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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渴望交个女朋友，可是没有女孩愿意和我来往。这世道，不就是嫌弃我人丑，实心眼，没本事赚大钱，不会调情么？我知道没有女孩对我感兴趣，可这丝毫不能埋葬我对女人美好的向往，我相信好女人没有死绝。妈地，总有一天，我要找一个最是漂亮的女孩做我的老婆，不信咱走着瞧，哼！我在内心暗暗地说。
　　 我叫石头，29岁，年龄有些偏大，就连模样也长的着急，外人一看，似是三四十岁的样子。小时候，因为调皮，我的头部受过重伤，后来动了手术，才捡了一条小命。只是自那后，我的大脑显得迟钝，加之先天性的口吃，说起话来嗑嗑巴巴，所以给人傻不拉叽的感觉。我有一个军人出身的老爸，他玉树临风，威武，机敏，长了一张能把死人说活的嘴，而我，愚钝，害羞，还结巴，在他的眼里，我简直一无是处，没有继承他丁点引以为豪的任何优点，所以，老爸看我是百般地不顺眼，一见就喝斥一见就想踹，横挑鼻子竖挑眼地，恨我恨得牙痒。条件反射，我一见他也像老鼠见了猫，多少次，我总是躲在墙的一角，浑身筛糠，低头，不停地抠着墙皮。从小，见惯了他的不屑，那锋利的眼神令我毛骨悚然，我的惊慌在阴暗里不停地发酵，我知道，在他的眼里，我是百无一用地，我连一摊臭狗屎都不是。
　　 不过也没啥，反正打小，我已经适应。就这样地，我从一个战战惊惊的少年长成一个老实古怪的青年。总算熬到中学毕业，在老爸的努力下，我拥有了生平第一份工作——保安。实话说，我一想起工作心就发毛，可是老爸说了，这工作无所事事，不用费脑子，轻松，最适合我了。好吧，反正每个人都得长大，我得学着适应。我觉得老爸是给我生命的那个人。虽然他对我总是黑着脸，啰里啰嗦，百般否定，但对于我束手无策的任何事情，他都会拼力地大包大揽给予解决，所以基本说，我是在他不屑的庇佑下懵懂地长大。我想每个人都是有梦想的，当然，我也不例外。可是，我绝望地发现，我是一个没有资格做梦的人。我的梦刚一萌芽，在老爸如炬目光的蔑视下，就散发着腐烂的气味，直至被杀死，被烤焦。我变得畏惧寥落，任何事情心不在焉，我放不掉内心的惶恐，我无法中止对他的依赖。当然，我断定他从来不会加害于我，我深信，就算我再怎么地笨，不可救药，我都是他唯一的儿子，他跟我有扯不完的关系，这是一个不容更改的现实。
　　 我不再忐忑，变得热爱工作，就像幼时的上学，纵然成绩很是糟糕，可是无论刮风下雨，却从不曾迟到早退。做保安其实也没啥不好地，穿着一身狗皮，皮带一扎，手背后，抬头挺胸，趾高气昂地，我感觉整个人都威风起来，又酷又帅。只是偶然被那个比我还小好几岁的队长用脚踹的时候，我感觉实在不爽，还有那帮狗娘养的“狗腿子”，个个跟大爷似地，奴颜卑膝，对我这个新人喝东斥西。好在我已经训练有素，这样的颐指气使根本算不了什么，所以在我的超级忍耐与唯唯诺诺下，倒也相安无事。说真地，像我这样性格阴柔胆小怕事的人，明明是狗熊，却硬要扎个狼狗势，也挺辛苦，可俺老爸跟我千叮万嘱了，他说任何紧要关头，一定首先自保，学会忍受，别傻乎乎地一根筋，能撒丫跑就赶紧跑。保安保安，就是先要保证自己平安。这些话，我劳劳地铭记于心。没什么，人总要活下去，日子也要过，满大街像我这样的“蚂蚁”多的是，不然又能怎么样呢？如此，我感觉释然，倒也觉得做保安挺好，还很神气！
　　 时间就这么晃啊晃啊，将我晃到二十八岁，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还是处男，依然没有任何女孩瞅我一眼，依然畏首缩尾小心翼翼。我继续地吃东西，睡觉，辛勤地上班，没头没脑地自话自说，好像恋爱、结婚，是与我毫不相关的事情。心底纯澈的男子，没头苍蝇样地在人生的路途谨言慎行，盲目的没有任何方向，我以为，就这样地，会是一辈子。
　　 人常说，世事无常，那一年，我风平浪静的家里掀起骇浪，疼我爱我的老妈患了一场重疾，不幸病逝。这下可好，家里丢下一老一少两条光棍。我眼神空茫地望着天空，心里在轻轻的哭泣，感觉忧伤，也许表情习惯了僵硬，所以我流露出的，却是面无表情的冷漠。老妈下葬的那天，我拉着孝棍一脸茫然，老爸狠狠地在我的屁股踹了一脚，我才闷下头，扯着嗓子放声啕哭。说真地，老妈的去逝就像我的世界末日，不管怎么说，她是那个世界上最是疼我的人，记忆里，她从来不打我骂我，可是我的眼里却挤不出一滴眼泪。我望着泪水横溢悲恸欲绝的老爸，感觉陌生。我异乎寻常的平静让世界显得荒凉，连我本人也觉得憎恶、内疚，我恨自己太过冷血！
