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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流年*砍柴煮字』印象兰增干(散文外一篇)


作者:野水 童生,855.8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806发表时间:2013-04-18 19:54:35

『流年*砍柴煮字』印象兰增干(散文外一篇) 【印象兰增干】
   兰增干是我的乡党,我们的籍贯都是富平,但认识他,却是在博客里。
   多年在城里奔波,我干过许多的工种,“革命却至今尚未成功”,生命已过中年,忽然觉得该写点东西吧,权且聊以自慰,于是就开了博客,开始写点文章,或回忆童年,或记录人生百态,断断续续就有了几十篇胡乱草就的文字来。那一次,无意中就进了增干的博客,他自称“山岚堂主”,一句“居长安难忘故土”,让我倍感亲切。因为,我们都是在这个城市里求生存的人,唯一不同的是,他多才多艺已经小有名气,而我依旧在黑暗中摸索。
   我的第一篇文章《老屋》刚贴上博客,增干就在文后评论说:“盖房上梁的场景如在昨日。”念及以前熟悉的农家生活,看得出他和我有着一样的深厚情感。我贴了几张农村生活的图片,其中一个孤独的碌碡静静地躺在一片荒草萋萋的麦场里,远处,是一座草儿茂盛的山梁,这片位于半山腰的麦场,如一个疲惫的老人,在农忙的田间地头小憩。增干观此图画,有感而发,写出一篇散文《沉默的碌碡》:“麦场已荒芜,生满了杂草,即使碌碡的下面,一株株杂草也狠命地向外努力,企图绕过沉重的碌碡,享受外面的世界。这麦场曾经是碌碡的战场啊!在很早的时候,碌碡在横亘着麦秆的麦场里碾打,竖起的麦秆一一被碾碎,麦子脱离麦穗的束缚,簌簌掉落,也成就了农人丰收的梦想。尤其是碌碡在碾完一场麦子,赶赴另一个麦场时,它在拖拉机身后轰然滚动,掀起路上的尘土,它所向披靡的身躯对身下的土路不屑一顾。土路呻吟着,那些紧随碌碡奔跑的尘土,在碌碡走远之后,它们也就偃旗息鼓,归于平静。但是不久,另一具碌碡又会卷土重来,重新掀起一场空前绝后的尘烟。往往令热火朝天的夏收充满浓浓的硝烟味道,似乎没有这弥天的烟尘,便不能激起农人的快意!”在他的笔下,把一个热火朝天的麦收场景写得如此逼真细腻,让我这个农家出身的山里人一下子回到了以前“三夏大忙,龙口夺食”的景象里。
   增干出身农家,对于那些曾经用过的农具,他怀着极虔诚的崇敬之情。他写斧头,“我叹服斧之短小,却兼具劈、砍、剁、抹、砸、搂、截等功能,劈山开岭,颇显威武。然斧头隐于墙角,久未启用,未曾想依旧所向披靡”;他写铁叉,“插在麦茬地里,像一位勇猛的将军,浑身散发着别样的杀气和活力,它的身上刚刚被汗液浸过,它壮心未泯,等待着主人再次拿起又叉起一垛麦子”;他写簸箕,“祖母正站在门口的空地上,端了一簸箕的包谷,上下簸着,间或还左右摇晃。眼看着,那些包谷须须、尘土以及一些杂物纷纷沿着簸箕嘴向外飞去,它们飞行的轨迹很规则,祖母的小脚上,也弥漫了一层包谷褪下的须须和胚芽前方极小的红片片。而祖母怀里方向的那些包谷粒,却渐渐有了样子,一片金黄,在阳光下耀眼的黄”;他写辘轳,“湿滑的井台上,辘辘俨然一个老态龙钟的人,浑身伤痕累累,两端箍着铁丝,钉子和铆钉打在辘辘两边不同的部位。辘辘的手把低垂着,井绳换了一茬又一茬,辘辘却依旧是那个辘辘。任凭风吹日晒雨淋,从未有过改变。”随着社会的发展,生活方式和环境的改变,“村口的井不知什么时候也干涸了,只有寂寞的井台上那一根孓然挺着的昔日固定辘辘的那根圆木。