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凡三岁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此后，家里常有一个陌生男人进出。帮笑凡家干一些粗重的活儿，也给笑凡和母亲带礼物。母亲常留男人在家吃饭，男人看母亲的眼总是笑意盈盈。男人有时候逗笑凡，“笑凡，叫叔叔，叔叔给你糖吃。”笑凡就甜甜地叫。
　　 邻家阿婆每次看见笑凡妈，眼神不屑地扫过她的脸，然后朝地上啐一口，“呸，狐狸精。”笑凡问，“什么是狐狸精？”母亲微红着脸说，“不知道。”抱着她进屋。
　　 后来，一个五大三粗的女人打上门来。将家里的东西打了一地，撕扯母亲的头发，并用尖利的指甲划伤了母亲的脸。母亲不挣扎，也不反抗。在女人面前，母亲仿佛一只待宰的羔羊，神情有些凄婉。那可怜的模样让笑凡很难受，她不顾一切冲过去，使劲拽女人的胳膊。女人一脚踢开笑凡，“小狐狸精，你给我滚开。”笑凡一屁股坐到地上，一脸的惊恐。母亲像一头发怒的狮子，撞向女人，“你打我骂我都行，你为啥要打我女儿？”女人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蒙了。气急败坏地用手指着母亲的脸吼叫，“你这不要脸的狐狸精，胆敢再勾引我家男人，我叫你不得好死。”女人悻悻地走掉了。
　　 母亲从地上抱起笑凡。“妈，你疼吗？”笑凡的小手在母亲的脸上轻轻抚摸。母亲摇摇头，看看满屋的狼藉，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滚落。
　　 母亲的屋子里依旧常有男人，只是不再是那张脸。期间，也有女人找上门来，跟母亲打架。母亲依旧那样任人打骂，屋子里依旧被弄得一片狼藉。笑凡渐渐长大，看见那些男人，她不再开口叫那些男人叔叔，她莫名有些恨意。遇见时，她翻翻白眼，然后有意识地躲出去。邻家阿婆依旧叫母亲“狐狸精”，看见笑凡时，阿婆撇撇嘴，脸上浮上一丝嘲讽的笑。那神情让笑凡很受伤。
　　 笑凡觉得母亲带给她的是无限的羞辱。她恨母亲，开始看不起母亲，甚至对母亲有了敌意，她不让母亲亲近，她羞于跟母亲走在一起。她害怕背后的指指点点，她害怕不屑的眼神，她害怕流言蜚语。总之，她想尽快逃离母亲，逃离让她耻辱的家。住校后，除了寒暑假，她不再回家。每个月母亲都要去看她，给她送生活费，叮嘱她好好读书。她通常是不耐烦地接过钱就走，将母亲一个人扔在身后。
　　 笑凡考上了大学，她对母亲更加冷漠，除了春节她不再回家。她拒绝了母亲每月的生活费，理由是她希望花的钱干净。笑凡的话让母亲很尴尬，母亲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最后母亲给了她一张卡，说手头不方便的时候也能救救急。笑凡看母亲微微发红的眼圈，也不忍心坚持不要。她在课余时做了两份家教，依旧坚持不花母亲的钱。如果不是因为病，笑凡真的再也不会花母亲的钱了。
　　 大二那年，笑凡贫血性休克，母亲赶到医院，缴了一大笔医药费，并输了血。看母亲憔悴的脸，笑凡的心动了一下。“你何必救我呢，我死了你就没有牵挂了。”母亲摸着她的手，泪水盈满了眼眶。“你死了，妈还活的什么劲？”
　　 日子就这样慢慢流淌，笑凡跟母亲走得不远也不近。一转眼，笑凡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她跟母亲一样，天生是个美人胚子。丹凤眼、柳叶眉、杨柳细腰，举手投足都有一种特别的韵味。笑凡身边不乏追求者，可笑凡似乎对谁也不上心。
　　 后来，笑凡爱上了公司的老总。母亲知道后竭力劝阻，“人家是有妇之夫，你跟他没有结果的。”笑凡觉得母亲是要毁了她的幸福，“他爱我，我也爱他。有没有结果，是我自己的事。”母亲闭了嘴。
　　 一天，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女人找到了公司，揪住笑凡的头发。“这个女人天生一幅贱相，专喜欢勾引人家老公。”“大姐，你误会了吧。”笑凡态度温和地说。“误会，我会误会你？”女人当众给了她一巴掌。“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也不知道老娘的厉害，臭不要脸的狐狸精。”女人扬长而去。公司的同事看看笑凡，摇摇头默默走开。她也成了狐狸精了。笑凡哭着冲出大楼。
　　 这一幕让笑凡倍感屈辱，她在街上游荡了很久，她不知道该向哪里去。不知为何，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当年母亲遭人打骂的场景。那一刻，她明白了她该回家。
　　 回到家，笑凡扑在母亲怀里痛痛快快哭了一场。母亲疼惜地搂着她，“凡凡不哭，有什么委屈跟妈说说吧。”晚上，笑凡躺在母亲身边。母亲给她说起了她儿时的事。那一刻，她懂得了母亲，也深深理解了母亲的屈辱。父亲早逝，她多病，没有任何亲友帮扶，母亲带着她艰难度日。为了抚养她长大，母亲顾不上名节，只能选择卑微地活着。她抱着母亲呜呜地哭，母亲也开始呜咽。母女俩哭了半宿。
　　 第二天，笑凡去公司辞了职。一年后，笑凡有了自己的家。她要好好孝敬母亲，给她一个幸福的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