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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城乡二元结构 老人会颠覆特权

作品名称:壹家洲      作者:黄沃若      发布时间:2013-05-10 00:01:17      字数:7896

  
  第一节
  
  壹洲人从壹加三口里才知道,壹洲公园的设想,早在1960年代前期就形成了,至今还能在省档案馆找到当时的文件。可惜,文化大革命一搞,就拖了下来。现在,公园的格局已基本形成。近三年来,政府加大了招商引资的力度,尤其为了应对国际金融危机,在2009年国家4万亿投资的推动下,建设速度加快了。如今壹洲公园已经不是过去的壹家洲,妫壹高等级公路和壹洲大桥使天堑变通途,壹洲到妫市的车程不到一小时,加上附近的城际铁路和高速公路,到省城也由5小时缩短为2小时。洲内,新造的陶神墓庐、壮士碑、演兵台、战地博物馆、妫江坝、水上游乐园、天然游泳场、文化体育中心、风光带、宾馆、学校幼儿园及医院、观光农业区及区内的转基因生物实验场、花卉苗木基地、超级稻实验基地,把8平方公里的壹洲填满了,而洲中心文化广场上的陶神舞龙雕塑,就像神龙驭飞,经天纬地,使整个公园气氛陡增。洲上水泥公路四通八达,行道树沿路延伸,村民除少数自愿迁出的以外,大部分聚居在洲上三个安置区。原有的村组建制与新组建的壹洲公园股份有限公司交叉并存,公司则实行公司化运作,主要负责洲上基础设施建设和对入园项目的管理、服务,村民则在入园企业上班。
  文化广场上,仲夏的夕阳即将退去,半边山上泻下的晚霞涂抹在人们的脸上。这天是周末,中央电视台在这里举办的夕阳红歌会刚刚散去,人们的余兴还迟迟不能消退。
  “小芳姐,月亮的脸第二句我忘了唱了,你告诉我吧!”这是马采薇在拖着马小芳学歌。
  “沃哥,打球去!”这是壹劲的儿子壹子思在招呼张五皮的儿子张沃。
  壹袁的儿子壹达是从妫市过来的,与他们还不太熟,便在一旁站着,于是张沃主动邀上了他。
  “这是什么碑文?”走到文体中心门口,一块大照碑把壹达吸引了,他虽然初中还未毕业,但对文学已相当有兴趣,张沃和子思虽然分别上大三和大一了,但对文学不那么感兴趣,便让壹达一个人在这里琢磨,进去打乒乓球去了。
  壹达看那碑文的标题是《壹洲风光带赋并序》一下就来了兴趣,于是认真读了下去:
  初,友邀为风光带江阁撰联,予观江水,月素心清,联曰:“江中素月云推去,阁上清心水洗成。”既久,又邀作赋。予思妫江不若
