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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流年』你就是我的噩梦(小说)


作者:风飞沙 进士,6188.01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14515发表时间:2013-04-22 15:24:40

『流年』你就是我的噩梦(小说) 【一】
   那年春天,李秋月把家里的活收拾干净,对着木板墙上的那面小圆镜在自己的脸上抹了一点雅霜,梳了一下留海,直到镜子里的那个她眼睛放出了满意的光彩,才抿嘴一笑,用挂锁将门锁好,踩着碎步去了十二里外的镇上。
   邮电所的张瀚生看见她拾阶而上,忙从工作的柜台里钻出来。李秋月并未注意到张瀚生,只见她那两条乌黑的辫子在雪白的开司米毛衣上晃来晃去。走了那么远的路,被血液涌红的脸上浸着汗珠,就像早晨蘸满露珠的桃花,让人怦然心动。张瀚生脸上的肉往耳后堆砌,露出他整齐的白牙,就像春风吹开的花蕾,他疾步迎了上去:“秋月,你来啦!”秋月用手背擦了一下额头的汗:“瀚生哥,我来看看有没有我的信!”张瀚生的脸瞬间如挂在藤上的苦瓜,却又极力地张开瓜蒂下那黄色的花朵笑着:“秋月,没有你的信呢!要是有,我早就给你送去了!”
   李秋月的脚放慢了下来,脸上的桃红逐渐消退:“瀚生哥,真的没有吗?麻烦你再帮我仔细找找!”张瀚生伸手去牵李秋月:“你跟我来,不信我当着你的面找给你看。”李秋月没有牵他的手,她用手腕翘着背叉住了腰,跟着张瀚生进了邮局。
   张瀚生把一封一封的信拿出来在李秋月的面前边数边念:“你看吧,我没骗你吧,真的没有你的信!”李秋月挨个把那些信的封面看了个遍,就是找不出她李秋月的名字。她轻轻地放下那些不属于她的信,长长的睫毛抖了几下,几滴湿润的东西洒了出来,把来时的希望洗涤得干干净净。她就这样空空地回去了!
   等她走后,张瀚生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从南开大学寄给李秋月的信来。他抿了一点口水,用舌头在封口处舔了几下,再用小刀慢慢将封口启开,取出了信。把信读完,他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勺:“我怎么这么笨啊!刚才秋月来我为什么不把信给她?该死,我打打打……”他连将自己打了几下后,小心地把信按照原来的纹路叠起来,装进了信封,再把柜台上那个盛着浆糊的木碗拿到面前,用手指轻轻地蘸了一点,小心翼翼地将信重新封好。他还觉得不妥,用手在封口处捶了几下,又放到屁股底下坐了一会,再把信拿出来,举到和眼睛水平的位置吹了几口气,觉得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看看手表,下班时间已到,他关好门,夹着邮电所给他的那辆自行车找李秋月去了。
   遇着秋月的时候,她还在回家的半路上。张瀚生按了几下自行车的铃铛,秋月仍在自顾自地走着,她的心思不在走路上,而在她重重的失落里。张瀚生将自行车骑到她前面玩了一个潇洒的把式停下:“秋月,上来我带你回家。”秋月懒懒地望着他:“不用了,你不是在上班吗?怎么出来了?我自己走回去。”张瀚生咧嘴一笑:“都已经下班了,上来吧,我送你,到家后我有东西给你呢!”李秋月的心快要蹦出来了,她眼睛热热地望着张瀚生:“是我的信吗?”张瀚生拍了一下自行车后面的座包:“上来,到家了给你!”
