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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流年*星海漫步』大人的事(小说)


作者:潘星海 秀才,1503.98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827发表时间:2013-04-19 07:38:01

『流年*星海漫步』大人的事(小说) 1.
   老董远远地就望见了在山坡那边的麻婆,见到麻婆的身影他两眼就发亮,就像肚子饿得难受的时候找到了能填肚子的东西。他总是不等麻婆走过来就跑过去,去晚了麻婆就被别人抢走了似的。我在山坡上转了几圈,想捣鸟窝找不见鸟窝,想打野鼠找不见鼠洞,觉得没什么好玩的,就走到他们俩身边来,想听他们俩讲故事。老董和麻婆到树荫底下坐在一起时,那两张脸总是笑眯眯的,久不久还传来麻婆嘎嘎的笑声。
   麻婆笑起来声音很大,在山坡对面都能听到,鸭子叫似的。两人肯定讲有趣的事,不然,麻婆不会像鸭子叫似的开怀大笑。我走到他们俩身边,老董就不高兴了,他向我摆一摆手,说大人说大人之间的事,小孩子去找小孩子玩去。我说这满山坡除了牛就没一个人影,你叫我上哪去找小孩子玩。他还是一个劲地向我摆手,叫我爱上哪就上哪玩去,别打扰他们说大人之间的事。见我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就黑下脸瞪起眼,看样子我要是坚持不走,他就对我不客气,也就是要采取强制措施把我撵走。我知道不该扫他的兴,装做根本不把他们俩的谈话当一回事的样子,吹着口哨走开了。
   2.
   这个老董其实并不老,四十岁出头的年纪,不能说老,或者说从表面上看是有点老而实际上并不老。麻婆也还没熬到婆的份上,就是她脸上长几粒麻子,大家都叫她麻婆。她的年龄跟老董差不多。若老董有话好好说,态度和蔼地跟我说他要跟麻婆说点大人之间的事,小孩子不要来听大人之间的谈话,叫我到别处玩去,这样我就会乖乖地走开。
   别说他跟麻婆说大人之间的事,就是他跟麻婆做大人之间的事,我也是真的不当回事。偏偏老董撵我走,我心里面有一种被开除的感觉,想想气就冒上心头来了。老董叫我走开,他要跟麻婆说什么大人之间的事呢?这大人之间的事是怎么一回事呢?我不仅感到好奇,还产生一种逆反心理,也就是说老董不让我听,我偏要听,就不信你们俩说的是跟台湾特务接头联络的事,要那样我还捡到立大功的机会,回去报告大队民兵营长叫民兵把你们俩给镇压了。老董跟麻婆说的大人之间的事,我想肯定不是放牛的事,也不是穿衣吃喝的事。
   要是他们俩说的是这些事,老董不会把我撵走。这又不是什么秘密的事,也不是什么见得不人的事。我也不相信他们俩在商量跟台湾特务接头联络的事,给他们俩每人安上两个胆,他们俩也敢呀,也没那本事呀。是什么天大的事,老董一定要把我撵走呢?看样子,老董要跟麻婆说的大人之间的事,应该是他们俩之间的事,也就是说那些事除了他们两个人知道,是不能对外说的,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是什么事呢?我脑子里老是想着,老是自己问自己,问个没完没了。
   3.
   我假装走开,做出到别处去玩的样子,绕过一道坡又悄悄折回,悄悄躲在距老董和麻婆身后约有十来步远的一丛茅草后,偷听那两个人说大人之间的事。老董嘴角叼着一支香烟吞云吐雾,两眼眨都不眨地往麻婆身上看,要寻找什么东西似的。麻婆在做针线活,天有点热,她把衣袖挽起来,露出白白的臂膀,跟一节刚拨出泥的莲藕似的。
   老董像要把麻婆胳膊上的汗毛一根一根地数清楚,看来又看去,看了还要看,一边看一边啧啧地说:“天天出来晒日头,你的胳膊怎么那么白?”