  大河气势,然则渊源悠古,文质相成,小能见大,乃欣然应命。其辞曰:
  妫子一铭,泽承炎黄尧舜;陶神五卷,哺出唐宋元明。集岳峰雨云,露滋妫楚,蕴两湖浩气,水拍洞庭。渊薮兹张,人文肇始;英才辈出,景气纷呈。
  世纪之交,妫都开发,风光一带,臻于壹洲。攀峥峥之叠巘,步缓缓之连廊;歌升平之舞曲,享健体之安康;赏亲水之渔兴,迎扑鼻之花香。石堆漠北,树种苏杭。桃着娇人之色,菊献傲霜之葩;松呈斗雪之干,兰守处子之佳;竹有谦垂之叶,梅无仰面之花。蛟龙伏波,华灯金吾不禁;舟车辐辏,快艇击浪飞鱼。曲径回廊,历代名传诗画;伊人秋水,惊鸿浅扰清虚。岸柳洲枫,鸥鹭迁而复至;黄童白叟,笑语醉而不收。闲赋渊明,召南诵而有矩;登楼王粲,暇日乐而无忧。
  系曰:颂妫流之有高古兮,缘民风之朴质。举镰斧之创共和兮,为民胞之福祉。脱贫困之奔小康兮,叹民情之振奋。美环境之优生态兮,谋民生之德政。呜呼!览风光妫水兮,顺我民意。奏天地和声兮,齐我民心!
  再看下面的落款居然是马立人,这不是姑爷么?壹达虽然对文中的个别地方并不是很理解,但是这可是他嫡亲的姑爷写的呀!他于是决定去找马立人。
  马立人正在参加董事会。这次董事会议的事情太多太复杂,已开了两天还没完,因为“夕阳红”歌会花去了半天,看来明天还得开。
  由于“公园公司”的组建,原有的“开发公司”撤销了,董事长仍由壹袁担任。不过,开发公司一撤,人们发现账目出了问题,不仅2009年的决算不能平账,而且还带出了以前的问题。七查八查,有100来万元的问题账。其中,因壹袁乱表态收不回的50多万元,属私分性质须由董事长负责的20多万元,不合理开支10多万元,去向不明但须由董事长负责的10余万元。董事会决议的结果,组织专门班子,能收回的尽量收回,收不回的该谁负责由谁补偿。这项表决,15个董事,2人弃权,11人赞成,其中马立人投的赞成票,投反对票的只有壹袁和张五皮。
  壹家洲清账,在老祖宗当政的时期,也曾有过几上几下,但每次都是清清澈澈,从无错账。最有意思的是1964年的“四清”,清出来代理会计易三古板多做收入不能平账,经再三核查,原来他将自己的私家钱做成了集体的账。要是平常有谁将集体的东西据为己有,老祖宗会提着三节棍来处理,那次年轻的易三古板自己找到老祖宗说,做错了账就要处罚,他要求将自己15.8元的“多余款”充公。老祖宗极其赞赏,并立下规矩,凡有错账,不论赢亏,一律照赔。所以,壹家洲的账历来是全市一流的。这次出了这么大的“糊涂账”,全洲自然议论纷纷。
  散会的时候,听见了陶八道人的歌声:
  我的哥,
  靠屁股长大唱山歌,
  一朝富贵心思变,
  唱支歌来莫奈何!
  
