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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和猪》(第八章)

作品名称:蝴蝶和猪      作者:柳村暮羊      发布时间:2013-04-26 08:07:53      字数:3116

  
  不知可是因为我劝说的缘故,小旺还是去了宣传队。这个队处在刚组建中,尤德宁压根就是外行,我们七嘴八舌的建议,大多都是舞蹈,因此我的《北京的金山上》第一个就被选中。尤德宁说,落实一个排练一个;所以当天就落实人选,敲定节目。我选的舞蹈节目,当然我是参舞者,而且我建议为双人舞。尤德宁不同意,他认为跳舞要有气氛,只有多人共舞,才有气氛,才好看。在我们意见不一致时,大权子滑稽地说:“四人舞得了;人又不少,而且吉利——四四如意嘛!”他把“四四”,用我们的方音土味咬得很重,引得大家哄笑。尤德宁无奈地苦笑笑,没吱声,也就算是认可了。大权子看看尤德宁说:“领导同意了!我自报奋勇配柳暮枫,还有战小美配一个,——谁还上一个?”我拉着脸,心里一边讨厌大权子傻吧能的油滑相,一边在想让田国旺参加。正在这尴尬处,尤德宁发话了,他面对着大权子,用无可置疑的权威者的口气说:“看你这矮不丁当的样子,还跳舞;谁都不要配!——鲤鱼谢道芳,老圩小锁子,还有——”他看了一眼小旺,“田国旺上!”大权子不甘心地说:“那我配演什么,领导?”“武松打虎!——你不说过吗?”刚才一开会,大权子就报他要演山东快书《武松打虎》的。大权子说:“是,是的来!”然后他转过身,便作表演状:“说时迟,那时快,武松把老虎的尾巴逮起来!”以后多少天,大权子每次一进排练场,总是来这么一句。
  当天战小美的节目没有落实,直到第二天下午,尤德宁不知怎么想出来的,他要和战小美演表演唱——《逛新城》。后来,多少日里尤德宁都很积极地排练:“(女)阿爸呀,(男)呀;快快走,哦;看看拉萨新面貌。——女儿耶,唉;等等我,看看拉萨新面貌。快快走来,快快行呀,(男)哦呀呀呀呀呀。”尤德宁作老头状的表演,我感到他就像母鸭寻窝下蛋的样子,带有一种急迫、一种骄傲的神气。而我还暗暗地看到,他的“哦呀呀呀呀呀”确实使他很享受;他嘴里一边唱着,眼睛一边看着战小美,眼神怪怪的。直到一个月后,才少听到他那母鸭下蛋声——因为他结婚了;孝存姐到底嫁过去了。
  尤德宁结婚后,不仅排练少了,而且一到队里,总是坐到墙角的桌子边,眼圈黑黑的看我们演练。他有时早上也迟到。大权子进场屋要是看尤德宁未到,他不说“说时迟”了,而是踱着步仰着头念到:“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叫我们直想笑。——这是后来发生的事了。
  小旺子实际上是没有表演材质的。他性格腼腆,举止拘谨,表演时动作根本就放不开;我是这个节目的导练人,后来都是我反复示范指正,他才勉强应付下来。好在他还随和,随我怎么捏摆,我们的节目终于还算顺利进行了下去,拿上了场。一次,我们在回家的路上,不知怎么想起来跟他说了这样的话:“在宣传队走走场,比在生产队舀大粪强,免受屎熏尿冲啊!”由此看来,我比小旺要世故得多啦。真给我说到了,当我们午季休练回队参加插秧时,看到他舀大粪时搞得满头满脸的粪迹印,我真心疼他。——不知我最初对他的爱,是否就是那时产生的?
