏着一个谜。
　　 一天、两天过去，老人捡得小半盒生日蛋糕递给了傻子。当老人从垃圾池里走出准备离开时，傻子已经站在她身后傻笑自语，老人赶走傻子，但傻子往回几步，还是跟了回来。连续几次，老人无奈不再理睬傻子。
　　 ……拾荒的老人莫明其妙捡了个傻子。傻子每天捧着馒头或鸡蛋嘿嘿傻笑跟着老人走街串巷捡垃圾，辖区人群里却引来一片嘘唏声、响指声，还有拊掌而笑地喝彩声，一种趣乐无穷地挑逗和嬉戏伴随着老人每天怪异的生活。
　　 他们有意无意地将饮料瓶，纸板、书报杂志扔到街心，让老人和傻子去表演。人们兴高采烈。
　　 日复一日，秋去冬来，傻子消失无踪了。拾荒的老人又过起了她悄然而至、踏雪无痕的生活。
　　
　　 寒冬的清晨，年轻母亲牵着孩子的手一阵颤抖，垃圾池边围聚好些人。拾荒的老人死在了垃圾池，手里的电筒还放射着微弱的电光照耀着生命终极的方向，那一束惨淡的寒光仿佛来自阴森恐怖地方，想象那远古的传说。
　　 警察从老人的身上搜出一张全家福照片，三张存款单来自三个城市。金额：捌仟元，陆仟元和肆仟伍佰元。用户名：吴桂芝。照片日期一九七九年三月：一对年轻夫妇，胸前站着一个儿子，两个女儿。
　　 所有人的目光疑神屏息着照片和照片里的人所发生怎样的故事？不可思议，带着惆怅困乏了一生的老人谁能解开她生世之谜？
　　 警察问有谁认识老人？住哪里？没人知道。孩子甩开妈妈的手跑过去：警察叔叔，我知道，她住在北门桥桥洞里。
　　 年轻的母亲赶紧拉着孩子的手匆匆走进凛凛朔风里，心如残云落叶般翻卷。女人，母亲。一颗同样的心，一种同样的爱，有不一样的人生……
　　 “妈妈，是不是以后没有穷人了？”
　　 年轻的母亲没有回答儿子的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