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散文】悠悠播阳河
长空雁鸣,大地菊黄。深秋,山里依旧红绿间映。枫叶如火似霞,燃烧在青山绿水间。
踏一地秋色,我流连忘返于播阳河畔,思绪一如这滚滚流水,从大山深处缓缓流来,绕过一座座依山傍水的吊脚楼,又缓缓地流向远方。荡一河清清涟漪,流一河山里秋色,一河侗乡儿女的绵绵深情与怀念。播阳河,美丽的河。
半个多世纪前的今天,我国各族人民的伟大领袖毛泽东同志以及那支在他的英明指挥下,曾经“七百里驱十五日,赣水苍茫闽山碧”的红色队伍,终因王明、博古等人左倾错误路线的瞎指挥,造成了军事上的节节败退,不得不放弃中央革命根据地,别江西,过湘江,历尽千辛万苦,从广西进入湖南通道侗族自治县境内。尔后沿着这条山青水秀的播阳河,挥师向西,大步挺进贵州黎平。
播阳河记得,侗乡山寨记得,正是在这块神奇的土地上,在这方秀美的山水间,毛泽东以他那超人的智慧与胆略,力挽狂澜,实现了在中国革命史上具有无可替代意义的重大军事行动——通道转兵,一举改变了红军长征初期由中央“三人团”确定的战略目标,即不再向湘鄂西革命根据地靠拢,与红二、六军团汇合。正是这一根本性的战略转变,失血过多的中国革命开始拥抱起黎明前的一缕曙光,从蒋介石早已严阵以待的几十万大军眼皮底下,挥师西去,从此踏上了“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的万里征途。
同样是在这里,曾长时间处于位高权轻、有名无实的毛泽东,从这里开始了他一生再也没有中断过的汹涌澎湃、轰轰烈烈,一路壮阔辉煌地走上遵义城楼,走向陕北高原,直到登上红旗招展的北京天安门城楼。也同样是在这里,以博古为首的中央三人团“左倾”军事错误路线黯然失色,退出了风起云通的历史大舞台。红军一改初衷,锋芒直指云贵高原。由此,也就有了宝塔山下的抗战凯歌,有了延水河畔的人欢马笑,有了天安门城楼上的庄严宣言,有了一个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新中国。这一页页辉煌的篇章,小小的播阳河,当初你可曾猜得?播阳河哟,英雄的河!
也许,岁月无情。历史所发生的一切,哪怕是惊天动地的人间绝响,在时间的琴弦上也终究都会变成一支轻松欢快的抒情曲,即使曾有过生与死的悲壮,有过血雨腥风的洗礼,也会被时间的流水把它们洗涤成一段经典浪漫与不朽传奇。但岁月终究是多情的,一切美好的陈年往事,都会定格在时间的调色板上,愈久愈绚丽多彩。播阳河曾因自己有过的幸运而骄傲,而自豪,因为她用自己的一掬清泉,滋润了一段干渴消瘦的红色岁月;她用自己的一腔炽热,温暖了那一段“风潇潇兮易水寒”的悲壮情节。
浅浅的播阳河水,映照过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一代人杰清瘦而坚毅的面孔,映照过一双双既流淌着忧郁又闪烁着希望的目光,映照过那山一样高大挺拔的雄姿英发。河岸的弯弯小路,留下了他们坚实的行行足迹,河中的潺潺清流,喂养过他们的高大战马,磨亮过红军战士的一把把战刀。当疲惫与困乏让播阳河水洗去之后,当山里初升的朝阳从一天浓厚的乌云里钻了出来之后,播阳河哟,你曾用依依不舍的目光,送别了他们远去的步履与背影。而哪一颗颗金光闪闪的红星,却永远留在了你滚烫的记忆里。尽管当年亲自迎过那支英雄队伍的老人们相继谢世,一些细微情节也因沉淀在时间的深处而无从考证,但抽象有时却比具体更富有魅力,因为它给我们提供了更多的美好想象与更大的思维空间。延水河曾因她的高昂激扬名存青史,而播阳河也必将以她的柔美与纯朴让岁月时时想起。如果说,延水河荡涤了中华民族的百年耻辱,那么播阳河则洗去了中国革命的重重雾霭与团团困惑。延水河哟播阳河,中国革命的姐妹河。
如今,播阳河畔,无论老人或小孩,无一不以毛主席曾经走过的地方而引以为荣。只要提起那个远去的年代,无不春风满面,心花怒放。那一份荣誉感、甜蜜感、优越感,山外的人们是无法体会得到的。播阳河哟,母亲的河!