   李秋月顺从地坐了上去,张瀚生犹如口馋的孩子吃着了酥心糖一样,他把车子骑得比走路还慢,他在慢慢地享受那种甜的滋味。李秋月心里着急:“瀚生哥,一定是我重了车子走不动,我还是下来走路吧。”张瀚生担心秋月下车,不敢再那样慢腾腾地骑,他用力地蹬着自行车,不一会就到了秋月家。
   秋月接过信,迫不及待地把封口唰一下撕掉,把信打开,看着熟悉的字迹,她抿嘴一笑:“是远波给我的信!”可是,她读着读着,眼里的泪竟吧嗒吧嗒地流了下来。张瀚生走上前:“秋月你没事吧!”李秋月将信在手心里揉着一团,用衣袖将脸上的泪水擦干:“我没事,啊,我居然忘了剁明天的猪草。”她奔到厨房,蹲在地上,将背篼里的猪草倒了出来,大把大把地将猪草放在一块木板上,手里的刀像甩连杆一样地剁着。张瀚生看得心惊:“秋月,你不能这样切,会伤着的!”他的话音未落,秋月右手的刀嘣一下剁在了左手上。血顺流而下,把剁碎的猪草染成了枫红……
   张瀚生惊叫一声,迅速脱掉自己的外衣和衬衫,呼一下扯掉衬衫的一只袖子,缠在秋月的伤口上。重新穿上只有半只袖子的衬衫,再把外衣罩在身上,也不管秋月同不同意,把她抱上了自行车,带着他去了镇上的卫生院。
   待伤口处理干净,天已经黑了,走出卫生院,黑暗的天空划过一道亮光,紧接着那如同礼炮一样的春雷响了起来。下雨了,张瀚生扶着李秋月:“太晚了,又下着雨,路上又没有灯,秋月,今晚你就住我那里吧!”秋月的脑子很乱,她仿佛在想许多事情,却一件也没想透。张瀚生的话,她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只是麻木地任由他安排。
   张瀚生的住所,有两间房子,外面是客厅加厨房,里面是卧室。卧室里只有一张一米二宽的床,把秋月招呼躺下,他就到外间麻利地弄着吃的。很快,一碗葱花鸡蛋面就端到了秋月的面前。他温言软语:“你的手不方便,我喂你吧!”秋月本想说不吃,可张瀚生的话,好像容不得她不吃。只好说:“你放在凳子上,我右手没事,可以自己吃。”在张瀚生的监督下,她用右手拿起筷子在碗里敲了几下,看着煎得黄黄的鸡蛋和绿绿的葱末,不由想起以前刘远波吃着她给他煮的面条时的情景。眼里的泪顺着脸颊流到下颌,再滴进碗里。她放下筷子,再也找不到一点胃口。
   看着她这样,张瀚生一拳打在墙上:“秋月,有什么委屈你告诉我,不管是谁欺负了你,我去找他算账!”李秋月复又拿起筷子,和着碗里的面:“我没事,吃吧!”
   午夜,李秋月的呓语惊醒了睡在椅子上的张瀚生,他翘起来将灯打开,走到秋月的床前,看着她绯红的脸颊,张瀚生用手背在她的额头上拭了一下:“糟了,秋月在发烧。”半夜三更,卫生院也没有人,他只好用湿毛巾敷在她的额头上。
   秋月还在呓语,毛巾在她身上根本无济于事。张瀚生搓着自己有些冰凉的手,在屋子里来回地转。他睡了半晚上的椅子,这春寒料峭,还下着雨,觉得自己有一些冷。他灵机一动,钻进了秋月的被窝,脱开了她的衣裳,与她重合在一起……
   第二天,秋月醒来,看着躺在身边的张瀚生,居然没有生气。她是那样的沉着和冷静,这种样子反而让张瀚生惶恐起来。他想要给秋月解释,说是为了给她退烧,可是自己毕竟是趁人之危占了人家的便宜。他怯怯地对秋月说:“我们结婚吧!”
   张瀚生是外省人,父母去世得早,伯父又膝下无子,在他刚满二十岁那年,他的伯父退休回了老家,就让他来顶替了邮电所的工作。而李秋月的父母也在前年的一场车祸中丧生。因此他们的婚事,只要两人首肯,办起来就容易得多,也简单得多。
   两周后,秋月的手也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手背上留下了一个很长的疤痕。张瀚生把秋月带到照相馆,去拍了一张结婚照,然后就在他的宿舍里完成了婚礼。
   结婚后,张瀚生又收到了刘远波给秋月寄来的信,他用同样的方法打开,看见上面写着再过几月就要分配工作,以及一些思思念念,叫秋月一定要等他的情话。张瀚生朝信纸上吐口沫:“什么东西?前不久才来信说有了新的女朋友,还说把人家肚子弄大了,叫秋月不要等你……现在又写这样的信来,你以为你是大学生就有什么了不起是不是?”他呲一下划燃一根火柴,将那封信点燃,一股黑烟一冒,那信发出杏红的光,犹如仇恨的火苗在痛快地燃烧。待那封信化为灰烬,张瀚生拿起高粱扫把麻利地扫进撮箕,然后泄愤地倒进了垃圾筐里。
   第二天,张瀚生拿出一个信封,写上刘远波的地址,在他和李秋月的结婚照片后面写了两行字:“她现在已经是我的妻子,我们生活得很幸福,请不要再来打扰我们!”