直到有一天,连圆木也不见了,仅存下一个残败的井台。”那个给人们生活提供方便的辘轳,成了历史。写到扁担,“老远便嘎吱作响,在凌晨的黑暗里弹奏着这个村落寂寞的独奏。扁担不担水了,蒙了层尘土,它静立于炕洞口,像是一个被遗忘的士兵,但它依然挺立着脊梁,尽管昔日的光亮不再。”这些与农人息息相关的农具,一个个如被赋予了生命,它们和乡人同呼吸,共命运,承载了农人丰收的喜悦,也记录着他们辛勤的劳作与苦涩的艰难,与黄土地上的人生息并存,乐天知命且任劳任怨。在他的笔下,它们有着和人一样的喜怒哀乐,默默无闻地为人的生存担忧,为人的生活披荆斩棘。难怪乎农人对它们如此地爱护和器重,如对待亲生的孩子。那一张铁锨便擦得明亮闪光,一根扁担磨得油光呈亮,一把斧头寒光闪闪而虎虎生威!那些农具的历史,便是父辈们生活的历史,丰满而鲜活,生动而真实。
   从这些字里行间,可以看出增干是一个感情细腻而观察入微的人。他的职业是记者,其大量稿件被国内传统媒体及网络转载,有“劳动保障新闻第一人”之称,因为常年做着劳动保障新闻的宣传工作,心里便更加惦念那些默默无闻的苍生们的平凡生活。他的文字既描写背街小巷的磨刀老师傅,也关注卖板栗的街头摆摊夫妇:“行色匆匆的路人/没人注意你们的存在/一口铁锅一杆锨/一个炉子一杆秤/便是你们谋生的工具/你们粉墨登场/以最朴素的劳作换取一点辛苦钱”。他写农民工:“出门在外你不容易/出力流汗不管面子/就等挣钱盖上新房子/心里再苦也满脸喜气/没有冲天的豪气/挂念自己的老婆孩子/再重的负担你也没有怨气/等挣了钱回家过年/咱也扬眉吐气。”这些朴素的语言,折射出他的悲悯情怀。在这个喧嚣浮躁的社会里,他的身上没有浮华忘本的习气,如一个田间地头捡拾麦穗的农家孩子,流着汗水,辛勤劳作,与世无争,默默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也在心底对于那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给与极大的关注与同情,为他们艰难的生存状况鼓与呼。
   读着他这些质朴无华的文字,我就有了想见他一面的想法。
   那一日,我去了他的办公室。下班了,他依旧在电脑上组稿。我们一见如故,没有任何的客套和生疏。在一条小巷子的葫芦头泡馍馆,两瓶啤酒,两盘凉菜,外加一包麻纸包裹的梆梆熏肠,我俩侃侃而谈。他个子不是很高,却清秀眼大,闲静少言,温和谦逊。说话小声低气,目光和善,总盯着桌子上一盘菜或者一个固定的地方。我以为他喜欢吃那盘菜,便推近他,他还是那样盯着原来的地方说话,声音柔合而低,在喧闹的餐馆,我须靠近他才能听清,与我的高声大嗓判若两人。他几乎和我的目光少有对视,似乎腼腆而柔顺。我就在想:他的细腻的文字很合乎他的性情,温顺而谦和,看不出一点张扬和狂放。
   增干是多才多艺的。他写散文,写诗,也写歌词,又兼事书法绘画,收获颇丰。他的字很怪异,是象形的文字,又像画,有创意。他给好几个杂志题写过书名,也给好几个餐馆写过牌匾,很有个性,质朴而古道。临走,送我一本他的诗集《爱火》和他爱人的一本散文集《无限眷恋》,其情之炽烈,其言之真挚,与他安静的外表竟判若两人!也道出青春的美丽与生活的甜蜜或伤感。又送我两幅字和一幅《太白醉酒》的画。我们握手道别,相约再聚。
   他说他要出一本农具系列的散文集,目前的准备工作已经过半,我翘首以盼,也感谢他将要用他手中的笔,把那些昔日威武的农具上的浮灰一一擦去,让那些斧子镰刀犁铧再一次呈现出闪闪的光芒,以怀念远去的故土和在那片故土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父老乡亲们!
