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如果可以，梦是不是可以永远不醒，而我，一直拥有着你？
　　 梦最终醒了，我知道这个世界并没有如果，所以，只在那一瞬间我拥有了你，即便繁华了我的世界。
　　 醒来后，我习惯性地在枕头前摸索，在被泪水打湿的枕头上稍作停留，就利索地其他地方移去，许久，才在一个角落摸到那包香烟。那包香烟没有名字，因为我早已忘记，抽的是烟，从来不是烟的名字。
　　 一声清脆的打火机的声音，接着我就在烟里遨游。我知道我的面容看不真切，就像神仙故事里一般的朦胧；我也知道，这是我最后的衣裳，用来掩盖内心深处无尽的空虚。我什么都知道，却只能躲在床上抽烟，什么都做不了。
　　 其实，我是可以做一些事情的，比如出外面去打个篮球，到街上去勾搭一个妞，到网吧去酣畅淋漓地玩一盘游戏。这是一个周末的早上，而我是一家皮鞋加工厂的小主管，这样的事情完全有可能发生。但我最终还是选在了窝在宿舍里抽烟，拼命地抽，一会儿，就将一包烟抽完了。
　　 我还想再抽，却发现没有存货了，就嚷嚷着一个已经起来的舍友帮忙。我的嗓门本来就大，这一嚷直接把尚在睡眠中的另一个舍友吵醒。他火了，爆了粗口。我本来情绪不好，于是，在他粗口没落地时，我爆了句更粗的口。我们就这样吵上了，然后就打上了，最后引来了公司老总，两人都被批了一顿。
　　 从老总办公室出来后，我冲他喊：屎黄，咋不去跟你家阿萨逍遥去呢？
　　 他的名字叫黄志，我喜欢喊他屎黄，特别喜欢的，没有太多的原因。他有个女朋友叫阿萨，也是我们厂的，是个美人胚子，很受人喜欢。我也喜欢阿萨。可是阿萨却偏偏和猥琐之极的黄志好上了。
　　 所以，我向来看黄志不顺眼，喜欢处处和他作对。黄志倒窝囊，经常忍让，我也就变本加厉了。今天早上的事情，也许都算是一种积压后的报复了。
　　 不过，这会儿黄志对于我的言语挑衅理都没理，便快步向前走去，直接把我甩开了。
　　 我看着黄志的背影，就笑了，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二
　　 在很多年以前，具体来说是来这座城市之前的所有时光，阿萨都是我的。我们是邻居，一起长大，一起上学，堪称青梅竹马。我们的童年是快乐的，有着那许多的单纯的情愫，有着毫无杂质的快乐。我曾经对阿萨说：长大我娶你。阿萨讷讷地点头，就晕红了双颊，那个时候，晚霞开得争艳。
　　 两年前，我们双双高考失利，也就双双来到这座城市谋生。至于我为什么选择这座城市，并不是这座城市多么的繁华，工资多么的高，就是因为阿萨喜欢这座城市；而阿萨喜欢这这座城市是因为这座城市靠海并且离我们的家乡比较近点。
　　 阿萨喜欢海，特别喜欢。我喜欢阿萨，阿萨喜欢的东西就是我喜欢的东西，阿萨要去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来到这座城市后，一切并没有那么顺利，我们在街头露宿好几个夜晚，才在现在这家皮鞋厂找到工作。工资不高，工作简单，但是一天得上12个小时。不过对于我来说，有阿萨在，就是一天上24个小时，我也不会觉得累。
　　 我是不觉得累，可是阿萨就烦了，倦了，说要离开了。我没有劝她，直接和她说，她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她骂我没出息。我说，为了她，我什么都无所谓。但是，时光从来都喜欢变脸，在上一刻还是阳光的一面，下一刻温度就接近于冰了，她刚刚说完还是喜欢我，就和皮鞋厂的车间主管好上了。
　　 我记得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天上在闪着雷，下着雨，就像我的心情一样。
　　 这个车间主管就是我的室友黄志了。在我眼里，他就是一个好色之徒，一个猥琐小人。但是，在这个厂里，他也算有权，也有点小钱，所以就能吸引人。阿萨不喜欢高强度的功劳，好玩，好时尚，这些黄志都能给，而我不能。我想肯定因着这个，她的选择才是那个我看不顺眼的男人，把我认为的神圣置于地下，狠狠地跺了几脚。
　　 理清这其间的缘由后，我就凄惨地笑了，用拳头狠狠地砸向了墙，出了血，却恍若没觉得疼痛。当天夜里，我在酒吧买醉，莫名其妙地勾搭一个女子，心神意乱之下手脚不干净，最后被她的男朋友打倒鼻青脸肿，扔到了酒吧门口。
　　 我就在酒吧门口躺了一个晚上，直到晨曦将我唤醒，用阳光的美好刺痛我已经细碎的心灵。