   【二】
   一周后,南开大学的收发室里,一个浓眉大眼的姑娘站在那里,她的上身穿着一件乔其纱衬衫,外面披着一件马甲,下身穿一条黑色的喇叭裤,头上扎着一个马尾,显得既漂亮,又精神。待收发室的人只剩下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时,她走过去拉着女人的胳膊:“杨姨,有没有——我的——信?”见她说得吞吞吐吐,杨姨皱了一下眉毛:“若依,别怪杨姨不帮你,今天确实收到一封,但是我不能给你!你不知道,我一看见刘远波,心里就忒不自在,他都来问过我好几次有没有他的信了。如果再拿不出信给他,事情弄穿帮后我就糟了!”
   杨若依还想继续求杨姨,却看见一个穿着球衣抱着篮球的人走了进来,他黝黑的脸上还淌着汗,那单眼皮镶着的眼睛显得特别有神。他的嘴唇有一些厚,说起话来却很有磁性。杨若依一看见他,眼睛里冒着热雾:“远波在打球啊!”刘远波冲她一笑:“是啊,刚打完,我来看看有没有我的信。”杨姨赶紧从抽屉里取出一封信:“这次你没白跑,确实有你的信。”刘远波忙将篮球夹在胳肢窝里,兴奋地接过了信,迫不及待地打开。
   当他从信封里抽出里面的照片时,他的手抖了一下,胳肢窝里的篮球掉了下来。杨若依帮忙捡篮球的时候,朝照片盯了一眼,把球还给刘远波的时候又踮着脚看了一下照片:“这是谁的照片啊?”刘远波没有理她,失魂落魄地接过球往门外走。杨若依也不介意,跟在他后头:“是她吗?”刘远波还是不答,木讷地继续走着。杨若依追到前面:“刚才我捡篮球的时候,看到照片背面好像有字呢!”刘远波把照片翻过来,看着那两行字,略厚的嘴唇轻微地抖动起来。他手里的篮球再一次掉在地上,顺着路不停地滚动。杨若依跑去把球捡起,想去交还刘远波的时候,却没了他的踪影。
   杨若依在地上拍着球,打她看见李秋月与张瀚生结婚照照片的那一刻起,心里就忍不住狂喜。虽然没见过李秋月,可从刘远波的表情,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像拍球一样想要压制住自己的兴奋,可是越压制,那颗心却蹦得越高。她不再拍了,也不怕弄脏自己的衣裳,学刘远波一样把球夹在胳肢窝里,找刘远波去了。
   刚到刘远波寝室门口,就遇着他哭丧着脸提着一个包出来,杨若依心里咯噔一下,她拦在刘远波面前:“你——要去——找她?”刘远波掀开杨若依:“我要去找她问清楚!”杨若依追上去,继续拦在他的面前:“她都已经嫁人了,你还去问她什么?我捡篮球的时候看见了,这照片是她丈夫寄给你的,如果他们不是很好,她会告诉她丈夫关于你的事情吗?就算你问清楚了又怎么样?你能叫她离婚跟你吗?马上就要毕业了,现在是分配工作的关键时期,你怎么能够离开?”
   刘远波还是走了,杨若依气得用篮球朝他的方向投去。看着那一跳一跳滚动的篮球,她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开了一道口子。她的双脚在地上跺了几下,大大的眼睛里眨巴出几滴泪来。她绝望地低头往回走,在拐角处碰着了抱着篮球回来的刘远波。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把刚才的泪擦了几下又喜极而泣,她拉着刘远波的衣袖:“你没走?你没走!”刘远波忧郁地望着她含泪的眼:“我没走,你说的对,就算去问清楚了,又能怎么样呢?”