  
   【一个叫“钟”的地方,一个叫亦庄的人】
   知道康亦庄,是在书画家马河声先生处。
   庚寅年八月二十九,与二友拜访马河声老师。马老师的画室取名“懒园”,这是一个稠人广座,臣门如市的地方。落座以后,马老师端着一个粗瓷大碗,一边饮茶,一边说一连三日,各路朋友来往不绝,在其画室谈古论今,好不热闹,尤其是咸阳有个康亦庄,前日刚刚来访,你们不巧错过了。亦庄在寂寞中奋笔经年,文笔纵横,才气逼人。为了写一部长篇,奔走十三县,寻访几百人;读书四百册,耗时十一年,前额光明,几达百会,沧桑的故事写满了一张凝重的脸。
   在马老师的绘色描摹中,在座者由惊愕张口至默然无语,有的低头沉思,有的眼睛直直望着前方墙上的字,不知在思考什么。我狠狠地抽着烟,一个在渭北的荒原上披荆斩棘,踽踽独行的人,忽然就奔入脑海了。
   进入亦庄的博客,那诡异飘忽的文字,如引魂的幡,将我的心魄骤然勾起。一篇《“懒园”访河声》,他将极扎实的古典文学功夫,柔化在流畅的现代文中,犹太极推手,松紧有度,水乳交融,却使人不觉晦涩古僻,“腹如抱儿,风雷四方之震;脐能纳李,芝兰千里之闻。”显出他对“麻衣相”的熟谙;在他的故乡,《一个叫“钟”的地方》,“流烟雾雨是它的轻梦。一朵朵野花是逝者含泪的名字,大地怕我们将它忘记。就给每块土里包上传奇。”在亦庄的笔下,竟有那么多的故事!那些远逝的魂灵,在他的追问中,渐渐复活,对话今人。那些“草儿的果实,依然血红如珠。”似在讲述前朝古代的血泪情怨,因为,“凉月的夜里,那里虫声明亮。清细的,宏烈的,叫得人沧桑泪落,”所以,“我每次去,都感觉自己是一座血肉城池,里面囚禁的是未及梳理的乡村记忆。”在那片草滩前,他凝神遐思,古庙犹在;钟声依依,木鱼凄凄。暮色里,有屋檐断雨之声,和着幽怨的洞箫,侵人肤肌而直达心扉。莲儿的贞碑,兀自孤立,碑下的魂灵,忍受着怎样的孤独和寂寞?无人能知。她的故事,轻飘千古,流传至今,怎不叫人唏嘘?!
   他《背着自己的壳庄严上路》了,在《衰草西风王家院》前,他怀着“满心的浩愁,叩响了王家的门扉”。亡友坟头盈尺的蒿草,似在诉说着主人半生的苦水。亡友的手里犹握一挂红彩,静候以王家为纲的书稿杀青问世。——曾经在世的主人,应该熟悉亦庄是一个安贫乐道而恬于进趣的人,“他把一生的经历,化作隐隐的虫语,在孤独的暗夜,哀哀烈烈地叙说,”期望亦庄挥泪作歌,魂魄致梦。尽管时间的匆匆,世俗的繁杂,使劳顿的他只形成了一篇小文,权作纸烛之奠。然而,在亦庄的内心,我分明看见一股浓情,如“五陵原上农人烧荒的野火,扑扑烈烈的火焰一高一低舔卷天际”。在凛冽的西北风中,那个叫“永寿”的地方,马坊骐骏萧萧,哲中秦声嘶哑,苍空有鹞鹰盘旋,其圭角毕露,扶摇直上,显出气定神闲的王霸大气。——那不正是不甘雌伏的亦庄么!
