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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流年*紫色雨露』在西北勒感受生存(散文)


作者:王必昆 秀才,1176.1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314发表时间:2013-04-21 15:11:17

前些年我从泸西到蒙自求学,就听说西北勒了。西北勒给我的概念是一个穷名,乃蒙自的西北利亚。后来毕业分到屏边,渐渐淡忘了西北勒,索性不再念叨这穷地名。但在这六、七年的日子里,西北勒这个冷凄凄的地名一直揪着我的心。
   去年夏天,我调到了蒙自。下半年全省搞三十年公路网规划,我被抽到县公路网规划办凑数,自此算与西北勒有了缘。
   十一月的一天,我和另外四位同事到牵挂已久的西北勒落实任务。到了碧色寨,吉普车向右拐至一条枯萎的毛石路上,就朝西北勒爬行。同行的老史介绍,这条路远在七三年就修通啦,二十年来仍然是这般样子。这是一条极为粗糙的四级路,好在这山的土壤没有粘性,雨水一冲刷就干净了,一年四季不滑不烂。狭窄的路中央,由于车轮滚压不到,长出一条丰茂的茅草带。路上的茅草常常几天见不到一辆汽车,得以自在拔节。
   从碧色寨到西北勒,一路上荒凉贫脊,唯一路过的寨子是朵古村。待颠颠簸簸到了乡上,下车一看,原来西北勒除了几所房子外,剩下的就只有慵懒的山。路边有两三个女人坐着享受冬日的温馨,一切显得平静无欲。张乡长把我们引进他的宿舍,这是财政所的一间房子,屋里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两条凳子,别无多少东西,条件与城里的工人无甚差别。乡长倒了几杯温开水给我们,矜持地说是雨水,很好喝的。原来西北勒的吃水问题仍未解决。这里水源极为缺乏,一直靠澄泥塘水生活。下雨时接来些雨水,如油般收藏起来,备着待客。据说县里某些同志,来西北勒下乡都带着一大瓶茶水,不喝西北勒雨水的,使得乡里的同志忐忑不安,不知这些人是为西北勒节省水呢,还是怕喝馊雨水坏了肠胃。
   在这间屋子里,我们谈了一些公路的事。西北勒人对交通不便的感触颇深,他们种田用的化肥,造房用的瓦,还有包谷什么的,祖祖辈辈全凭人背马驮,马驮得累死也非耸闻。近三、四年来,乡里下决心发动群众兴修公路,一千四百六十户农民全部投工投劳,修了二十四公里路没用过一根炮杆,一双手套。撬石头用的是木棒,上面拨给的钱仅仅够买炸药。三家、新民、新平、泥白冲、西笛底、大黑能这些村子的公路全靠农民集资投劳修成。现在五个村公所已有四个通公路,剩下的他期口修通了三分之一。这就是西北勒人的意志,当山外的人们纷纷富起来的时候,西北勒人也苦直了腰杆。他们以虔诚的力量掘通生存的命脉,以求下一代省些力来改变贫困。
   离开西北勒时,回望中蓦然见到山腰上的小学校挂着一面国旗,在淡薄的空气中格外红艳。心想,我的瘦弱的文字,能否穿越西北勒人脸上的沟壑呢?
  
