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天去饭店上班吧”。表弟把一沓报纸丢在桌子上便去玩他的电脑了，这是我从舅舅那逃出来的一周内找的第五份工作。其实我也不想再麻烦表弟了，不想他整天捧着一沓报纸走在车水马龙边、蹲在过街天桥上，这也只是想为我找一份合适的工作。也因为我对这里人生地不熟，唯一认识的只有表弟。我们一起依附在表弟的一个朋友家。我想我必须马上上班，因为表弟要开学了，他即将离开这个让我感到陌生的地方。
　　 “嗯，我明天去上班！”我回答的斩钉截铁并带上点兴奋。我想让表弟减少对我的顾虑，让他安心地去读书。
　　 第二天，天还下着小雨表弟带着我找到了那家饭店。门口的领位小姐把我们带到大厅的二楼，说让我们在那等一下主管。二楼也是摆满桌椅的大厅，我和表弟直直地站在那里。望着那一排排、一列列整齐的桌椅，顿时从脚底冒出一股莫名的寒意与孤寂。“这里的活我也干过，就是脏了点。”表弟试着打破这冰冷的气氛，我只是一直地点头应允着他。过了一会儿，从柜台的走廊边冒出来一个女人缓缓地向我们走来。这女人大概有三十岁，穿着蓝色小礼服，头上辫子盘的高高的稍微有些倾斜。
　　 “你们俩个都应聘？”那个女主管开始发问了。她说话的声音很响，是那种特别干脆的响。像是石子儿从空中落下直接砸在地上没有丝毫的飘拂。
　　 “就他自己！”表弟转身看了看我。我只是默认地点了点头。
　　 “多大了？”
　　 “十八”我小声应着她。
　　 “有身份证吗？”
　　 “身……份……”我看了看表弟，表弟看了看我。哎！上次找工作身份证还在那押着呢！还有那500块钱！
　　 “有……复印件！”我连忙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纸。
　　 “不行！必须要有身份证！”
　　 那女人的声音还是那么响亮。像是舌尖一直卷着，以至于说话的时候把嘴角都垫的向上微斜。这正好与头上盘着的辫子斜到了一个方向，似乎达到了一个平行线。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我和表弟顶着小雨一路小跑回到了他朋友的住处。
　　 “这报纸上的广告真不能看！”表弟这次像是真的生气了，他抓住那沓报纸一股脑地全丢到了垃圾桶里。“你去那家ktv把你身份证要回来吧！”表弟说着又坐到了他的电脑旁。“你自己去吧，我一会儿给那的经理打个电话！”表弟所说的那家ktv是他上次从报纸上给我找的第四份工作，至今想起来心中不禁地又打了个冷颤。
　　 那地方处在北京的二环。我是很少去市区的，之前除了跟以前的同事去过几次天安门。那天，表弟拿着报纸跑到我跟前指着上面的一条招聘广告：“你看这家ktv保底3000块，我明天带你去应聘！”第二天，我和表弟乘坐地铁一起去找那家ktv。按照报纸广告上的地址我们找到了那栋大厦。表弟怕进错了地方于是我们拿着报纸围绕着大厦兜了一圈。最后还是有表弟给他们的经理打个电话来确认了一下。
　　 我跟着表弟走进了那栋大厦。我们来到一个硕大的大厅里，紧接着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将我们带进电梯里。电梯缓缓而升，到达四楼时停下了。叮！门开了，我们好像又走进了一个大厅，四处昏暗。那男人把我们带到了一个包房让我们坐下了，说是让我们在那等候这里的经理。我环顾一下房间，四个沙发倚依次排成，摆成了一个弓型；面前挂着一个有40寸左右的荧屏，四壁瓷砖如镜，泛着古铜色。
　　 “在这儿上班能行吗？”我用疑惑的眼神凝视着表弟。
　　 “这儿是正规公司，不会有错的！”表弟显得胸有成竹。不一会儿房间门开了，进来一位带着眼镜的大叔，同样的一身西装革履。他走到我们的跟前坐下，从他手中的皮包里掏出一沓文件放在了我们面前。
　　 “你们带复印件和相片了吗？眼镜经理开始问话了。
　　 “嗯嗯…带了！”我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一张复印件和两张相片放到他的面前。