   麻婆说:“穿着衣服的,怎么会不白。”
   老董说:“我也天天穿衣服,怎么就不白?”
   麻婆说:“天一热你们男人就打赤膊,你见我们女人谁打赤膊?”
   老董说:“打赤膊日头只能晒到背上,没能晒到裤裆里吧。裤裆里那东西,一层长裤加一层内裤,天天裹着,怎么还是那么黑呢?”
   麻婆先是笑了笑,嗔怪老董说:“你说这些干什么呢?说点别的成不成?”
   老董说:“说点别的什么呢?”
   麻婆说:“说小孩的事呀,家务事啦,都可以嘛。”
   老董说:“说小孩子,我可不好意思跟你说。你有九个小孩,我才有两个小孩。”
   麻婆说:“你不想要那么多嘛,如果你想要,你那个也会给你多生几个的。”
   老董说:“这事可跟做馍不一样,一大团粉在你手上,任你想捏几个就能捏出几个来。这是个能耐活,没那本事,干不了那份活。”
   麻婆说:“生小孩还要什么本事?我看还真跟做馍差不多,想要就生。”
   老董说:“那不仅是力气活,还是技术活。两个人都要有技术,光一个人有技术还不成,是不是?”
   麻婆说:“我就不懂什么技术。你懂技术,你说来看看,什么技术?”
   老董说:“跟你说技术?哎唷,学校老师怎么说的,就那句话,叫什么……想起来了,班门弄斧。叫我跟你说技术,我够格吗?你来跟我说差不多。”
   麻婆说:“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不懂什么技术。”
   老董说:“你谦虚了,太谦虚了。不说技术了,说技术太现代化了,我们说点实在的吧。你想想看,想多生小小孩,那就得夫妻俩多干活,两个都能干活,光一个能干活还不行。我那个就是不能干活,没有你能干活,所以没能像你这样一生就连生九个孩子。”
   麻婆又笑了笑,一边笑一边说:“你说来说去还是这事!没别的事说啦?”
   老董说:“夸你能干活还不高兴?你要是夸我能干活,看我高兴得往地上打滚。”
   麻婆说:“老说这种事,你这个大坏蛋!……”她嘴上骂老董大坏蛋,脸上却露出笑容,那笑容甜甜的,好像老董刚刚给她蜂蜜吃似的。
   4.
   麻婆是另一个生产队的,轮流放牛是要等十几天才能轮上一回,也就是说老董要想再跟麻婆坐在一起说大人之间的事,至少要等上半个月才有机会。终于妻子不容易等了半个月,轮到老董放牛的日子到了,是他做梦都盼着的日子到来了,队长老韦排工时却没有让老董去放牛,安排他上山去砍树。他黑着脸跟老韦顶撞起来,说轮到他放牛他就去放牛,不愿上山砍树。
   老韦说他也不愿当队长,愿意去当大队干部,人家让他当吗?老董也只是跟老韦顶撞几句,见队长也黑下脸来,他就扭头一边诅咒,一边悻悻地走了。队长排工你得服从,胆敢跟队长作对,开大会批评你劳动态度不端正是小事,要给你安个破坏生产的罪名,号召群众来批斗你,那也是队长一句话的事。再说了,你老董那么盼着去放牛,难道真的是为了生产队的牛着想吗?你敢说你在野外放牛时跟麻婆在一起总是关心国家大事讨论生产大问题,所说的都是光明正大的话,没有一点阴谋诡计?