   【三】
   张瀚生结婚后心情顺畅,因此工作上特别卖力,对上面下来的人又会逢迎讨好,七个月后,被调到了县邮政局。搬家的时候,李秋月因为闪了腰,他们的女儿张芝云来到了这个世界。芝云的到来,更增加了张瀚生工作的动力。一年后,他就由一个普通的职员,变成了科员。他把芝云宝贝得不得了,总觉得是芝云给他带来的好运。在他抱着芝云左亲右吻的时候,总是会看着李秋月说:“咱家的芝云哪儿都长得漂亮,就是不像咱们是双眼皮。哎,女孩子要是嘴唇还能薄一点就好了。不过也没关系,单眼皮机灵,你看咱家的芝云多顽皮、多机灵!”
   芝云四岁的时候,张瀚生已经荣升为副局长,他更是把芝云捧在了手心里,觉得芝云简直成了他的福星。然而,就在那一年,一件意想不到的事让那个充满着幸运和幸福的家庭,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
   那一年,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大婚,在各个办公室装电话的时候,他帮了邮政局不少的忙。他的婚礼,邮政局的高层都参加了,张瀚生自然必不可少的。他不仅自己去,还带上了李秋月和张芝云。在他的心目中,他家里的大美女跟小美女可给他挣了不少面子。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人赞叹他娶了个美丽的妻子,生了个漂亮的女儿。他觉得她们就像自己亲手酿制的美酒,芬芳怡人、不饮而醉。
   办公室主任的家在离县城十五公里外的小镇,如果不是一心想带着李秋月母女出去露脸,这样的场合,张瀚生是会及早去凑热闹的。可是女人出门就是麻烦,要带着孩子出门的女人就更麻烦。李秋月把自己梳妆打扮好了,又开始给女儿穿着打扮,一会想着万一孩子不小心尿湿了,得带条备用的裤子,一会又是手纸,总之吃喝拉撒全想遍了。坐上张瀚生那辆当时在县城里只有少数人才拥有的摩托车去喝喜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到达目的地,他的顶头上司,邮政局的正局长打趣:“你们看,要抱孩子吃奶的人就是不一样,众人都到齐了,就差你一个,一会罚酒三杯。”他也不生气,红着脸和局长打招呼,又去办公室主任那里寒暄一阵,表明自己已到。在他去跟那些人打招呼的时候,张芝云拉着李秋月的裤腿:“妈妈,我要尿尿。”李秋月带着孩子去撒尿了,张瀚生继续和那些去喝喜酒的人寒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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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小说一开头的描写就非常吸引人,让人欲罢不能,被文字吸引着,一口气读下去,一个恩怨复杂,曲折漫长的故事情节展现在读者面前,其庞杂的人物关系,牵扯不断的因果联系,人物命运的起起伏伏紧紧扣住读者的心。通过作者细腻又大气的描写,把人性的丑陋一一展现出来。不管是张瀚生、杨若依,还是王强,极其自私、恶毒,让人觉得好可怕。他们做的事都是违法的:利用职权私自拆他人信件,伪造他人笔迹写信、贪图权财谋财害命等犯罪行径。最后,他们都为自己的行为买单,得到报应。红楼梦里面有一句话: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这真是应了。所以说好人好报,恶人恶报。小说情节时间跨度大,然而过度却自然,整篇情节构思精巧,设计巧妙,结构缜密,言语流畅,一波三折,跌宕起伏,细腻的描写,细节的舒缓展开,突出了人物性格心理活动、矛盾交织,把人性极其丑陋的一面活灵活现地展现了出来。读完心情沉重,令人心酸,让人反思。佳作!推荐阅读!【编辑:山地731828829】【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3042311】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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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山地731828829        2013-04-22 15:34:29
  作为 张瀚生,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得到报应。这应了那一句话,好人好报,恶人恶报。
   李秋月婚前已经怀孕,应该对张瀚生交代清楚,可她没有这样做,也是违背做人的道德的,也受到了报应。
   只有那个刘远波,是一个无辜的人。
   但也为他做的事买单了。
   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因果报应的。杨若依为了得到刘远波,私自扣下李秋月的信件,与张瀚生一样伪造信件,使误会重生,一个个的鲜活的生命夭折了。
  
   让人深思!
回复1 楼        文友:风飞沙        2013-04-22 15:41:08
  谢谢山哥的用心编按和精彩点评,祝好!
2 楼        文友:纷飞的雪        2013-04-26 14:05:03
  品文品人、倾听倾诉,流动的日子多一丝牵挂和思念;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只是女子,侍奉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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