　　 这一刻，我有点恨这个世界，但却没有恨阿萨半点，反而爱她依旧。
　　
　　 三
　　 我依然爱着她，所以对于那个黄志的小人更加地厌恶，从起初的不顺眼发展为对着干。他喊我那样做，我偏偏不那样做；他不喊我那样做了，我偏偏做了。他说什么话，我都永远唱着反调。更好玩的是，我总是在工作中故意出一些问题，让他在厂长——一个名叫安的貌美如花的姑娘——面前难堪。他生气了，一把把我拉到安的办公室，要安把我开除。岂知安直接告诉他，明天你的主管位置要小陈来做。
　　 我叫陈波，所以安都叫我小陈。
　　 那一瞬间，办公室的气氛很压抑，仿佛是无尽的黑暗即将的来临。黄志的脸青一块白一块的，就像一个无头苍蝇似的，找不着方向还没有勇气寻觅。我看着，就想笑，最终也笑出了声音。安没有管我，出声道：“黄志，还有什么事吗？”这个时候，黄志终于像是找到了方法，就哭着喊道：“安，这么多年，我为这个厂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我上有老下有小的，真心不容易啊。”不过安显然不买他的帐，直接拒绝道：“别娘娘腔的，你要是不乐意做了，你可以直接走！”话毕，就直接示意黄志出去。黄志虽然猥琐，这会儿也知晓其中利害，瞪了瞪我，就出去了。
　　 而我，在一旁，早就被这厮逗乐了。
　　 “亲爱的，我对你好吧？”安见黄志出去了，就带上了门，走到我的旁边，说。
　　 我一把搂过身边的美人，往樱桃小唇上亲去。接着两人的情欲被释放，两人就在办公室里云雨了一番。
　　 黄志那个小人勾搭了我的阿萨，我就把安弄到了手。说实话，安一点也不比阿萨差。她漂亮的脸蛋，魔鬼般的身材，还有无双的气质，简直让我疯狂。但是，也仅仅只是疯狂罢了，我勾搭的目的从来不是去爱上她，也没兴趣征服她，我要的只是报复黄志。而令我意外的是，这个貌美如花的姑娘这么纯真，并没有费多少力气就把她弄上了我的床。我只是告诉她我这辈子一定会娶她，她就开心得像个孩子，羞涩地说，她是我的人了，一切依我。
　　 那一刻，我就想笑，然后就骂了自己一句混蛋。
　　 不过，我终究是保持了这层关系，所以在厂里我与黄志作对的时候才那么肆无忌惮。我有后台，而他，不过就一猥琐小人，啥也不是。这个时候，阿萨偶尔还会过来劝我，怕我吃亏。我感动地看着她，却并没有告诉她我与安的事。事实上，也没人知道。
　　 这只是一个不光彩的事，对于我来说，就是这样，所以，我从不让人知道。
　　
　　 四
　　 第二天，我就去上班了，这一次，我身着笔挺的西装，范儿十足。
　　 我本身并不丑，还有几分帅气，着了这正装，整个人儿更是神采飞扬。我没有计算过回头率，但是我想，肯定很多人驻足看了我的样子。这其中，就包括阿萨。
　　 但是阿萨依然没有多看，她就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后来，安进来告诉大家，我接替了黄志做车间主管的时候，她也只是淡淡地对我笑，毫无表示。我有点失落，甚至有点慌乱，有些惘然。
　　 而黄志就显得猥琐多了。他立马就上来对我谄笑着，拼命地讨好我。我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就自然冒出了一个字“贱”。但是还来不及将这个字说出口，阿萨就直接过来把黄志拉开了，嘴里说着什么“不许没有骨气”。那一瞬间，我的心里，满满的妒火。
　　 我的阿萨，我是真的失去了吗？
　　 待安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我就直接把阿萨叫到了车间的外面。
　　 “我做主管了，你和我在一起吧。”我很自信地说。以前我不能给她那些，所以她离开，现在我有了，她就应该回来了吧？
　　 “不。”阿萨犹豫了一会，坚定地说。
　　 “为什么不？你不是喜欢我吗？”我有点失措。
　　 “陈波，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子。”阿萨看着我说，眼里分明是愧疚，“最开始，我是因为黄志的权、钱而喜欢他，可是后来，我被他感动了，我发现自己也爱上了。你知道吗？就是单纯地爱着他，和他怎么样没有关系。”
　　 “可是，你说过喜欢我的！”
　　 “不，那只是喜欢，不是爱。喜欢和爱是不一样的。”阿萨说，“希望你看着往日的情面上，不要为难他。他虽然坏习惯多，本质还是好的。”说着，阿萨就回到了车间，没有回头。
　　 看着阿萨的背影，我有种天崩地裂的感觉，整个世界一片漆黑。我这算什么？输给了一个猥琐的流氓痞子？我心里不断地这样拷问自己。
