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散文】心殇——献给雅安地震遇难的孩子们
惨剧发生的那一刻,我正和往常一样,急急地行走在这个城市弯弯曲曲的小巷深处,全然不知此时此刻,千里之外的天府之国正遭受着一场天崩地裂的灭顶之灾。
小巷深处的一所学校门口,聚满了接送孩子的家长,他们静静地守在学校大门处,看着衣着鲜艳的孩子们排着长队,在老师的带领下,向门口走来。他们一个个如同活蹦乱跳的小鸟,从学校门口一涌而出,洒下一路的欢声笑语。此时我正经过学校门口,只看到家长们奋力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在这拥挤的人流中寻找着最最熟悉的那张小脸,找寻着最最熟悉的那双眼睛。
当他们紧紧地握住那双胖乎乎的小手的瞬间,当他们笑嘻嘻地凝视着那张张红扑扑的小脸蛋时,他们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在天的那一边,在江的那一边,在大禹的故乡,在大熊猫的故乡,在那个淳朴宁静的羌绣之乡,在那个历史悠久的浪漫国度,那一片片人们世世代代赖以生存、繁衍、发展的土地上正凶狠地张开无情的血盆大口,疯狂地吞噬着无数纯洁美丽的生命,一时间天崩地裂,地动山摇,房屋倒塌,通讯中断。灰蒙蒙的天空下,到处是扭曲折断的钢筋水泥板,听到的是伤者的哀鸣和传来不幸遇难的老人和孩子。一些楼房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雅安市芦山县城房屋垮塌,一些残存的建筑以奇怪的角度呈现在人们面前。龙门乡的村庄农舍几乎全部被夷为平地,居民被埋在瓦砾之下,幸存下来的家畜被吓得四处乱窜,丰饶清丽的小城和乡村再也看不见昔日秀美的摸样,城市、乡村、山峦,到处都充满了巨大的悲恸。
最令人心痛的是那些在这次地震中遇难的花朵一样鲜活的孩子,他们再也不能在阳光下幸福地奔跑、快乐地歌唱了,他们再也不能在妈妈温暖的怀抱里撒娇、再也不能在爸爸宽厚的肩膀上玩耍了、再也听不见爸爸妈妈那热切的呼唤、心疼的叮咛,他们皎洁明媚的身影永远定格在那个黑暗的瞬间。那一颗颗用父辈的双手托举而起的嫩芽,那一朵朵用亲人的血汗浇灌而成的生命花蕾,那一个个延续着血脉亲情、寄托希望的深情,就这样碎了碎了......
不是已经说好了吗?爸爸妈妈是叶子,爷爷奶奶也是叶子,一层一层守护着这鲜嫩鲜嫩的小芽儿,就算风吹雨淋,岁月更迭,外层的叶子一片片全都凋谢枯萎了,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的身躯也要化作养分滋润他们视作生命的小芽儿,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干枯的手臂也要用尽全力呵护他们视若掌上明珠的小芽儿,就算有一天,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全都没有了,延续着他们的梦想和未来的小芽儿依然要奋力向上、向前、向着广袤的天空顽强地生长,勇敢无畏地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世界。
可是现在,茂密的叶子都还在呀,可那些活泼可爱的小芽儿却已经没有了,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的手臂依然无力地张开着,依然无助地伸展着,伸展着,只是,风雨再次来临的时候,还有谁,会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飞快地扑进他们厚实的怀抱,喃喃地渴求着父母的爱怜?
一声声失魂落魄的哀嚎,划破长空,也穿透了亿万善良的人们的心房。宇宙同悲,苍天有泪,无雨而断魂。
那些痛不欲生、痛哭流涕的人们啊,你们的眼泪也浸透了我们的心灵,你们的痛苦也化作我们的忧伤。滚滚而下的热泪啊!从长江的这一头一直流到长江的那一头,那些沉郁而伤痛的思绪啊,在无边无际的泪海中凝固成永远的心殇。今夜无眠,今宵,有泪如倾。
看着一条条从救援前线发回的新闻,看着一幅幅直击灵魂的图片,看着一个个寒彻心扉的数据,我的心在剧烈地颤抖,我的泪在疯狂地奔涌。
我看着电视上这样的画面:一位凄惨的母亲,守着已经死去的十七岁的女儿尸体,泪水已经哭干了,整个人瘫在地上,声音嘶哑,嘴里不停地说,自己有一双儿女,儿子五年前死于汶川地震,可没想到唯一的女儿也在这次地震中难逃一劫,又在地震中被垮塌的房屋压死。她用这嘶哑的声音向苍天讨伐!天啊!你为什么就不给我留下一个孩子啊!看到这个镜头,我不觉心头震颤,悲痛欲绝。
虽然与千里之外的遇难者素不相识,但我也是一位普通的母亲啊!看着那遇难孩子的父母跪在地上,以泪洗面的照片,看着他们从瓦砾中挖出的还有点软软的尸体,看着那些痛苦得昏厥过去的家长,我如何能够忍住我的眼泪,我怎么能够压抑我的悲伤,我的心,跟着那些心痛心碎的家长们一起裂成碎片。
这可恶可恨的震魔啊,它撕裂的不仅仅是脚下的大地,更是一颗颗善良淳朴的心灵啊!