   【温柔的绞杀】
   很多人都去过滇南的西双版纳,游过热带植物园,领略过热带雨林的神奇风光。我也慕名到过两次,涉足景洪、勐腊及勐海。但我印象最深的并不是勐巴拉娜西的民俗风情,也不是彪焊的野象绚丽的孔雀和高大的望天树弱小的跳舞草,而是那些潜伏在森林中的令人震撼的植物绞杀现象。
   在热带雨林中,纷繁的动植物生机盎然和谐共处,却也暗藏杀机。草食动物吃绿色植物,肉食动物吃草食动物,这种基本的食物链,人们司空见惯,已成自然。而植物吃植物的绞杀现象,则叫人不可思议。
   其实热带雨林的植物绞杀现象随处可遇,常见于繁茂的榕树群中。绞杀者多为一些榕树,绞杀的对象是油棕、红椤树等高大乔木。榕树的果实被很多鸟兽食取,由于种子小而硬,不易消化,便随鸟兽的粪便粘附到其它树木上。一旦条件适宜,这些榕树种子即可发芽生长,并不断长出纵横交错的气生根包裹树干,成为附生状的植物。慢慢地这些气生根逐渐向下爬到地面伸入土中,形成自己强大的根系,拼命争夺水分和养分。而且能迅速向上生长,枝叶很快履盖树冠以争夺阳光。同时气生根不断长长长粗,形成一个网状的系统,紧紧地把树干勒住,直到它们窒息而死,自己则取而代之长成一棵独立的大树。另一类绞杀植物,则是悄悄沿地面匍匐生长,攀援到其它乔木上,横向长出众多根系包裹树干,构成网状根,对树木实行绞杀。生命快键下的理论上的这一切恐怖的绞杀过程,其实在现实森林中都极具亲密与温柔。绞杀植物或粗或细的枝条都是在不经意间以柔弱的姿态贴靠着自己崇拜的大树偷偷快速生长,依附大树吸食大树让大树在无声无息中渐渐形销骨立直至腐烂而不觉。森林依然平静,可怕的感觉只有那些将被绞死的无援的树木知道。
   再来系统察看,更可看出绞杀植物对被绞杀树木温柔外表下的险恶面目,它们对为自己提供种子萌发和生长条件的树木全方位进行隐性攻击,可谓“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在地下,绞杀植物拼命掠夺水分和营养,使被绞杀树木饥渴难耐被迫节食。在地面,绞杀植物发达的根系紧箍着被绞杀树木的树干并且越勒越紧,限制其水分和养分的输送造成营养不良。在空中,绞杀植物迅速往上分枝长叶掠夺空间和阳光,让被绞杀树木无法进行光合作用变得苍白无力贫病交加。那些曾经高不可攀的大树,一旦遇上柔弱顺从攀援附势的绞杀植物,就会在不知不觉中被温柔地慢性绞杀。这个过程少则一二年,多则三四年,被绞杀的植物几乎无一幸免都要死亡。而取而代之在原地上长成大树的绞杀植物,最后还要把被绞杀树木的残骸当作自己的佳肴慢慢享用净尽,吸取腐枝败叶中的一切营养。当绞杀结束后,绞杀榕树就迅速扩张疯狂生长,众多的气生根长成密密麻麻的树干插入土壤支撑庞大的树体,美丽奇特的“独树成林”景观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由此形成。
   这种植物绞杀现象,当地人戏称为“小蜜傍大款”、“英雄难过美人关”,这样的启示谁都会生发。面对这些妖娆缠绵高大漂亮而又贪婪残忍野心勃勃的绞杀植物,我们自然就会联想到人类社会中权、钱、色的变异,想到阿谀奉承、攀龙附凤的丑态,想到游戏规则的紊乱和道德天平的失衡,试看多少曾经挺拨如乔木的人就是在不知不觉中被温柔的绞杀掉和正在被温柔的绞杀着。谁曾想到绞杀现象也能在人和树之间传播,真难弄明白植物绞杀现象这恶之花,究竟是人类学了树类,还是树类学了人类。
   畅游在版纳热带植物园中,大家争相与雍容华贵的绞杀榕树拍照。到了一株高大的自身形成一个中空式的巨大榕树前,我心悸地钻进那竹笼样的树体中留影,还真担心被这棵漂亮的大榕树绞杀消化了。倘若生命可以在动植物中轮换变异,我成了一棵热带雨林中的树,在炙热潮湿的环境里,真不知道能否避开榕树的绞杀,抑或也去绞杀别的树木。但如果我非得是植物,我想那我就做北方的树,南方的草,或许这样才会获得一份独立与安宁。
  