春去秋来,沧海桑田。枪声早已运去。而播阳河始终以她的温厚和慷慨,浇灌着山里淡淡的日子,浇灌着侗乡儿女的昨天、今天与未来。在已过去了的半个多世纪岁月里,曾几度风雨交加,也曾几度漫天飞雪。但播阳河哟,你心中始终装着一轮鲜红的太阳,始终有一方蔚蓝的天空。当改革的春潮滚滚而来时,你又一次深情地迎接那从山外奔涌而来的阳光与春风,即便是还有几分陌生与羞涩,但在那陌生和羞涩中,也同样蕴藏着一团炽热。在你的两岸,虽然吊脚楼还依旧参差错落,而一栋栋崭新的楼房如雨后春笋般的随风而起,把个浅浅的河岸拔高了许多。当年红军走过的弯弯山道、狭窄小径,有的已淹没在宽敞平坦的公路之下,有的已让野草覆盖掩没,但穿流不息的滚滚车轮,声声欢歌的喇叭汽笛,唤醒了寂静流淌的小河与炊烟袅袅的山寨。深化改革、市场经济、山地开发等等从山外纷至沓来的新鲜概念,走进了吊脚楼上那一碗碗飘香的米酒里,走进侗汉子那一声声粗犷浑厚的芦笙里,醉了侗族山寨,醉了播阳河的涛声与渔歌。
于是,那河中的小沙洲上,就有了英姿飒爽的胡杨林;那浅水滩头,就有了载着欢歌笑语的淘金船;就有了小镇长满青苔的石板小巷里小商小贩南腔北调的叫卖与吆喝;就有了小小录相厅里带着浓浓港味、一阵高过一阵的“打来杀去”,把个小镇演绎得紧紧张张,热热闹闹。而最是港台那爱也缠缠绵绵、恨也缠缠绵绵的流行歌曲,从古朴的吊脚楼窗口飘了出来,山水般清灵娟秀的侗乡女子,披一身流行时尚,锃亮新款的高跟鞋踏着歌典的节拍,大大方方地踏响小巷的恬淡与宁静,更踏醒了小巷深处那些古老的梦。传统与新潮的相互交融编织而成的小镇风情,变幻了千百年来小镇的古朴与苍老。欣欣向荣的美好前景,正一步一步从小镇的千年梦里走了出来,挂在小镇人那一张张阳光灿烂的脸上。播阳河,迷人的河!
当一天的余晖落照,在悠悠播阳河的流水中燃烧成一河火一样的晚霞时,我站在播阳河的大桥上沉思遐想。山鸟子一只接一只地飞过小河静静流淌的水面,飞过属于它们的茂密树林。远处,炊烟伴着暮霞徐徐升了起来。勤劳纯朴的山民,披一肩浓浓秋色,也挑一肩落辉彩霞,走过阡陌纵横的田园小径,走过早已让妻子炒香的家园与黄昏。
桥下,流水荡漾,一河的浅吟低唱。带着山里野花野果芬芳的晚风,轻轻地吹过河面,揉碎一河的波光,摇起一河的烂漫与辉煌,还有一河五彩斑斓的梦。
播阳河,悠扬;悠悠,播阳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