我不敢凝视那些散落在废墟上的书包、衣物,我不敢仔细端详那一只只与震魔苦苦搏斗、奋力伸展的小手,我更不敢认真地打量那些血肉模糊的小脸,那些曾经像阳光一样灿烂的笑脸啊!那些曾经灵活地摆弄着课本文具的小手啊,那些曾轻盈蹦跳、活泼奔跑的身影啊,那些刚刚打开绚丽缤纷的人生画卷便被一只无情的大手冷酷夺去自由和幸福的孩子啊,你们也许还不懂得生与死的区别,你们也许根本不懂得生命的真谛到底是什么,可是,你们却永远与生命擦肩而过了。
在那些美好的日子里,我们的手,摘取鲜花,抚摸爱侣,拥抱孩子,弹奏乐曲……平静绵长的日子就像一颗珍珠一样滚动在手心,闪烁着生命夺目的光芒。
而突如其来的地震灾难,却让我们的手瞬间倾覆、扭曲、折断,甚至永远不再举起。那最后一刻的手势,刺痛我们的双眼,更刺痛我们的心灵——它痛得痉挛,痛得流泪:多想再握一次你的手!
在茫茫黑暗中,我们下意识地伸手呼救;在层层瓦砾中,我们徒手掘取亲人的生命;在紧紧相握中,我们不放弃拯救的希望;在点点烛光中,我们祈祷逝去的灵魂安息!
震魔,是如此的残忍和无情,它残酷地剥夺了你们探寻世界、追求快乐的权利,它毫不留情地将你们从父母的身边一掠而过,它冷漠凶残地在你们刚刚提笔作答的人生试卷上画上了一个大大的休止符......
孩子,你们的小手沾满了泥垢,你们曾经丰润的手指已经分辨不出曾经的颜色,但我知道,那曾经是一双双多么灵巧的小手啊,它帮着你们给奶奶倒过茶、帮妈妈扫过地、给爸爸开过门、给爷爷捶过背,你们曾经用它做了母亲节的第一朵康乃馨,你们曾经用它歪歪扭扭地在拼音田字格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你们曾经笨拙却认真地给自己戴上鲜艳的红领巾,它为你们编织最初的梦想,它帮助你们实现懵懂的心愿,它帮着你们一步一步走向成长的彼岸。
可是现在,你们已经失去了鲜活的生命,你们曾经忙不停、闲不住的小手们也不再动弹了,但它们依然固执地伸向远方。
孩子,你们微微伸出的小手究竟想握紧什么?是妈妈温暖的双手?是爸爸慈祥的爱抚?是锅里喷香的饭菜?是书里未知的智慧?还是通向未来的美好而灿烂的生命?
冷月无声,岁月无声,惟有惊天动地的哭喊声见证着你们的来去匆匆、行色匆匆、步履匆匆。
是的,匆匆,太匆匆,孩子啊!你们走得如此匆忙,匆忙得来不及给你们的父母留下一个微笑的眼神,匆忙得来不及给这世界添上一笔轻灵的亮色。
孩子,转身离去的那一瞬间,你们吓坏了吧?你们惊恐的面容,直到现在还刺痛着我的心房。
孩子,你们折断的手脚还痛吗?让春风拂去你们满心的伤痛好吗?孩子,你们还觉得冷吗?让亲人的热泪给你们取暖好吗?让众人的蜡烛为你们壮行好吗?
孩子,你们还觉得孤单吗?让大家的爱都围绕在你们的身边好吗?无论何时何地,只要睁开眼睛,你们就会看见,你们的至爱亲朋,你们的家长老师,关注你们、关心你们的每一个相识或不相识的朋友,依然点亮一盏心灯,伫立在这里为你们守望。
在不美好的日子里,我们的手,彼此搀扶,互相传递,让痛苦后退,为希望加温!我们手牵着手,十指相扣,生命的珍珠依然在我们手心,经历了血与泪的浸泡,经历了伤与死的磨砺,它只会更加圆润,更加透彻,更加夺目!
孩子,你们安心地去吧,天堂里不会再有震荡和挤压,天堂里不会再有噩梦和惊魂,纯洁的天使会时刻陪伴着你们,给你们关怀和温暖。
你的出现,架起了我们通向未来的一座桥;你的可爱,打开了我们走向幸福的一扇门;你的成长,犹如渐渐点亮夜空的启明星;你的聪慧,犹如慢慢映红大地的朝阳;你的笑容,让我们从眼睛甜到内心;你的勇敢,让我们欣慰这未来的脊梁……直到,你的离去,我还要眼含泪水坚定的说我们的心灵永远同在
孩子,一路走好。愿你们在天堂,依然是那个牵着妈妈衣襟的小姑娘,依然是那个拉着爸爸大手的小小儿郎。
孩子,一路走好。愿你们在天堂,依然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