   老董毕竟心虚,不敢跟队长顶撞到底。我当然知道老董在野外跟麻婆说些什么,不过,我不会向队长报告,也不会跟别人说。我是不喜欢老董,他跟麻婆在一起时老撵我走,这一点叫我有点讨厌他。可说什么都是同一个生产队的人,一起出来放牛也相当于是同在一条堑壕里的战友,那点事我还是替老董保密了。
   把牛赶到野外,不见老董来,麻婆就急着问我老董上哪去。看得出来,她盼这一天也是盼得太久了,说不定天天都盼,夜夜都盼,盼得不了得了。我说老董这人劳动态度不端正,来放牛总是不安心,总是思想开小差,牛没放好,所以队长不信任他,安排他上山砍树去了。麻婆这就担心了,问我队上的人都有什么议论。我说人们倒没什么议论,就是队长说老董这人心里不知在想什么事,不用心放牛,叫他来放牛,牛吃草都吃不饱,对他不放心。
   麻婆听我这样说,脸色都有点变了,很不安的样子,喃喃自语:“怎么会是这样呢?……怎么会是这样呢?……”我将脸扭到一边去掩嘴偷偷笑。我只能说这么多了,如果再说多一点,可能会让麻婆愁得回去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了。我不想多说,麻婆却不放过我,老缠着我打听老董的事,老问我队里的人有什么议论,为什么轮到老董来放牛队长却叫他上山砍树。其实,上山砍树是队里当前最急着要做的事,因为队里仓库屋顶的横条已经腐烂,眼看屋顶快塌下来了,得赶紧换横条修房子。不上山砍树哪来的横条修房子呢?老董长得牛高马大,能挑能扛,力气大得像一头公牛,你不上山砍树叫谁去呢?我没有跟麻婆说这些,见她忧心忡忡的样子,我得说点让她开心的事。我说队长批评老董并不是对老董有成见,而是关心老董,有意培养老董,让老董进入生产队领导班子。
   麻婆听我这么一说,脸上马上阴转晴,问我真的有这样的事吗,我是怎么知道的。我说是听队长说的,麻婆将信将疑,说队长怎么会跟我说这样的话,我说是队长跟妇女主任说,我在旁边听到的。队长跟妇女主任是夫妻俩,麻婆估计如果我说的话属实,那这事应该是真的。不过,她在高兴的同时,也还有点不敢相信,她问我人家夫妻俩在床头说的话,我是怎么听见的。麻婆这就错了,麻婆有话可能只在床头跟男人说,队长夫妻俩有话经常在饭桌旁说。当然,我相信他们俩有些话也会在床头说,那些话我是听不到,他们俩在饭桌旁说的话我是听到了。这夫妻俩不仅有话在饭桌旁说,有时候也在饿桌旁搞些小动作,我是我偶尔看到的。
   有一次,我有事去向队长报告,走到他家门口,看见队长一手端饭碗,一手从妇女主任的衣领口那里伸进去,好像掏什么东西似的,妇女主任身子扭来扭去,好像很痒的样子,还叽叽地笑个不停。妇女主任笑得很好听,有点像母鸡叫,不像麻婆那样笑起来像鸭子叫,很刺耳。以后,我有事去向老韦报告,都得先从窗户窥视,确定老韦在没有跟妇女主任搞小动作的情况下才进屋去。跟麻婆说老董的好话,是我瞎编的,根本就没那么回事。见麻婆听了我的话,脸上笑得像一朵迎着日头开放的花,嘴里还禁不住地哼起山歌,我也感觉到很得意,好像自己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
   5.
   老董不来,放牛也不好玩。要是老董来,我还能偷他跟麻婆说些大人之间的事,他不来我就没地方玩了。冬季放牛才好玩。把牛赶到野外,几个生产队的牛混在一起,牛打起架来那才有热闹瞧。眼下是农忙时节,牛要耕地耙田,不能让它们打架,打了架力气耗尽,就不能耕地耙田,就影响生产了。队长老韦经常告诫,农忙时谁要是胆敢怂恿牛打架,统统以破坏生产论处;谁要是看见牛打架不把牛赶开,统统以消极态度对待生产论处。破坏生产和以消极态度对待生产,这都是不小的罪名,破坏生产是要开群众大会批斗的,以消极态度对待生产也是要开群众大会批评的,叫你站到众人面前认错,那也跟批斗差不多了。
   这时节我也不想来放牛,队长老韦说就你这个子,你不放牛你能干什么?这话我就不服气,跟高大的老董比我是矮一个头,可跟个子矮小的人比我还高出一个拳头哩,气人的是生产队评工分不按身高来评,身高只是一个参考,主要是看年龄,比我个子矮小的人每天挣十个工分,因为他十八岁了,而我每天才挣七个工分,因为我还不满十四岁,比人家小四岁。这太不公平了!老韦也知道这不公平,但他说这没办法,这是政策,政策就是政策,不是我队长一个人能定的,你说是不是?我无话可说,是不是还不是你队长说了算,难道是老董这样的人说了算吗?