  我的哥,
  你养鸭来我养鹅,
  鹅鸭同餐同孵蛋,
  四脚齐湿同下河。
  
  我的哥,
  你的姐姐我的婆,
  亲加亲来戚加戚,
  何必背后把刀磨。
  
  我的哥,
  裙牵裙来罗对罗,
  好说一声兄弟在,
  莫叫哥们泪滂沱。
  
  我的哥,
  你插田来我打禾……
  
  陶八道人的歌声渐渐远去,伴着一丝凄凉,留下一片哀惋。
  第二天,董事会继续进行。
  有两项议题。第一项是利用省市对壹洲的重视和特殊政策,打擦边球开发房地产——在半边山下建小产权房。第二项是为了建小产权房,将建起来不到一年的张五皮农家乐拆迁到洲尾天然游泳场旁。
  这两项议题均由壹袁提出,是早已定下来的,但经过两天的会议,他的心情已很不好,此会议一开始他就说这两项议题不议了,议点别的杂事。大家一时没了话,都怔怔地看着壹袁。
  “我不同意。”易三古板开腔了,“大家通过的议题为什么不议了?那还要开董事会干什么?”
  有几个人跟着附和起来。
  壹劲虽然还是村支部书记兼监事会主席,但是自公司成立以来,他一直没什么实权,加之在公司运作上与壹袁经常有点小矛盾,为了顾全大局,一个时期以来他尽量当和事佬,只是在清帐时他与易三古板一样还是不含糊。现在作为列席会议的他有点坐不住了,便说:取消议题也应该表决一下。于是便表决,结果不同意取消,但是都同意马立人的说法,说这两项议题只议不表决,原因正如马立人说的,打擦边球建小产权房本身就是一项造假行为,是违法的,公司运作必须在法律准许的范围内进行,否则公司的合法性不存在了。至于张五皮的农家乐拆迁更显得有点随意性,更不值得表决,大家都认同马立人的意见,有的情绪还有点激动,尤其是易三古板站了起来,对着壹袁大声说,“你当董事长,以前有功劳,大家都附和你,现在心思放到哪里去了?烧三根香,打九个屁,菩萨不做声,自己也要过得意!”
  这时的壹袁,真不知脸要往哪搁。前两天的会议他已经认栽了,虽然心里怪姐夫不仅不帮忙而且加尖打锤,但总的来说他还是知道自己犯规了,今天之所以不愿再拿那两个议题来议,就是因为知道也是犯规的议题。他这时想的,只有自己的两个议题,一是赔钱,二是辞职。
  这会议不到半天就散了。
  壹袁最后一个走出会议室,马立人在门口等他,他心绪很乱,也很沮丧,和姐夫打声招呼自顾自走了,马里人想了一下,没有跟去。
  接近午时的太阳已经有点灼人,微风拂来并不觉得凉爽,远处有陶八的歌声:“南风没有北风凉,姑娘没有嫂子强……”要是以前,他会习惯地接腔唱:“高山有好水,平地有好花,农家有好女,无钱莫想她。”现在确实一点心思一点情绪也没有了,就这样信步无神的走着,不知不觉到了天然泳场,见两间新建的更衣室便不暇思索的进去看看,谁知刚一进门,听到一女子的尖叫声,原来有两个女青年游泳上岸后准备更衣,壹袁虽没看到什么,但也大吓一跳,退两步返头看门上明明写着女更衣室,他很后悔,便探头进去说:“对不起,我冒看清。”这一来,里面大骂了:“流氓!想看清楚什么!”壹袁知道误会大了,连忙走开,一边走一边怨,怎么上午会有人来游泳?可是,这事是走不开的,两个女青年不依不饶的找到了泳场管理处,最后的结果除了道歉还是赔钱。
  本来,壹袁是打算过几天递交辞呈的,当天晚上他就交了,第二天,他去了妫市筹钱。
  
  第二节
  
  壹家洲的农家乐大约有十七八家,由于妫市甚至省城慕名而来的人越来越多,已经有点容纳不下了,于是又有几家正在筹备开业。
  农家乐中,规模最大、服务最好的,目前还算张五皮的“五加皮农家乐”,原因一是设备齐卫生好;二是易三古板的儿子谷生担纲大厨,厨艺在全洲第一;三是五皮妻带人运,用普通话说法叫有人气,她会持家,笑脸好,人漂亮,虽然40多了,却风韵犹存,不弱《沙家浜》里的“阿庆嫂”,尤其爱开玩笑,即使现在还有人提当年那个“正宗”的笑话,她仍然接腔乐一乐,甚至还给你上一堂什么叫性压抑的“辅导课”。如果有人用语言猥亵,她可以笑中带骂使人哑口无言。后山乡有个公务员在她面前“放过肆”以后就吃过这样的哑巴亏。当时,五皮嫂举了海南省某局长包养6个情人并生了6个娃、深圳某银行行长包二奶平均每天花30万元、重庆某部长写了九本性日记、留了200份标本的例子后说:“你以为公务员就一定是好东西?”然后笑眯眯摸了摸那个公务员头上骄人的卷发说,“知道标本是什么玩意吗?”在场的男女老少不论懂与不懂的,全都笑了起来。这个笑话一传出,五皮店的生意更旺了。
  这天,刘能有一帮在省城的朋友要他带路加请客到壹家洲来玩,就在五加皮农家乐落脚,有打牌的,有钓鱼的,有看风景的。有两个词曲爱好者正在点评餐厅墙上的散曲,其中一首[双调?沉醉东风]?新农村:
  堂屋里看电视红红火火,
  堂客们打手机笑笑呵呵。
  儿子开奥拓,
  丫头上网络,
  田里谷土里菜照样长也么哥,
  五十老倌年年乐,
  迷恋这新村新廓。
  