　　 我们和眼镜大叔谈了有十分钟，他一再强调押金的事，最后表弟让我把身上仅剩的500块钱给了他。他让一个中年男子把我们带到一处杂院去打扫客房。
　　 “这是什么差事！”我一生气把抹布仍到了窗台上。
　　 “坚持两天，都会过去的”表弟无奈地捡起抹布。
　　 晚上，表弟说他有事不能陪我了，我送他上了地铁，表弟回了他的朋友家。留我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晚上被安置在一个地下室的集体宿舍里，十分阴暗、潮湿。我躺在床上，感觉被子潮的能拧出水来。隔壁的床上躺着和我年龄不相上下的少年，我听他讲了讲和我差不多的应聘经历，当然他也交给那眼镜大叔500块钱。宿舍里很吵，还好那间宿舍只有我们两个人，其他床位都在空着。只是和隔壁宿舍只隔着一个夹板，夹板对面好像很吵，以至于把我们俩闹得睡不着。
　　 “我们是不是被骗了？”我故做惊疑，想试探一下那少年。
　　 “也许是吧，”他仍镇定自若。
　　 “哎，如果是传销怎么办啊？”我紧张地不能定神。
　　 “对了，就是啊！怎么办……”他顿时也紧张起来：“这……这里好像能请假！”
　　 “是吗！”我惊道。
　　 第二天，我被他们安排在一个地下停车场，负责周围20多辆汽车的安保工作。他们还给我整了一身保安服，我本就身材苗条，穿上它，裤子耷拉着提不上去。我围着车库，手里提个警棍，来回打转，旁边还有老头做在椅子上盯着我。一转就是5个小时，让我好头晕。中午，我们还要排队去一公里外的部队大院里吃饭，我提着大裤带一跛一崴地跟在队伍后面。我发誓，这是我遇到过的最糗的境遇，我还从来没有在大街上边提着裤子边走！哎，无奈，下午还要再去站5小时岗，直到晚上11点才让我回宿舍睡觉。
　　 终于回到宿舍，我全身酸痛，躺在床上心里充满了惆怅，今夜注定不能寐。这时，我突然想到那少年给我说的话，请假！对！我转过身子看看那少年，他竟酣然入睡了！也怪，都围着车库转了一天了，实在太累！
　　 我又躺在床上，把闹钟调到了凌晨6点。醒时，我和那少年商量着逃脱大计。我们都以请假的名义，走出了那个阴暗的地下室。当我拿着请假条跨出那里的大们时，表弟给我打来了电话：“哥！那家公司是搞传销的！你快想办法逃出来吧……”我顿时挂掉电话愣在了那里。
　　 我朝着地铁站一直跑，边跑边给那个少年打电话：“喂！你逃出来没有啊……”
　　 我终于跑到了地铁站，还是不敢回头，怕后面有人追上来！
　　 几天过去了，ktv那边给我打来电话，当时，我和表弟正蹲在马路边吃凉皮。我突然不敢接电话，表弟把电话夺到耳边：“你谁啊？”名知故问。
　　 “××飞呢？”对方直呼我的大名。
　　 “什么事！说！”表弟语气强硬。
　　 “你怎么逃跑了啊……身份证还要不要啊？”
　　 就是啊，身份证还在他们那里呢！可我还是看着表弟摇了摇头。
　　 “他不要啦……哈哈……”“哈哈……”我也看着表弟傻笑着。
　　 一星期后，表弟带着我找了十几份工作，可最后全因为没有身份证被别人拒之门外。表弟更是无奈，因为他要开学了，不能老带着我呆在朋友家里蹭饭了。
　　 “这报纸上的广告真不能看！”表弟这次像是真的生气了，他抓住那沓报纸一股脑地全丢到了垃圾桶里，“你去那家ktv把你身份证要回来吧！”表弟说着又坐到了他的电脑旁：“你自己去吧，我一会儿给那的经理打个电话！”
　　 我独自又回到了那家ktv,事情也没有我开始想的那么可怕。我又找到那位眼镜大叔，说明了我的来意。
　　 “如果你真想在这里上班的话，我可以和经理说说不让你去培训了……”眼镜大叔郑重其事地说。
　　 我当然不会答应，只是后来没有要回押金，就连工服也没要回来。当我兴冲冲地拿着身份证回到我们的住处时，才发现表弟已经在开往郑州的火车上了——他上学去了。他知道我能拿回身份证，并在手机上给我留了言，让我去他事先给我按排好的饭店上班。
　　 我盯着手机上的留言，仰望天空，怕那不争气的泪水落在这陌生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