　　 哼！阿萨，我会让你爱上我的。
　　
　　 五
　　 那一天，我很不开心，喝了许多酒。后来，在安的家里，我不断地向安索要，嘴里却在粗吼着阿萨的名字。
　　 酒醒后，安一脸怒火地看着我，那眼神，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
　　 “你还喜欢阿萨？”安问我，那样的语气很冷，就像千年寒冰一样。
　　 我看着眼前这个女子，没有说话：老子喜欢谁，关你何事？
　　 “你说过，你是爱我的，只爱我一个。”安接着说，情绪上多了些伤感和绝望。
　　 “没有的事。”我看着多少有些不忍，出言否定了。
　　 “还不承认？你要我的时候，喊着的却是她的名字，这难道不是喜欢？”安质问道。
　　 “够了。”我吼道，直接扇了她一巴掌：“我就是喜欢她，轮不到你管。”
　　 被我扇了一巴掌的安突然安静，不知是脸疼了，还是心疼了。许久之后，她才嚎啕大哭，情绪激动不已。我看着，于心不忍，就轻轻将她楼了过来，嘴里轻声道着歉。可是，除了简单地对不起，我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就爱我一个人好不好？”她在我的怀里抽泣着，“不管你有怎样的过去，既然和我在一起了，就不要再想着其他的女人。”
　　 对于她的话语，我沉默，再沉默。这个时候，我突然觉得她是和我一样的境遇，爱着一个并不爱自己的人，承受着单恋的滋味。可是，爱情不是理解，从来与对方无关。我最终也没有给出承诺，即使她一直抽泣着，央求着。她的卑微换不来她想要的东西，我的爱情战胜了一切，也就割伤了她。到后来，她哭得累了，沉沉睡去的时候，我轻轻在她额头留下一个温柔的吻，说了声“对不起”。
　　 这一句话，是我活这么久来说得最温柔的一句话。
　　 说完我就离开了安的家，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六
　　 往后的日子里一切相安无事。
　　 安依旧很真心地对着我，甚而至于一种哀求的姿态，希望我爱上她。只不过她的付出没有任何的效果，我的心里装着的一直是阿萨，即便是和安最为亲密的时刻。
　　 而我，则尽力地破坏着阿萨和黄志之间的感情。我不断地尽可能地刁难黄志，让他难堪，并且黄志还很配合的，一直以很窝囊的姿态面对我的挑衅。并且，我还用尽心思对阿萨好，极力讨好她，以一种卑微而体贴的状态出现在她的世界里。我以为我的目标会达到的，阿萨一定会对这样的男人嗤之以鼻，感动于我的好，接着就甩了他，回到我的身边。
　　 但是，显然，我失策了。阿萨不仅没有对黄志失望，反而对我的故意刁难颇有微词。不论我对她怎么好，她自始自终也是不冷不淡的态度，甚至，偶尔冷漠，对我的眼神冰冷，开始鄙视我了。
　　 我很苦闷，不知道怎么办。
　　 与此同时，安也在进行了着她的计划。她不断地找阿萨的茬，就想找个借口将她开除出去。她知道，没有合适的理由，我是不同意她开除的，而她，又是那么的不愿意违背我的意见。但是她不知道，即使有合适的理由，我也不会让阿萨走，除非我也走。
　　 但是，安终究是安，她有着比之阿萨更加深的城府。就算不能将阿萨赶走，她还是可以让阿萨在这里受尽折磨。趁我不在的时候，安经常跑到车间对着阿萨横加指责，谩骂，甚至含沙射影地诅咒。她是厂长，没有人赶出面维护，阿萨只能暗自流泪。
　　 我后来知道后，在办公室里揍了安一顿。安无力地靠在墙壁上，脸上吃痛的表情，嘴里却幽幽地说：“你让我痛，我就让你喜欢的人痛。”
　　 我无奈，却也没有任何的办法，可以阻止这样一个显然已经疯了的安。
　　 最后，我走过去，将安抱起，扔在沙发上，无尽地发泄着。安尽力地配合着，嘴里发出的却是灵魂的哀鸣，几乎可震碎窗边的玻璃。
　　
　　 七
　　 那一个夜晚，在梦里我梦见阿萨，梦见了和她一起的样子，温暖而幸福。梦里我流泪了，梦外，我打湿了枕巾。
　　 醒来后，心情郁郁，抽着闷烟，后来大声说了一句话，岂知那个一直猥琐之极的黄志竟然吃了豹子胆，敢跟我吵。最后，揍了他一顿，心情舒服多了，虽然最终被安的顶头上司老总骂了一顿。
　　 所以，也就有了文中开头的插曲。
　　 但是，不管怎样，我知道，阿萨还是他的，所以在我讥讽他的时候，心下是多么的嫉妒和无能为力。即使有着报复的快感，伤感却也是自心中来，而无可自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