  一人点评说活脱,可惜增字不是地方,另一人说也可,词不害意。
  又看另一首[越调?天净沙]?农家乐:
  楼房、奥迪、桑麻,
  娃儿网上销茶。
  结伴谁来村舍?
  观渔踏野,
  市民乐在农家。
  两人齐评好曲,打听是谁的杰作,才知道这洲上的农家乐,几乎都有诗词曲联点缀气氛,是马立人邀一帮文友举行笔会时留下的。
  吃饭时因两桌坐不满,刘能想到洲上几个友人很久没有见面了,便叫来马立人、壹妫、壹劲、陶八等人,后听省政府朋友说壹加三可能到洲上探望乡亲,便连忙用电话邀请,他知道壹加三已升任省政府副秘书长,虽然自己退休了,但在市里与他有过交道,这层关系继续拉着无妨。壹加三也随和,上洲就直奔“五加皮”来。
  两桌人除了省里有几个不认识外,对于壹加三来说,大部分都是熟人,尤其是对洲上几个人他更显得亲热。
  席间自然是天南地北无话不说。壹加三很少饮酒,在这里也喝了两杯。酒正酣时不知谁讲到了建设什么型政府的问题,这话题壹加三有兴趣,便有意往这上面引导。
  省里来的干部发言是一个基调,都说要紧紧围绕在党的周围,坚持民主法制,坚持高效、服务、廉洁、亲民,还有的加了开拓和深化改革,有的则加了转变经济增长方式和节能。刘能不论谁发言都是附和的态度,自己发言则重点讲了官员要公布财产,他说他在基层当了半辈子的官,和一些与他同条件的官员相比,发现财产的差距有几倍甚至十几倍。“隐形财富如果长此下去,腐败是不可避免的!”刘能说,而且情绪有点激动。
  壹加三表示赞同的点着头,他知道刘能并非没有问题,能说这话已经不错了。
  陶八道人本来不打算赴宴的,因为他历来对刘能有看法,加之是大巴叶最讨厌的人,但现在听到刘能这么一说,便刮目相看了一下,做一个善意的鬼脸补充了一句:“我赞成,财产妹坨一齐晒。”
  刘能知道陶八并无恶意,正要掩饰一下,壹加三转过脸说请马立人发表高见。
  马立人说:“上面的事情我知之甚少,只谈对壹洲公园的看法。”他停顿一下,见大家都显得很关注,干脆讲的直截了当,“这既不是一级政府,又不是完全的村组建制,也不是纯粹的企业,虽然省政府有政策倾斜,但名分定位显得模糊,这样会有碍运作和职能的发挥。”
  关于壹家洲的情况,壹加三是比较清楚的,这是个‘摸石头过河’的试验田,他今天来是想念这里了,同时也附带有调研的意思。马立人的发言一下提高了他的兴致,他催道:“继续说,说说你的想法。”一边还将马立人的多篇论文发表的情况向大家介绍了。
  马立人接着说:“除了名份以外,壹洲的定位应该是全能管制投资型加有限责任服务型,这是最根本的,有了这个定位,名份也好归位了。”
  “这两‘型’提出有创意。”壹加三点点头,“名份怎样归位呢?”
  “我看,既然是村民自治,那么在民主法治前提下,自治模式可由村民自行选择,现有的两块牌子一套人马可以省去村组这块牌子。”
  壹加三点点头,说:“值得研究,值得研究。”
  这时陶八道人开腔了:“你那两个‘型’我又懂又不懂,但还是有个‘型’要加上去,那就是广大群众监督型。”
  大家一听都笑了,壹加三则说:“讲的好,你能讲具体怎么做吗?”
  “当然能,”陶八摸了一下腮毛,“壹袁本是个好兄弟,就是这个‘监督型’没搞好,害得他犯了错误又赔钱!”说着眼珠都红了。“我看光有党支部监督还不行,党支部要是自己搞贪污了呢?哪个来监督?平常我们讲群众监督,那只是一句话,群众讲的话谁听?能起什么作用?群众要选出来一个组织,要选年龄大的,不能只选一个姓,要每个姓都有。”
  省里有人插话了:“壹家洲就只有一个姓吧?”
  陶八回答:“壹家洲情况特殊,但是也还有其他的姓氏。我就不姓壹,姓陶。”
  壹加三问:“选年龄大的之外,还有什么条件?”
  “主要就是这个条件,当然,还要有威信,讲话上算,处事公平。”
  “这个组织叫什么名字好呢?”
  “我赞成道人的说法。”壹劲说,“要年龄大的,最好在60岁以上的老人中选。”
  一直没有说话的壹妫灵感来了,说道:“那就叫‘老人会’。”
  “好!起的好!”陶八道人夸道。
  省里来的干部也有提不同意见的,有的说村上有人大代表、有村民代表,再加老人会多此一举。陶八却坚持自己的说法,反驳道:从以前的情况看,这些代表大多缺乏独立思考,有话不敢讲,讲了没人听。而老人会的人都上了年纪,敢讲,一般也不会乱讲,年轻的领导们未必连老人的话也不听?他们肯定要认真听,谨慎对待。如果连老人会的话也听不进去,那就说明这个村上有问题了。
  也有人提出这不符合现在的村一级的组织设置,陶八又反驳了:村民自治的目的,我看就是让村民自己管理好自己,哪种办法能管好就哪样办,试一试也行。我们这里不是叫试验区吗?
  马立人其实早有这个想法,所以他表示支持。壹加三虽然没有明确表示支持,但态度上不是否定的。
  早已有个吃完饭的干部在餐厅旁的卡拉OK唱上了歌。这时音响里响起了《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的序曲,干部说他唱不好,向餐厅叫人,陶八一听这曲熟悉,兴致也正高,便说“我能唱”过去接过麦克风,唱的却是《十五的月亮》。
  