　　 老妈去世还不到一年，我29了，意外地，我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五十多岁的老爸每天晚上都往隔壁的张寡妇家里钻，有时都三经半夜了，居然还没有回来。
　　 一个男子中年丧妻虽然是种劫难，可他绝对没有心如死灰。日子并不糟糕，他看起来容光焕发。我曾听单位里的老王说，中年男人三大喜，升官发财死老婆，那时候，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可是现在，我隐隐约约地发觉这句话实在有点意思。
　　 我躺在我阴暗的房间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喜欢房间里黑乎乎的感觉。很多像我这般大的男子，已经有了一个自己的家，或者还有一个孩子，那颗心就放在一个女人的身上，小日子晃晃悠悠，倒也显得有滋有味。而我，眼看要三十了，依然单身。我是一个小小的保安，靠微薄的薪水生活，不需要爱情，也从不会哭泣。其实早先，我就听老妈说，老爸不打算给我娶媳妇，他说我脑子不好使，傻乎乎地，容易吃亏上当。那时候老妈撩着衣角在不停地抹泪，我挠头，嘿嘿地笑，我说，妈，不娶媳妇才好哩，我一辈子不离开你，陪你。
　　 可是现在，老妈死了，我突然感觉反悔。陷入爱河里的老爸精神饱满，看我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温和，不再咄咄逼人。如果张寡妇能够给老爸带来快乐，我想这快乐也会传染。老爸居然在冲我笑，这是少有的现象，他的笑让我陡生暖意，我不禁也跟着嘿嘿地笑了起来。只是，我无法预知这样的笑容之下隐藏着什么，我预测和爱有关。他无以掩饰的喜乐将我体内酣睡着的荷尔蒙唤醒，我突然迫切地想要个媳妇了。是啊，两个光棍还有未来几十年的光阴需要面对，这该需要怎样的信念！我终于回过神来。老爸是我的榜样。
　　 阴暗的房间里，我幻想老爸将张寡妇压在身下的场景。一个壮年孤独的男子，会用某些不着边际的幻觉来麻醉自己。张寡妇四十多岁，有一对勾人的大乳房，特别吸引男人的眼球，好多次，我的眼睛也忍不住地朝她的胸部扫描。现在的我毫不掩饰对女人的渴望，我的饥渴像团火，被死死地埋在心里。这世界本就由男人女人组成，上帝造他们时，就是让他们相好，繁衍，我对爱开始无以言表地沉迷......半夜里，我听到老爸的房门咣当关上的声音，听到窗外的树叶跟风摩擦的声音。我没有开灯，摸黑穿进厨房，咕咚咕咚喝水，皎洁的月光洒在空荡的客厅中央。我深深地咽了一口唾沫，坐在床沿抽烟。夜静的怕人，我感觉身体里火烧火燎，嘴唇干裂起皮的焦灼。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这老头，光顾自个潇洒了，难道就不知道我这个大龄光棍的日子也很煎熬么？算了算了，指望他给我寻个媳妇，估计黄花菜都会凉了，人常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得自个想办法了。我长吐一口烟圈，狠狠地将烟头掐灭。
　　 2
　　 我想了下，像我这样木讷的男人，除了常年在这个繁华的片区人模狗样地转悠，便再也没有什么去处。所以，要想猎艳，还得利用我职业的便利。于是一段日子里，我挤在人群里，像猎犬一样踌躇满志，但凡有女人经过时，只要不是太老，我都会在她的面前嗅来嗅去，极尽能事地地搭讪，讨好，就这样地，我居然还泡到了一个女地。
　　 那个女人穿艳俗鲜亮的上衣，嘴唇像抹了鸡血，那种红，带着震慑的惊艳，很是招摇。她跟我嘻嘻哈哈，似乎对我一点也不反感，说真地，其实我很不喜欢她，可是总算有一个女人不嫌我丑，愿意跟我接近，所以我受宠若惊，我选择坐在她的身边。我喜欢她的头发若有若无地拂在我的脸上，痒痒地。没什么，先凑合吧，我得寻个货真价实的女人先练练手。眼看三十岁的人了，连个女人的手都没有拉过，更别说拥抱亲吻了，实在丢脸。
　　 其实，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我说了，我很害羞。