   【婀娜普者黑】
   如果要在云南这块充满阳刚血性的红土高原上找出一片具有阴柔水性的地方,大约非普者黑莫属了。这隐居在滇东南群山中的普者黑,山像桂林,水似漓江,既纯朴又俏丽,俨然高原老人的一个小女儿,受大山兄长百般宠爱,尽显婀娜娇美,温柔地激活了深沉的高原。
   “普者黑”彝语意为鱼虾多的池塘,是文山州丘北县的一个大村子,成为风景名胜区后游人如织,被誉为“世界罕见国内独一无二的山水田园风光”。婀娜的普者黑柔柔地捶打着工业时代的肩膀,不轻不重,试图让人忆起久远的心灵。
   我们慕名而去的时候,是一个娇艳的夏天。车子在燥裂的山峦中疾驰,人困乏得像木头一样随车晃来晃去,等待从脑门上长出苔藓。太阳偏西时,我们进入了普者黑,之前已看过图片的眼睛还是被这真实的灵山秀水惊呆了,让所有的大眼小眼看到的风景都显得格外漂亮,感叹山和水竟会如此的秀美。清新湿润的空气轻轻地涌向全身,只受汗水和酒滋养的毛孔使劲扩张着,我感到困乏的脑门上不会长出寂寞的苔藓,却像要从全身长出鲜活的绿叶。
   安顿了住宿,我们就去村子里吃饭。这里很少有正规的饭店,都是到农户家吃,让你感觉是到了久别的乡村远亲家里做客。我们找到一户叫“田园酒家”的农户,座落在湖边,餐桌就摆在湖边的柳树下,细柳轻拂,柔水静流,惬意得如在画中。端来桌上的全是家常野菜,民间小吃,还有一道当地独特的泥鳅煮酸菜,让你吃得汗珠直冒鼻涕直淌。到了夜晚,普者黑在人们的兴奋中慢慢睡去,漫步在无尘无染无声无息月影婆娑的湖畔,墨山墨水静谧得如置天堂,竟有些飘摇的感觉。
   翌立清晨,我们购票荡舟游览。撑船的是一位彝家妹子,既是艄公又是导游,谈笑自如船更划得自如。我们也配合划船,让柳叶形的小舟载着四、五人自由自在轻盈飘荡。但见蒲草塘、仙人湖、普者黑湖、情人湖、荷花湖等几十个大大小小的湖泊如珍珠一样窜窜相连,其间还有月亮洞、火把洞、观音洞、仙人洞等众多溶洞隔湖穿连,恍如漂进了一幅长卷的山水画中,自己已成了那画中人。看不尽的山清水秀,赏不完的洞幽峡深,听不厌的欢声笑语,纯静的普者黑让你乐而忘忧,复返自然。尤其是到了荷花湖,悠悠荡漾于荷花丛中,飘逸的清香阵阵袭来,眼赏荷,鼻嗅香,手掬水,任凭你醉享普者黑的婀娜之美。我感到现代白话文已难描叙荷花湖的绰约丰姿,只能借“船入闹荷无水面,红莲沉醉白莲酣”、“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苇”这些古诗来表白自己的体会了。
   在这清澈见底平滑如镜的湖水里荡游,男女老少都会顿生“久在樊笼中,复得返自然”的人性解脱,于是无论相识与否竟相泼水嬉闹,全身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仿佛回到了记忆中的乡村少年时代。途中还有一些小舟尾随船旁卖烧烤,弄几串鲜活的烤鱼虾烤瓜果尝尝,真乃“鲜肥属时禁,蔬果幸见尝”,也是别有风味。而我们的午饭就到撑船的彝妹家中吃,个个如鱼一样湿淋淋的上岸进家,那没有规矩的感觉真好。彝妹兴致很高,带上几个彝家女孩来给我们唱歌敬酒,手举酒杯,齐声长唱“管你喜不喜欢,我都要唱一首歌;管你喜不喜欢,你都要喝一杯酒。”听了这纯朴直爽的彝族民歌,再不会喝酒的人也敢把那杯火辣的包谷酒灌进喉咙。接着又用彝话唱“普者黑欢迎您,仙人湖欢迎您……”叫人直生留恋往返的心绪。
   如梦如幻乘船游了一天的山山水水,待要上车返回时,才醒悟谁也没有照过一张相。这也难怪,头天来晚了,第二天上船就收好相机尽相戏水,哪顾得及照相。现在人人玩得狼狈不堪,又怎么照呢。我们去普者黑就这样没有一张留影,后来跟其他到过的人谈起都很少有人留过影。这或许就是普者黑的魅力所在,让你玩得忘了自己是远方的游客,以为回到了儿时的乡村。其实真正的留影是在记忆里,普者黑的山水田园风光让人回到了熟悉而陌生的自然,回到了人的本性。现代人是留恋田园的,田园让人真实,真实让人无忧;而都市让人虚伪,虚伪让人烦恼。但无论人们怎样想往山水田园,还是受不了靓丽都市的诱惑。这是人性的矛盾,也是田园和都市的尴尬。
  
   发表于:云南《南疆开发报》2002年9月30日
   北京《中国绿色时报》2003年6月24日
   云南《红河日报》2004年4月23日
   云南《普者黑》2012年第1期
   北京《文艺报》2012年7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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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西北勒也许是一个穷得不能再穷小得不能再小的地方,无路可通,严重缺水,田里用的化肥,造房用的瓦,都要用人背马驮。上级领导来视察,都要自己备上水,因为西北勒是没有清凉的矿泉水给他们喝的,他们只有雨水。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农民们集资,投工投劳,他们用自己的又手,靠的是木棒,硬是修起了一条又一条公路。这就是中国人的意志,改变贫苦命运的梦想激励着他们坚持到底。温柔的绞杀,在植物世界有,在人的世界里就更甚,那些傍大款、依富婆的现象就屡见不鲜,甚至成为了社会的一种常态。殊不知,被傍者终有一天会被蛀得腹中空空。如果说,到乡村去是为了游玩,为了亲近大自然,那么,普者黑就是一个最合适的去处。到普者黑不是游山玩水,而是到乡村的亲戚家做客,那种感觉相信去了的人就不会忘记。[编辑:王世热]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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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王世热        2013-04-21 15:16:02
  像普者黑这样的地方是令人向往的,而植物的绞杀令人印象深刻,丛林法则难道是不变之道?
岁月会流逝,对文学的追求永不变。
2 楼        文友:假面        2013-04-22 00:07:27
  看完西北勒感受到那里村民的勇敢与坚强;温柔的绞杀想到了温水煮蛙的过程;普者黑让我们感受到了宁静与自然。三组画面让我们感受到三种不同的人事物的感动。
   问好作者,祝安。
摘下温和的面具,只剩下一张哭花了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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