  第三节
  
  村上最终算到壹袁头上要他支付的钱是12.8万,村支两委和公司董、监事会决议退了钱不再追究。壹袁呢,确实也花了一些钱,有些钱还交给了妻子。可是妻子得信后很不痛快,一怪他为什么不进城,夫妻老是吊着两地分居;二怨他在岗位上舍死干都没人理解,真不知人情世故;三疑他在外花了钱包了二奶。她打开电脑,搜出一档顺口溜,点着他的后脑勺让他看。
  壹袁瞄了一下,叫做十新大傻:
  默默奉献等提拔的;
  没有关系想高爬的;
  身体有病不去查的;
  经常加班不觉乏的;
  什么破事都管辖的;
  能退不退还挣扎的;
  当众对面特肉麻的;
  感情靠酒来表达的;
  不管谁送都敢拿的;
  包了二奶还要娃的。
  “哎呀你,你就是这种新大傻!”妻子那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使他觉得惭愧。不过,恨归恨,妻子还是凑了8万元给他。她知道妻子心软,当时恋爱,妻子家反对,他就是利用了妻子这个“弱点”才成功的。他想不能再利用这个弱点了,否则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咬牙以后一定要对她好,使她安稳,使她幸福。
  赔钱的缺口是马立人夫妇补足的,并当面表示不要归还。这事他们都没有告诉父亲大孝。这几年,父亲身体欠佳,出门不多,只每过几天去看看三驼子或者文鸿,像在替母亲还愿似的。
  这天,大孝在家里看电视,听见里面传出来这么一番话:
  相同的事情,有不同的叫法:
  同样是干活,领导叫带头,富人叫创业,百姓叫打工;
  同样是出国,领导叫考察,富人叫旅游,百姓叫偷渡;
  同样是说话,领导叫指示,富人叫名言,百姓叫废话;
  同样是要求,领导叫意见,富人叫提案,百姓叫牢骚;
  同样是泡妞,领导叫失足,富人叫包养,百姓叫嫖娼。
  其中有些话他并没有听清,也没有完全理解,不过他想,同样的事情为什么会有不同的叫法呢?这不是说明不平等吗?在他的心目中,旧社会是不平等的,解放后平等了,母亲就是一直致力于人人平等才被人尊称为老祖宗的。当然对剥削阶级不能讲平等,那个不平等不能叫不平等,那是专政。现在不讲阶级和阶级斗争了,应该是真正的人人平等了,为什么又出来这么多的“同与不同”呢?难道又出现了新的不平等?未必又要讲阶级和阶级斗争了,他想不清,他确实也看到了和听到了贫富悬殊有天壤之别的。比如有次到妫市,见一家宠物美容店里,美容师正在为一条宠物狗梳理毛发,一边喷着高档的香水,而同时他又看到这家店门外正站着两名衣衫褴褛的乞丐在讨钱。这种强烈反差的现象,他只小时候随母亲和叔公流浪时在上海见过,“大跃进”后的三年苦日子虽然饿死了不少的人,但是看不到宠物美容院,要饿大家都饿着。他不知道现在要怎样划阶级,他想不清楚。
  最近,他听说儿子辞职了,只等董事会通过就准备进城夫妻团圆。他想也好,早该这样了,只要儿女家庭幸福平安,他没什么要求的。
  