  从参加宣传队以后,我和田国旺在一起说话越来越自然了,和他说话时我更感到一种亲近感。田国旺的话也多了起来。他也就是单跟我在一起话要多一些,在宣传队里他还是很少说话的。一天,他在排练间隙中,在屋边角好像在想什么,一会还闭一下眼睛。后来还看到他出屋去,悄悄从口袋里掏出什么来看一下。散场回家的路上,我问他:“你一上午好像都在想什么心思——想什么呢?”他笑而不答。我一把抓住他的衣服下摆,就要伸手去掏他的口袋。他脸一红,闪了一下身,说:“我拿给你看,别这样!”他拿出一张练习本的纸,递给我。我一看就知道了:“毛茸茸的小银玲珑而温驯,外表是那样的柔软,软得像一腔纯净的棉絮,没有一根骨头。……是真棒。月样的银白,钢样的坚强。”我欣喜地说:“有你的,小旺!——这都背下了?”我抖一抖纸片;我太熟悉这内容了。他说:“刚背第一章。”我还用他说吗!我知道这是《小银与我》的第一章“小银”,尽管他没抄上题目。然后,我拿着纸,叫他背一遍给我听。他边走边背诵着“小银”给我听。
  路边的小树上,有一对灰喜鹊在悠然自得地翘动着尾巴,从草地上像纵身一跳似的飞到树枝。春天的阳光温暖而明丽,小树叶上泛着浅亮的银光,灰喜鹊发出嘎——嘎——的叫声,好像金属发出的声音,清脆、明亮、温暖人心。大路两边的田里,种的满是紫云英、兰花苕子;这茂密勃发的植物啊,在中午的阳光里,显得一派富足而甜美的样子。小旺低声的背着:“它温柔而且娇惯,如同一个宠儿,也更像是一颗掌上明珠……然而,它的内心却刚强而坚定,好像是石头。”他背诵的语速虽然沉缓,我听得出,那些句子已经落实到他的心里,就像他荷包里装着的豆子,只要他伸进手去,一粒粒会乖乖地落在他的手掌。
  春日渐深,我们日日从紫云英们旁边经过,看它们一日日蓬勃起来;浅紫淡白的花儿越开越盛,春耕的高潮便到来了。宣传队农忙时是要休场的。我们回到生产队,迎来我来到堰塘的第一个插秧季节。
  我第一次学插秧时,是侯婶手把手教我的,或者说是侯婶和大荣子共同教的我。说到这里,我禁不住想跟你说:知道你的一碗饭是怎么得来的吗?那是农人在春秋两季里所洒的汗水以及腰酸背疼换来的啊!
  侯婶教我拔秧时怎么拔,栽秧时怎么栽;诀窍真不少。大荣呢,时时帮着我。插秧时,老郑家的几个丫头喜欢拿我寻开心——郑在风和郑在珍,一个在前面使劲快插,把我远远的落在后,一个在后面关秧门,急得我直想哭——大荣总是提醒我,避开它们的恶作剧。要是我不小心被关住了,她要横地里介入帮我解围。大荣虽比我小一两岁,但劳动的技能比我强多啦。现在只有她日日陪着我,孝存姐上个月到底被嫁到尤小郢去了,要不然我能得到更多的关心和帮助。
  至今我还能清楚的记得,卢孝存是三月初六出嫁的。堰塘传有这样的口谚:三月三,荠菜开花上高山。——孝存姐就是三月三后的一个吉利的双日子出嫁的——所以,我确凿地记得她的喜日是三月初六。
  孝存姐出嫁的日子,我感到是冷清的。田叔家是几代单传的人家,人丁不旺,田奶奶本是童养媳,所以没有多少人来贺喜。卢家只有孝存姐的一个叔叔,老远的从山西的一个煤矿里赶来了。那天送亲的人是四个人,领头的是孝存姐的这位叔叔和侯婶的一个堂弟,然后就是大荣和我陪着孝存姐过去的。
  天黑了(这个地方的风俗是天黑尽的时候新娘进婆家的门,叫“小家娶媳妇,侧黑进门”),我们送孝存姐到了尤小郢。尤德宁家灯火倒是彻亮,但屋里是很普通的两间房子,新房里实在也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我心里真为孝存姐感到委屈。孝存姐带着头盖,我们不得而知她的神情;我和大荣心里都很难过,想孝存姐从娘家里出门伤心哭泣的样子,该也是知道她的可怜的命运。
  在孝存姐三天回门的那一天,我没有见着她。因为大权子爸(他爸是一个摆肉案的屠夫)从城里送来一些菜,他热情地留我们几个“战友”在他那里“开欢”。(实际上,不应该说“开欢”,而应该说是“开荤”;说“战友”也是不确的,而应该说“难友”。)后来,就是在清明节那一天才看见存姐的。那天早晨,存姐回来的很早,腋下夹着一叠草纸,说要和侯婶一道去卢岗那边给他父亲上坟。数日不见,存姐显得消瘦了些,本来她就是刀削脸,现在瘦的让人同情。而且,原先她神态冷静沉稳,现在我跟她打招呼时,我清晰地看出她那冷静的容颜里含有一种忧郁,或者说是一种忧伤的神情留在我的脑际。
  不知可是存姐回来使我想起什么,今天我决定要先到东头找小旺去。以前,我们到大队宣传队去,都是约好在村后的路口相会合;他要是早去,会在路口滞留一会等我,我要是去早了,也会在那里等一会他。今天,我约摸时间还早,小旺可能没动身,就先自到东头找小旺去。我多远的还没到他家门前,那条狗就远远地冲我叫了一声。我感到那叫声是在向主人家报信,而不是拒人于外的不友好的狂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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