　　 那天下班，她说，石头，你为什么不请我去跳舞？啊？她居然知道我叫石头，她在背后打听我了？我感觉意外而惊喜。我揩着额上的汗讪讪地说，我不会跳。她说，走吧，我来教你，她很自然地挎上了我的臂。一阵眩晕直冲脑门，我感觉自己两腿发软，整个人被一股麻麻的电流袭击。酒吧里，灯光暧昧，她的身子与我贴得很近，我能闻到一种劣质的香水的味道，还能闻到烟草混杂的味道，这幽暗的气氛让我的情欲高涨，那音乐，那喧闹，那些我从来没有面临的神秘，令我的大脑迷离混乱。我的手心潮湿，身体有些轻微地发抖，我知道，我的内心潜藏着一个魔鬼，即便这是地狱，我亦深陷其里无以自拔。
　　 这个女人，唾手可得，我垂涎欲滴，像个胆大妄为的色鬼，再也不是白天那个害羞木讷的小小保安。她搂着我的脖子，快乐得竭斯底理，我的手毫不害臊地抚上她丰满的臀部，肆无忌惮，她笑，脸上写着一种叫脉脉的神情，我看着她，没有说话，想象这尤物在我的怀里呻吟扭动，她光滑的皮肤，她神秘的乳房。我狠劲地咽了口唾沫。在她手指不动声色的抚摸下，我豪气冲天地要了几瓶包装精美的酒。她说，这叫威士忌。管它叫什么名字，今夜，我只想放任自己横冲直撞。我是一只潜伏草丛已久的动物。
　　 我与她不停地碰杯，酩酊时，我晃着头，爬在她的脸上呆呆地看，无声地向她靠近。舞池里，人群像风一样躁动，混杂着情欲和灰尘。她猛地吸了一口香烟，噘起嘴，朝我的脸上吹，眯着眼睛迷蒙地注视我。她说，石头，来，点上，你也吸一口。
　　 我将烟叼在我的唇角，一幅很屌的样子。她突然将手搭在我的脖颈，意味深长地笑，拇指和食指的指尖不停地揉搓着我的肌肤。那是一只柔软冰凉的手指，交换着男人与女人的欲望。我感觉我的鼻尖开始冒汗。
　　 凌晨2点的时候，酒吧里的人已明显不多。几个彪形的大汉将我围堵。一个男子拍了拍我的肩说，嗨，哥们儿，先结了帐吧，3800块。
　　 我摇晃着醉意的身体，声音开始发颤，那一刻，我的心里充满惊慌。
　　 我在清冷的大街被一帮陌生的人逛踢。我抱着头，一声没吭。我没有钱，什么都没有。我抖嗦着写了欠条后，被人抬着扔在了偏僻的马路对面。夜风将我吹醒，我俯在树下心碎欲裂地呕吐。我仅仅只是想寻找爱，可是没有人会爱上我。此刻，美丽的女郎消失不见，她是夜色里一朵勾人魂魄的玫瑰。我以飞蛾扑火的姿态，陪她玩了一场虚幻的游戏。
　　 我像狗一样爬起，将外衣搭在肩上，垂头丧气地摇着尾巴，一个人在荒凉的街上晃。
　　 路摊，一个摆夜市的女人正在收摊。我打着响隔，趔趄着身子，一屁股坐在了她还未来得及收拾的凳子上。
　　 那女人瞟了我一眼，很快地，她给我呈来一碗汤。
　　 我突然充满警觉。妈地，装，继续地装，真是邪乎，都以为老子好欺负是不是？我没有钱，没有钱。我摇晃着身子，仗着酒胆，口齿不清地朝她大声叫嚷，一脚踢飞了她摊位前的一条凳子。
　　 她说，你没事吧，这碗汤我不要钱地。她的眼里注满关切。
　　 滚，赶紧给老子滚，有多远滚多远！我竖着手指，颓然地跌坐在地上，感觉无力！
　　 就这样地，我认识了这个女子，她的名字叫桐花。
　　 3
　　 我的工资一个月1000块，可是我却捅了个大窟窿。我被老爸提着鞋追着诅咒的时候，心里焦灼而悔恨。老爸也许是对地，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榆木疙瘩，大傻瓜，像我这样的人，根本没有资格娶媳妇。我引不起好姑娘的关注。我分不清人世的黑白。空气里掀起冰凉的风。夜空里漆黑一片。我对爱的热望死灭。
　　 日子恢复照旧。我背着手，在我所管辖的片区继续地消磨时光。一如既往地，我扎在人堆里，看树下的人下棋，朝队长谄笑，打呵欠。我在人群里傲慢地踱着步子，车来来往，没有任何人搭理我。有时候，我感觉寂寞，我会掏出烟来抽，我的嘴唇和香烟亲密接触，似亲吻一个纤瘦美丽的女子。我仰着头，看着自己吐出来的烟雾，感觉通彻心肺的幸福。偶然，会有人凑上前来问路，我赶紧将烟掐灭，很来劲地跟他指点方向。我享受被人需要的快感。这天我又在片区晃悠，意外地，我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短暂的停滞后，我的脸开始发白。天，怎么是她？那个摆夜摊的女人。我感觉我的腿有点抖。
　　 我正想拔脚开溜，腿却怎么也不听使唤。我看到她微笑地瞪着我看，抿着嘴朝我吃吃地笑。她的笑极具杀伤力，深袭进我的心脏，让我瞬间产生非分。我想我的脸一定红了，那天晚上有些模糊的片断从我的心底一闪而过。此刻，她如丝的头发美丽而晴朗地盘起，我的魂瞬间飘飞。我想我再也忘不了她，就像忘不了我死去的妈。