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的一个傍晚，当我下班打开客居的老屋一楼铁门时，发现院子里串来了一条“藏獒”似的狗。它的形体比真的“藏獒”要小，然样子十分凶恶可憎，见了我仿佛皱着眉头，用一双冰冷的眼瞪着我，若无其事似的。更可笑的是，它竟然还在带有草坪的地面上大大方方地拉了两处臭屎！彼时，我虽有此害怕那物，但由于生气，还是用一条大拖把奋力呼号着驱赶它，而它却并不从大门出去——虽然那大门是开着的，它却反是从我与隔壁家之间的铁栏栅空隙里巧妙地挤进去邻居家里了。
　　 好家伙，它足有近一米长，高有两尺的身躯，竟然能从只有半尺多宽的铁栏栅空隙里挤了进去，足见其功力了。它先是硬挤，背上的毛都脱落了一些那，仍是穿不进去，主要是它的尾部实在比铁栏栅空隙要宽，但情急之下，它居然抬起一只腿，让尾部成一定的倾斜角轻松地凹了进去——它也许是用同样的方法进来的吧。再看邻居家的院子里，也有一条比“藏獒”形体还大的狗，好象是牧羊犬，样子很温顺，一双大园眼显得柔和友善，而已进来的小“藏獒”却气呼呼地对着我，仿佛在说：“那个讨厌人的哪，总有一天我要报复！我不就是到你家串了一下子门，拉了两泡屎嘛，又没有偷也没有抢，哼!”大约过了半小时后，小“藏獒”的主人来了，一男一女，年纪不过二十来岁，大约是外地来做生意的。又过了一会儿，只听得女主人拿出两只较大的盆子，高声地叫着“毛驴，过来吃饭了”于是两条狗欢欣鼓舞地来到食盆前，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原来，那小“藏獒”叫“毛驴”——何以称毛驴，实不得其意了。
　　 然而自毛驴来到我客居的小区后，一下子招来了不少人的议论。那一男一女早出晚归，于是毛驴及牧羊犬极少被铁链锁着，而是散放着的，因此它们很自由，到处找食吃，也到处拉屎，又因它样子凶猛，许多家小孩见了仍有些害怕，虽然它的主人一再解释它并不咬人，可是人们还是担心被它伤害。有一老者，见了一男一女后，强烈要求他们约束毛驴等，但一男一女表面答应，过了几天后，依然如故，人们也不再想说了。由于我每天早晨上班或晚上下班均要经过毛驴家的门前，而毛驴常常躺在门口，这让我很害怕，唯恐它随时随地地扑上来就是一口。有时，人与人之间有了间隙后，见了面总是有点疙疙瘩瘩的，不那么舒服，彼此戒备着，而人与动物之间似乎也符合这个规律，比如我与毛驴见了面，就是有这样的感觉。好在我毕竟是它的临居，我是人，它毕竟是动物，而且第一次我是给了它一个下马威的，我并不害怕它，只是有些小心而已。但我上大学的儿子有时来我这里时，害怕得要命，他每次来只好绕着屋后来家。儿子此举，让我对他感到生气，如此胆小，何以做事？但我对毛驴，则更增加了一层的不快了。呵呵，何止是不快，有时简直想打死它。那是儿子第二次见到毛驴时，它竟对儿子狂吠，吓得他脸色大变，若非那男主人出来呵诉，说不定真要咬上一口了。我下班回来后，儿子如此这般地说，气得我二话不说，拿起大拖把就跑到临居门口朝正在躺着的毛驴就打，毛驴见到我又拿着拖把打它，竟哼哼地反抗着，我气极了，更下狠力又打又骂。大概是外面动静大了，毛驴的女主人一下子从屋里串了出来，并对我嚎着：“你怎么打我家的毛驴！”“打死它不为过，谁让它咬人！”“毛驴从不咬人，你再打试试看！”“它虽不咬人，但吓死人！”我与毛驴的女主人吵得不亦乐呼，搞得很不快乐。唉，这都是那可恶的毛驴惹的呵！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随时间的推移，我与毛驴的不快，便渐渐地淡了下去，谁与狗做一般的见识呢。毛驴照样每天自由地生活，见到我也似乎不戒备了，因此我也不象从前那么小心翼翼地了，甚至把它也当成这个小区的一员了。当然，后来我不但把它当成小区里的一员，而且还对有些好感了。有一次，妻子从外地来我这时这里，我正在上班，她见到毛驴时，毛驴把她挡在远处的门外，但它并没有吠也没有扑上去，妻子见毛驴样子凶猛，便与它对峙着，好在那天毛驴的男主人恰看到了这一情景，于是出来大声地呼毛驴回家，妻子也得顺利地来家了。我下班后，妻如是说，我又想打那个家伙了。但妻说，对待狗嘛，你不能总是想着打骂它，只要给它点好吃的食物，什么样的狗都能搞定。我将信将疑，妻说明天我们买点猪排吃，那吃剩下的骨头给毛驴等，它是最喜欢的了。于是第二天一早，我与妻去菜场购猪排等，刚走出门口，毛驴竟跟在后面对我们大声地叫了几声，但它一面叫一面却回过头看着它的男主人，似乎在判断主人的意思——这狗东西，好不聪明呀！到了中午时候，我们便把吃剩下的骨头及一些肥肉装进一个袋子里，然后倒在毛驴经常躺着的门口旁。毛驴显是有些饿了，而它的主人们又不在家，妻招呼着它吃骨头，它便摇着尾巴也就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后来，妻每次来我这里，便给毛驴骨头吃，于是它与我们更近了些。有一次，妻又给它吃骨头的时候，大约它早饿了，便一跃而起，跟随着妻后面大口地吃了起来。毛驴那天吃得较多，吃过后，就在我客居家的门口神气十足地坐了好一会儿，直接地为我们看家护院起来了。妻说，怎么样，毛驴懂得感恩了吧。是呵，一条狗，如毛驴之类，它样子虽凶狠，但只要你对它好，它就会感恩，这是多么简单而又直朴的情感！相比人类，往往未必呢。
　　 时间很快，大约一年后，有好几天不见了毛驴。原来毛驴随它的主人们离开了我们，离开了小区了。后经多次打听，竟没有人知道它去了哪里。它去哪里呢？它还是那么率真而自由自在的么？它还是那么有恩必报的么？——我却常常想起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