  第四节
  
  壹袁的失足使更多的人想到了洲务的管理体制必须改革,于是对马立人和陶八道人的建议进行了广泛的讨论。最后,在集中民智民意的基础上,确定了不再设置村组建制,就是公司一块牌子一套人马。由于洲上情况的特殊性,在董、监事会外,另在60岁以上的老人中选出5人成立“民监小组”或称“老人会”,后经上面批准为“老人会”执委会。于是,在2010年末,新的洲务管理班子被选了出来。其中,壹劲任董事长,补选了马小曼为董事,马立人任党支部书记兼监事会主席,最受人注目的是老人会,由村民代表大会主席易三古板兼任会长,壹大孝、壹二婶、新近入壹洲居住的船叔为执委会成员,还有一个名额空着,选的时候够年龄的另几个老人票数不够而票数够的陶八道人未满60周岁年龄又不够。上报的时候,有人提议把陶八作为预备执委报上去,半年后满60岁再转正,还特地补上一句“就像党员转正一样”。这一提议附和的多,也就通过了,上报以后仅几天时间就被批准下来,一时间,洲上民情振奋,就像当年壹洲桥通车时一个样。
  壹袁已在妫水市找到了工作,离开了壹家洲,公司开了欢送会,大家都对他抱有惋惜之情,他也在道歉的同时,满怀激情地说:“衷心感谢大家对我的宽容、理解和帮助!在这里,我真诚的提出两点建议:一是我们的洲务领导班子一定要学会管理,包括社会管理和企业管理;二是一定要讲民主,包括决策民主、财务民主、监督民主。这是我们共同的教训。”最后,他作为洲上最著名的乡土诗人,朗诵了自己新写的临别诗:
  我的哥,
  莫怪小弟蹉跎。
  跌一跤,
  一个印,
  回回首,
  一个窝。
  
  我的哥,
  莫嫌小弟啰嗦。
  救灾的时候,
  齐顶的水,
  负重的时候,
  忘命的拖。
  
  我的哥,
  莫怨小弟不打呵。
  对不住老祖宗,
  对不住父母,
  对不住乡亲,
  对不住哥。
  
  我的哥,
  再听小弟一声歌。
  不淌水
  过桥了,
  挥挥手,
  那人,那山坡。
  听懂了的人,都哭了,包括壹二婶、文鸿和徐芸。
  马立人和壹劲也流下了眼泪。
  临走,壹劲、马立人、壹妫、陶八道人来送行,壹袁像换了一个人,欢送会上他和大家的发言、鼓掌、嘱咐,乃至笑容和情绪的表达,都是一个交心的过程,使他如释重负。大家对于他道歉和诗歌的感动,几乎忘了他的过失,而是唤回了对老祖宗及其传人的记忆。他明显的感到,会场上以及整个洲上,还在像以前那样看他和期待他,还在把他当做壹洲的血脉、老祖宗的后代和那可怜的三姑的儿子关怀着、呵护着。
  他说:“我会常回家看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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