   老韦开导我说:“你去放牛,放牛一天能挣八个工分。别看只比跟大家出工多挣一个工分,可人家一天出三顿工,放牛只是中午那一顿工,上午和傍晚牛要耕地耙田,那时候你爱上哪疯去由你了呀!”队长老韦多么精明,多么会关心社员!他什么都替我想好了,我还能有什么可说的,要是不按队长老韦说的去做了,那简直就是以消极态度对待生产,就属于落后分子了。
   6.
   半个月后老董又盼到了跟麻婆在一起的日子了。老董照例把我撵走,他要跟麻婆说大人之间的事。我绕了一个弯,爬上坡顶上的一棵樟树,居高临下,老董跟麻婆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很巧的是,那天老董养的一头公牛老跟着麻婆养的一头母牛的屁股,转来转去的就来到老董和麻婆身边。
   老董看了看那缠缠绵绵公牛和母牛,又看了看麻婆:“看样子是你发情了。”
   麻婆脸膛刷地一红:“你胡说什么呀?”
   老董说:“我是说你那母牛发情了。”麻婆抬头看见公牛正伸鼻子嗅母牛屁股那地方,就低下头不出声了。
   老董说:“我趴到你背上了。”
   麻婆从地上捡起一块小泥块,掷到老董身上:“你又胡说!”
   老董憨笑着说:“是我说错了!你看,是我那公牛趴到你母牛的背上去了。”麻婆又抬头看一下,果真是公牛趴到母牛背上去了,赶紧埋下头。
   她说:“你还不把这两个畜生赶开。”
   老董说:“它们俩在做好事,我怎么忍心打扰呢?”
   麻婆说:“等下它们累死了,回去干不了活,队长要找你麻烦的。”
   老董说:“队长说不让牛打架,没说不让牛做那事呀。”
   麻婆说:“这跟打架一样累,回去拉不动犁耙。”
   老董说:“谁说的?人干了这事更精神,牛也跟人一样嘛。”
   麻婆说:“胡说!你们男人干了那事,谁第二天早上不睡懒觉?”
   老董说:“你男人干了那事就睡懒觉呀,我干了那事可不睡懒,早早就起来,比平时精神多了。起来了还想再干一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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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大人之间的事,题目有趣,写法巧妙,通过一个小孩子好奇的眼光和耳朵,把故事里的两个主人公的动作说话活灵活现地展现在读者面前,从而凸显了人物性格。故事中的老董没有男孩,而麻婆却有七个男孩,重男轻女的老董很是羡慕,所以总是以这个为理由刨根问底,谈话内容总是往这方面靠,醉翁之意不在酒。每当这个时候总要把“我”撵开,说是谈大人之间的事。“我”识趣地走开,让他们孤男寡女地在那儿谈,“我”却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偷听,这样,一幕幕精彩片段跃然纸上。语言风趣幽默,却又富有深意,取之于生活里的事,就能吸引人。最后,老董与麻婆谈大人之间的事谈得兴起,终于谈到一片小树林里去了,就开始做大人之间的事了。作者没有进行褒贬,个中滋味,读者自己去领会。佳作,推荐赏阅!【编辑:山地731828829】 【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1304220005】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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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山地731828829        2013-04-19 07:42:38
  小说细节细腻,意味悠长。谢谢赐稿流年,遥握作者!
2 楼        文友:逝水流年        2013-04-22 08:55:15
  品文品人、倾听倾诉,流动的日子多一丝牵挂和思念;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爱,是人世间最美好的相逢,用文字找寻红尘中相同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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