   渭北自古周秦地,从来文风多奇峻,亦庄的文字,在空灵诡异中更显出厚重、悲壮和侠气。他心怀苍生,热爱这片皇天后土。这片土地上的故事,象“丝丝缕缕的蜃气游移弥散,稀薄而透明,犹如大地的一个个轻梦”,久久不绝。他耳熟能详,历历道来,如泣如诉,因为,“乡下给我的教育,是朴实悲悯。一大箩筐的语录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潜移默化中塑造了我的灵魂,因而这灵魂是土气的,是泥塑的。它是祖母腌制的咸菜,是母亲浸泡的豆芽”;这里的秦人,“发声如鼋鼓振音,出语是生顶冷倔,见人一说堂皇话,我就想用山地谚语精简概括。因为,那是我的思维方式。”厚硬的泥土,在潇潇的风中,被一腔铁血温热,尽管外壳坚硬,内心却柔软无比,如熔岩翻滚,温人肌肤而直达心膏,不能不说亦庄是一个奇才。
   令人惊奇的是,亦庄既有西北汉子的冷峻,又有江南乌篷船摇曳水上的婉约身姿。一个膀阔腰圆的“黑脸大个子”,却在《草戒指》里写出如此多情的诗句:“大眼睛的姐姐/我轻易不会叫出口/只有当我将死的那天/才会抚摩着你的手/轻轻地叫一声姐姐/来生若是两株树/我也一样认识你/那时你听一树叶子/都这样叫姐姐请回头/我就站在你的身后/那时你定然不知/我一生一世的努力是为了什么”。外表冰凉的他,其内心竟是如此地温热,不由使人想起手摇折扇,吟风弄月的江南才子。观《此身合当江南老》,才知“江南的流风余韵早已深深浸入了我的灵魂,它对一个渭北书生而言,就是墨线的飘然流走,就是画幅里的水烟苍茫,是华堂上挥扇一舞的风情万种,是冷月下丝弦弹拨的泠泠有韵。江南才子的骨是清的,江南女儿的眼是亮的,江南多情,僧也一钵清泪,只为不负如来不负卿,江南有韵,今宵酒醒何处?只怕如水柔情憔悴了美人红颜,瘦损了女儿腰身。江南是典册里的英华灵秀,是闪花丝绸上的斑斓暗影。曾经暗暗地喜欢过江南人的舌尖轻吐,平平仄仄就吐得珠玉为词;曾经暗暗地观察过江南人的俊俏眼角,波波曳曳就让人柔肠百结。许多夜里,我想起冷红生的病骨如鹤,也想起了百炼生的一串铃铎,拙政园里的英华朗笑,渡僧桥头的三生因缘……江南,今夜,你的断桥残雪,你的乌衣巷口……”亦庄的文字,阳刚阴柔,竟华聚一身,真可谓鸟中有凤,鱼中有鲲焉!
   在亦庄的身上,我更看到了《侠》的身影:“深山修炼二十载,终成东邪西毒之奇技。落花飞叶,片片伤人,但侠犹觉浅耳,不足挽江山于既倒,还兵戈以太平,遂复入洞,修易形幻变之术,炼御风走水之法。”这不正是捂了十几年锅盖的他么?侠心怀苍生,不为一己之名利而喧嚣于朝阁市井,自顾手执青剑,向隅而砥。《周易·系辞下》云:“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亦庄的独行州闾,伏案青灯,不正是侠的潜心修炼么?现实并不太平,文坛岂言无劫?休言壮志难酬,侠已飘然而至!
   在那些古旧的宅院前,在空旷的乡野,亦庄凝神独立,虽无兵戈相见,却闻刀鸣马奋。在古塬的暮色里,我隐隐远观,忽有虎吼雷鸣之声,由渭北周秦城下,一路呼啸而来,中有“康”旗一面,猎猎作响,旗下,一黑脸大汉,握刀跨马,背负沉重竹简,上书“族典”二字,已迫三秦文坛。在他的背后,一群远逝的灵魂起身复活。高低的周原,远近的秦池,在昏昏的天幕下若隐若现,空中传来击缶高歌之声:“谁言黄钟毁弃,瓦釜雷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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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印象兰增干】这是一篇文笔朴实的记人散文。文中的兰增干,与作者相识于博客,是一位多才多艺的人,增干出身于农民,对农村有着独特的情感,因而他的许多作品都与农具有关,带有深厚的乡土气息。【一个叫“钟”的地方,一个叫亦庄的人】康亦庄是一个用灵魂来写文的人,他的文,在空灵诡异中更显出厚重、悲壮和侠气,集阳刚阴柔于一身。在他身上,有着西此汉子的冷峻,亦有着江南水乡的婉约。两篇文,都是记人,但并没有落入俗套的写人叙事的手法中,而是采用了白描的手法,选取了人物几篇富有代表性的小文,通过文字诠释了人物的情感,人的性灵。全文不着一情字,读来处处真情感人。好文,荐阅。【编辑:素心如玉】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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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素心如玉        2013-04-18 19:56:51
  野水老师的文,言简而意丰,极富感染力,欣赏拜读了。问好野水老师,感谢赐稿流年,祝佳作不断。
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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